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已經五天了,她一直都待在雨守的房裡,沒有出過房門一步。
手機裡都是京子、風太、阿綱、還有隼人打來的電話,好幾通未接來電。
可是沒有他的,沒有里包恩的。
她開始想像,他一個人啜飲著香醇的咖啡,一個人批閱著文件,一個人──
不!他還有列恩呢───
呵.....那隻綠色的小變色龍,才是最了解他的吧──
有點不甘心,自己居然輸給了一隻小變色龍.....
「妳在想什麼呢?碧洋琪姊姊。」
想里包恩阿,想他──嗯嗯?
「.......」抬頭看著向自己走來的男人,她些為驚訝,都已經被拋棄了,還想他想得那麼出神,連山本武開門進來的聲音都沒聽到,是不是把自己關在房裡太久了,變得好會胡思亂想,變得一點都不像毒蠍子碧洋琪。
這些天來她當然有想過,幹麻不回自己的房間?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雙腳就是沒辦法將她帶回去,而是一直停留在山本武的床、他的沙發、他的冰箱前,
莫名的開始依賴這裡所帶給她的溫暖。
真的很不可思議,明明沒什麼交集的,她之於他,不過同是彭哥列家族的人,不過是好朋友的姊姊,但是卻對她不斷的要求寬容給予。
原本空空的冰箱,開始塞滿食物、礦泉水
原本只有梳子跟鑰匙的鏡子前,還多了罐她的化妝水
原本純屬男人氣味的房間,卻多了個女人的香味
原本、原本──隨著里包恩的轉身也跟著一併淨空的內心
又開始被溫柔包圍。
09
「為什麼不問我發生什麼事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表情平靜無波,陽光穿透過窗戶玻璃,灑在他們後面。
有點炎熱的天氣,卻因為兩人的話題而感覺不那麼熱了,甚至,有點冷──
冰涼的礦泉水瓶,小水珠順著瓶身滑落,只剩半罐
他喝了一口,她喝了一口。
「那天遇見妳之前,我遇到小鬼了。」拿起礦泉水又喝了一口,咕嚕咕嚕,喉嚨震動,接著將它放回原位,桌子上遺留的水痕中間。
「他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妳又這麼難過。」
她也拿起礦泉水,咕嚕咕嚕,沒了,剩下的一半水,他一口、她一口,沒了。
「有本事把妳變成這樣的人這世上也大概只有他吧!」又從小冰箱拿了兩瓶礦泉水,其中一瓶給她,另外一瓶給自己。
「如果你問了,我會跟你說的..」對他,那是不知不覺養成的信賴,雖然五天的時間太短,但在她最軟弱無助的時候出現的人是他、讓她不感到寂寞的人是他,就算不是一直陪在她身旁,卻還是讓她感到安心,如果他想知道,說也無妨。
「....不用了,有些事雖然自己想講,但當要講的時候才又發現好難開口,對於讓自己傷心難過的事當然是越快忘掉越好,...碧洋琪姊姊──想要忘掉里包恩嗎?」
她雙眼微睜,山本武的話在她腦裡反覆敲擊,過了一會兒,腦中的混亂才又平息。
「我不想忘了他」哭了,講這句的話時候,覺得自己還是被他所掌控著,很不甘心,因為她輸的徹底,徹底的敗給愛情。
「可是,我想忘了對他的感情──」如果在愛這一方面贏不了的話,那麼至少在放棄那一方面她不想再當輸家。
真的,什麼話都能對他講,自己是多麼愚蠢、做了一大堆毫無意義的事情、一廂情願的愛著一個人的事情,在他的注視下,她卸除了毒蠍子的強勢武裝,眼淚沾濕了衣裳,在里包恩身邊的時候,眼淚就是心軟、懦弱、是最大的禁忌,所以她忍耐,只是不想被里包恩討厭。
除了那個雨天,最殘忍的事情發生在她眼前,里包恩才見過她的崩潰。
可是在山本武的面前,眼淚單純只是情緒的發洩,他不會責怪她軟弱、不會嘲笑她丟臉。
忽然一陣冰涼感喚回了哭泣的碧洋琪,只見山本武笑嘻嘻的拿著一罐沒喝過的冰水,緊貼住碧洋琪白皙的臉頰。
「好冰....」
「很舒服吧!」
「才不呢....」
眼淚與冰水珠 在她的臉上交織ㄧ片 溫熱跟冰涼
就像山本武跟里包恩給人的感覺
只是一個給她眼淚 一個給她安慰
一個是她放棄了 而另一個卻是────...
