好難睡。
雲雀恭彌坐在墨色的大床上,瞪著自己身邊的空位。
有點挫敗的抹抹臉,他沒想到,僅是少了一個人、僅是少了她──
夜晚竟是如此輾轉難眠。
一個極度淺眠的人,一點小聲音就能讓他從睡眠中清醒過來,是這樣的防備。
但一直以來有她在身邊,他卻可以放任自己像隻貓一樣偎在她溫暖的懷中熟睡。
稍稍的抬頭,就可以看見她白淨的臉上掛著清淺的笑。
往後仰倒,將自己埋入柔軟的大床,微瞇著鳳眼,他試著放空自己的腦袋,不再去想──
*
翌日,一平起了個大早,來到落地窗前拉開了天藍色的窗簾,迎接美麗的晨光。
說是起了個大早,其實是昨晚根本沒怎麼睡好,仔細看的話,不難看出白皙的臉上出現的淡淡黑眼圈。一平對浴室裡的鏡子皺了下眉頭。
又要讓京子姊姊他們擔心了。
一平有些懊惱,習慣這種事本來就很可怕,要是沒有一定的意志力的話,是很難去克服的。
但是── 沒想到自己現在要戒掉的,竟然是當初令自己感到幸福的……
心、不由得泛起一陣酸。
盯著鏡子裡的自己,良久之後,一平才回過神來。
不行不行,一定要打起精神才行,她開啟水龍頭,不斷的掬起水沖洗自己的臉,試圖令自己清醒些,等等要去大展廚藝,做出許多美味又營養的早餐,來答謝澤田家願意收留她,雖然京子姊跟阿綱他們都說不用客氣,但她覺得比起澤田家給予她的溫柔照顧,一桌早餐根本不算什麼!
再說阿綱已經吃慣京子姊做的料理了,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吧!
甚至她還想,往後在澤田家打擾的日子,家事跟三餐都由她來───
呃、雖然澤田綱吉可能也不會答應就是了。
*
「一平───」
一個身穿乳牛花樣襯衫的少年對著站在彭哥列大宅二樓陽台上的少女呼喚。少女聽見熟悉的聲音便轉身往下觀望,「藍波,好久不見了,你都跑去哪啦?」發現原來是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一平綻開了笑容。
「任務呀任務,我去了趟德國喔!」藍波依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那只是他的外表,從小跟他長大的一平知道他有顆純正的心,同是接受澤田家教育長大的孩子,她很清楚的。
「一平、我跟妳說喔──」
遠方,一雙銳利的眼緊緊的盯著藍波和一平開心談話的情景,他們哈哈大笑的景象更如同陽光刺眼般,令他厭惡的瞇起眼來。那少年、他知道的,和她一同長大的童年玩伴,總是愛膩在她的身邊撒嬌,雖然看了刺眼,但他從來不予理會,因為他認為那只是愚蠢的弟弟在向姊姊討糖吃的幼稚行為。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卻漸漸的發現不一樣了,那少年的眼眸中滿滿裝載著、那樣純然的情感──
對她。
在雲雀恭彌的眼裡,此刻的藍波是微瞇著眼,盯著眼前開懷大笑的美麗少女,她就像朵溫柔盛開的花── 藍波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紅暈……
在午後陽光溫柔的照耀下,那景象好似一幅畫。
雲雀恭彌握緊了拳頭,一張寫滿了任務機密的文件在他手心裡化為一團皺紙,早已按耐不住內心裡逐漸升騰的火氣。
當妳遇見一份除了我之外的溫暖
兩人的幸福變成三人擁擠不堪
我試著填滿 心卻一再少一塊
就算我對妳的愛 深的像一片海
重的我放不開
*
醫院裡,雲雀恭彌的右手纏繞著白色的紗布,而那纏繞在傷口上方的紗布還隱約可見些微血跡。
他一臉不悅的瞪著眼前的人,澤田綱吉和他的妻子。
笹川京子挽著澤田的手臂,臉上掛著一抹恬淡的笑。
「雲雀學長會受傷還真是難得呢!」一思擔憂的情緒都沒有,澤田綱吉揶揄道。
雲雀恭彌瞇起細長的眼,藏不住一股駭人的殺氣。他不懂他們來幹麻,不過是受了點傷,根本毫無大礙。他還記得昨天獨自出任務時,在眼前被好幾十人包圍的情況下,他心裡反而襲來更加令人舒爽的快感,只因他把眼前的敵人全都拿來出氣。當他在遠遠的地方看見那少年與少女圍繞著曖昧氛圍的情景,他真的抵不住翻騰的火焰在心中燃燒。
任務,對那時的他來說,反而能發洩他的怒氣。
縱使他被喻為彭哥列最強的守護者,殺戮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場場遊戲,但在獨自面對眾多敵人的情況下,雖然他試圖專注於對付眼前的敵人,快狠準的給予他們一記記致命的痛擊,腦海卻總是不停的閃過那女孩的各種表情、她溫馨恬淡的笑顏,以致於那一秒的呆愣讓敵人有機可趁───
「學長。」澤田綱吉溫文的聲音喚回的雲雀恭彌的心緒,「一平現在住在我家,她過得很好,請學長不用擔心。」
雲雀恭彌瞪圓了眸,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在聽了此番話之後,心裡突然放鬆的這股感覺該稱之為什麼?他腦中混亂得讓他拒絕思考,只想躺下來睡一覺,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沒想到、在澤田綱吉走了後,接著竟換成是獄寺隼人與三浦春。
再再然後,換成了山本武跟碧洋琪。接下來、不會要說是那已失蹤萬年的六道骸和庫洛姆吧?