「我阿───喜歡小春....」
山本望著天花板,靜靜的說出一直以來隱藏在心底的秘密。
10
他喜歡三浦春,這是他一直隱藏著不讓任何人發現的秘密,他極力的掩飾,尤其...不想讓獄寺隼人知道。
但是對她,他輕易的說出口了,不知道為什麼,像是知道她會了解自己的感受般。
聽他述說著對小春的感情,碧洋琪恍惚了,腦中,是一位與他..與山本武有著相似笑容的可愛女孩,其實她也非常的喜歡三浦春這個小女生,她將她視為自己的妹妹般,因她天真開朗的個性,因她也為愛執著───
這樣的女孩,山本武會喜歡也不令人感到奇怪。
可是...可是隼人他..
「....隼人...也喜歡小春..」自己的弟弟心裡住著誰,身為姊姊的碧洋琪心裡一直都很清楚,只是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卻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對勁──
抬頭看見的是山本漸黯淡下來的目光,彷彿夜空中的星星都墜落了,沒有一點光亮。有點後悔說出了那句話,碧洋琪再度低下了頭。
「我知道阿───可是,還是不想放棄....」
「你會輸的!如果你跟隼人競爭的話──」碧洋琪忽然大吼。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他語氣堅定的說。
「你會輸、你會輸的───」
糟了,為什麼停不下來?嘴巴不受控制的說出那傷人的話語,她根本不想說這種話的,她不想傷害他阿!
可是心底那股酸酸的感覺是怎麼回事?酸得讓她快無法呼吸,只能不停的說著
「你會輸...你會輸....」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卑劣,因為她說他會輸,不是因為站在支持弟弟的立場上,而是自己的私心,希望他輸的───
突然,碧洋琪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有些緊張、有些慌亂的站起身來,將山本武推至門口,再開了門將他推出房間:「不是說有場會議要開嗎?趕快去、你趕快去吧───」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不好,居然將"雨守"推出"雨守的房間",該走的人明明是她,哪有什麼資格趕人家出去,可是,那是因為這次跟剛剛不一樣了,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現在的表情,強忍著眼淚流出的表情,此刻的她好想哭,可是不能哭阿──如果、如果哭了的話──....
一臉疑惑的山本武看著她低垂的臉龐,陰影讓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感覺,她抵在他肩膀的手微微的顫抖著:「可是..時間還沒到阿──」
「吵死了──你趕快去啦!!」
「碰!!」
忍不住的大吼,接著大力的關上房門,碧洋琪靠著門板滑落地上,沒有力氣再支撐自己一樣。
門板隔絕了兩人
山本呆愣的站在門外,還是不曉得為何碧洋琪會突然這麼失控?想起她那低下的小臉,似乎想掩飾一些什麼事情似的,而那雙微顫的手,卻又像想挽留住什麼--坦白說,他很在意...舉起右手想敲門,但又想,或許碧洋琪想一個人靜一靜吧...所以才會將他推出房間...舉起的手停在空中幾秒鐘之後又放了下來,然後轉身往走廊的盡頭走去。
碧洋琪癱軟的靠坐著門板,眼中的濕意越忍耐卻越嚴重,她明白當她聽說他喜歡小春的時候,為何心底會有那股酸意,也明白自己為何會自私的希望他輸給自己的弟弟,她無法相信自己那本該是空的心裡短時間內又突然住進了另一個人,毫無預警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
所以她不准自己哭了,因為她不想承認
她,愛上山本武了....
11
夜晚,山本武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房間,開了門,來迎接的卻是一室黑暗。
她走了,是嗎?
在門口傻愣了三秒之後換上了微笑,她走了,就代表她不需要這裡了,不會再害怕了,不會再難過了,這樣很好,不是嗎?
一踏進房裡,還沒開燈卻先聞到屬於她的香味,她才再他這裡待了五天...
他知道的,一昧付出愛情卻得不到愛情的感受,一直等待著、一直期盼著,心裡的那個人能真正注意的自己,可是到頭來那都只是奢望。
看見了小春、看見了獄寺然後看見了自己,最後再看見了碧洋琪──
他們都是為了愛而甘願承受的痛苦的傻瓜,而當傻瓜又必須要學會堅強..
當傻瓜忘了怎麼堅強、開始軟弱的時候,就是害怕愛情的時候。
但,他還沒告訴她,那個目前身在自己出生國度的她,他最先看見的傻瓜,他還沒告訴她對她的心意,他不想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就先倒了下去。
『你會輸...你會輸....』
他想起了待在這房間五天的她,他最後看見的傻瓜,不但不為他加油反而還說他會輸的她。
『對不起...一下下就好了...』
『愛情 真的讓人好累』
『如果你問了,我會跟你說的..』
『我不想忘了他,但是我想忘了對他的感情。』
在這五天裡,他看到好多好多的碧洋琪,但看最多的,卻是她悲傷的表情,每一句話都失了她毒蠍子的強硬,每一句都虛幻的像泡影,每一句、每一句
他聽了好不忍心也跟著心痛──
所以當他在工作的時候,也會忍不住的擔心,她一個人在房裡會不會很寂寞?
有沒有好好的吃飯?有時還會想著冰箱有沒有缺少什麼東西,會不會他回去時又發現她睡在冰箱前了?她會不會────...
好多的時候,他的腦中全都想著關於碧洋琪的事情,怎樣都甩不掉,反而是存在他心裡十年的小春,面貌漸漸的模糊....他,該不會──
不!!不可能的!
只單獨相處了五天的女人怎能如此輕易的取代喜歡了十年的她
儘管當他發現,自己一直想將小臉低垂、雙手微顫的碧洋琪帶進懷裡,好好的安慰、好好的疼惜──
「我喜歡小春、我喜歡小春....小春、小春、小春...」
山本武催眠似的默唸著小春的名字
懷裡的空氣卻盈滿了屬於碧洋琪的清香
「是小春才對.....」
12
隔天,碧洋琪面帶微笑的出現在眾人面前,所有的人都關心的說:
「碧洋琪姊姊──妳這幾天到底是跑哪裡去了?我好擔心──」京子皺著可愛的小臉說。
「碧洋琪姊姊,妳不在有好多的工作都積著耶!不過沒關係,我會幫妳的!」風太漾著天真的笑臉說。
「嘔~~~老姊~~~怎麼忽然失蹤....又出現了...嘔~」聽見那偶吐聲,想也知道是獄寺隼人。
「碧洋琪~~~~~~~我好想妳唷~~~來──揪一個!!」踹!像這種男人就要毫不留情的踹他,因此夏馬爾醫生的兩管鼻血就在碧洋琪的腳下噴灑...
「碧洋琪妳終於回來了,大家都好擔心妳呢!」溫柔的大空,溫柔的聲音,溫柔的微笑。
碧洋琪開心的擁抱京子、摸摸風太的頭、說著隼人真是害羞!然後腳底下是瀕死的夏馬爾醫生,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但唯一卻沒辦法直視一個人,那個在她背後緊盯著她的山本武,他的目光就像是要貫穿她一樣,使她的背後越感灼熱───
「那個──碧洋琪姊...」才剛出聲說話而已卻隨即被首領打斷。
「啊!對了!山本!明天你不是要去日本了嗎?關於你的任務.....」
碧洋琪僵住了,腦中一片空白導致一瞬間的觀感全都是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楚聽不清楚,只有心底那股迅速蔓延的酸痛感就快要遍佈她全身。
「所以你可以不要理他沒關係,然後我希望───」首領沒發現他的異樣,依然持續說著。
「呃..是、是..我知道了───」
紅色高跟鞋完美的迴轉,鞋跟敲在地板上傳來輕脆聲響,直到到達山本武的身前站定,勾出美麗弧度的紅唇,輕輕的吐出四個字,說的灑脫卻用盡了她全部力量的四個字
祝你幸福
這五天來聽得最習慣的語氣,虛虛實實的像要幻為泡影,總是再她最軟弱最想依靠人的時候從她嘴裡溢出,為什麼一句祝福卻會讓他感到這麼難過.....