被這樣搞下來,雲雀恭彌已經不知道打碎了多少花瓶、破壞牆面多深了……
總算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後,雲雀恭彌才真正的放鬆下來,躺在床上休息。將左手覆蓋在雙眼上,想藉此遮蓋住從透明的玻璃窗透進的太陽光亮。閉上眼,腦海中晃過的卻是"他們"挽著手的畫面,"他們"指得是澤田綱吉跟笹川京子、獄寺隼人和三浦春──等,一對對的來探視他,總讓他感到有些怪異,這些人是專程來恥笑他的嗎?
可惡。
他不知道原來他也會羨慕。
當他看見澤田綱吉和笹川京子僅用眼神就可以傳遞彼此心意。
當他看見獄寺隼人和三浦春儘管是在吵架卻也不難看出獄寺隼人對於三浦春的溺愛。
當他看見碧洋琪因羞憤而奮力拋出的有毒料理準確的擊中山本武的臉之後,她那心疼的表情。
他們彼此的愛不用言語,旁人仔細觀看便能明瞭他們之間的愛情。
──── 愛情?
雲雀恭彌睜圓了眸。
什麼時候、───
他也學會說"愛情"兩個字?
倏地、腦海中又出現了她的臉。
病房內已是他求之不得的寂靜,而他卻還是感到心煩意亂。
他緊握著拳頭,似乎是克制著自己不願去承認,他曾在每一次的病房門被打開來、看見來人時,在心底失望著問道──
『為什麼不是她?』
左手遮蓋住雙眼,薄唇卻輕輕的問出:
「為什麼不是妳?一平……」
*
怎麼辦?
一平在坐在房間裡的小沙發煩惱著。
聽說雲雀恭彌受傷了,現在人家醫院裡。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哪裡受傷了、受的傷重不重、會不會很痛阿?還有、依他獨來獨往的個性,想必也是一個人待在醫院裡,不讓任何人陪吧……
自她從京子那邊聽到他受傷的消息,一平的腦袋就沒一刻靜得下來,擔憂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他了,即使和他鬧得這麼不愉快、即使已決定要忘記兩人的過去,在聽見他出事的時候,心底依舊在意。也對、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可能能這麼輕易抹掉那些美好的過去?那是深深地刻在她腦海中的回憶阿!
而她也沒想到,在他傷透了她之後,他在她心中竟還佔了這麼重的份量,較她該怎麼忽視、如何遺忘呢?
好想、──
好想見他……
可是、要用什麼理由?他和她,已經互不相干了,不是嗎?
一平雙手環抱住自己,將小臉埋進驅起的腿中。
晶瑩大眼中醞釀著一股水氣,眨了眨眼,淚珠便奪框而出。
在內心裡不停壓抑著想見他的衝動,一平心裡的拉鋸戰直到她因哭泣而疲累得睡著之後才停歇。
在小沙發上,她踡縮著身子,粉色的唇不停地吐露著夢的囈語,淚水也延著白淨的臉龐滑落然後滴落在小沙發上。
「……嗚……恭彌……」
夢裡的他轉身遠走,她不停在後追隨著,直到她呼喚了他的名字,然後停下,回頭──
她追上前,接著緊緊的握上他的手,被他大大的手所包覆著的、她小小的手,傳來他的溫度,非常的溫暖,是如此的迷戀……她仰頭便看見他的唇角微微的上揚。
他能露出笑容,儘管只是一抹輕淺的微笑,對她而言,這樣就是幸福了。
雖然他不曾親口說,但是從那冷冷冰的雙眸中、在只望著她時,才會出現的溫柔,讓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對她的情感,她對他來說是特別的── 不用說明,就能讓她明白。
這樣、就是幸福了。
一條毛毯輕輕的覆上一平嬌小的身子,笹川京子輕柔的擦去睡夢中的一平臉上的淚水,「…小傻瓜,一個人這樣煩惱著……」
她靠向身旁男人的懷中,抬頭看向窗外的明月,在心中祈禱著,希望這溫柔又善良的孩子能獲得幸福── 仰頭看著褐髮的男子斯文的臉龐,京子接著慢慢的閉上了雙眼,又再次在心裡默念……
─── 希望一平能找到、
那份只屬於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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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字體為 蕭敬騰 -(我不會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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