她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隨著轉身而揚起的裙擺在空氣中畫圓,如一隻輕巧的蝴蝶展翅離開有著甜膩花蜜的花朵邊。
山本武眼睜睜的看著她走遠,那一剎那,他覺得她的身體薄透如冰,又像霧氣製造出來的幻覺,就快要消逝──
13
沒有搭檔,她自己一個人出任務,就算之前什麼都準備好了,地點、時間、距離什麼都正確無誤,但只要執行的人有一點心神不寧就什麼都沒用了,黑手黨不是遊戲,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參與,一個任務就等於一個責任、一個壓力,如果失敗了,後果不是說聲對不起就可以被原諒的──
都怪她,都怪自己在執行任務老是想著他的事情,沒有注意到敵人的偷襲,但,就算自己已受了傷,她也要盡力去完成任務的,她不想再失敗了,她不想再當弱者了。
「呃...嗚....」糟了...血流多了....意識有點模糊呢...
忽然口袋裡的振動喚醒了快要沉睡的碧洋琪
「喂──碧洋琪姊姊──」那爽朗的聲音令嘴唇發白的碧洋琪勾起微笑,但自他口中回答的卻是無力的低語:
「打電話來幹麻?山本武...」
「妳現在在妳房間裡嗎?」
「...恩...」說謊了,因為她不想告訴他她現在的情況──
嗚...不好,她快沒有力氣了....
「那個,我有話想跟碧洋琪姊姊說...就是...」山本武的聲音顯得困擾害臊。
「有話...快點講....」
「呃..就、就是,我今天跟小春告白了,可是──」因被催促而講的快了點,但碧洋琪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喔...告白了是吧..那很好阿...」碧洋琪的聲音極力掩藏著失望。
那很好阿,如果成功了的話就更好了.....
只是無助的時候,再也不能躲在那間房裡了
只是那間房裡,會有其他女人的氣味了
只是那個依賴他的女人,不是自己了
只是────
「可是────」可是為什麼他總覺得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說不出來是什麼──尤其是聽到碧洋琪的聲音之後...
「我...不跟你說了..再...見...」
本就陰暗的天空,烏雲緩緩匯聚了起來,雨滴答滴答的落下,落在她迷茫的雙眼、她慘白的臉頰、她用左手掩住不停流出血液的傷口。
一抹紅從嘴角流出,她按壓住傷口的手漸漸鬆了...
好鹹阿,血會這麼鹹嗎?
呵──她苦澀的笑,為自己的問題感到好笑
黑手黨最熟悉的────不就是血的味道嗎?
而此刻她嘗到的,不過是多了一點澀味,那是從眼角滑落的──
一點一滴的不捨與心碎....
「吶....其實...好想見你...阿...」
這是最後了嗎? 是不是只要現在一閉眼,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雨,越下越大了,沖刷著她一身的血紅,彷彿想將她洗淨一般
還記得和里包恩在雨中的那一次,她好討厭雨呢──
像在嘲笑她的、像在強調她的悲慘似的
可是最後,她卻體會到了雨的溫柔,所以她不討厭了,反而好喜歡...
所以 好高興──現在 能夠下雨
就像 你在我身邊 一樣
沉穩的腳步踏過水漥,激起的水花在空中飛旋一秒後又回到地面,帽子上的小變色龍大眼裡映著靠坐在巷子牆壁的女人,少許淺紅褐色的微捲頭髮覆在她美麗但卻又發白的小臉上,嘴角的血也用緩慢的速度匯聚,然後往下墜,那件早已被血染紅的白襯衫告訴了他,她的生命正再一點一滴的縮減───
一身黑西裝的男人皺起眉頭,然後將受了傷的碧洋琪橫抱起,用比剛剛來的時候的速度還要快了好幾倍的腳步離開了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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