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已是平安夜，假期的清晨加上寒冷天氣警告，街道上人跡罕至，可冰還是在這樣的寒冷早晨獨個兒到中央公園緩步跑。寒風雖然刺骨，但跑了十五分鐘，冰已開始感到悶熱了，直至手機內的跑步音樂播放清單上的最後一首歌都播完，冰才停下腳步，在月牙湖畔的步行徑上挑了一張長椅坐下稍稍休息一下。
看著湖面那被寒風吹成的一波波漣𤀽，冰的呼吸慢慢平靜下來。看了看錶，也差不多是時候回家去，待會還要跟祖母、舅父舅母一家喝早茶。抹了抹汗，呼了口氣，冰除下耳機並放進袋裡，然後慢慢離開步行徑。
月牙湖畔步行徑的另一邊，子嫣一直隔著湖面看著冰的一舉一動。她沒有現身於冰前，只是靜靜地「隔岸觀火」，直至目送著她離開步行徑為止。
「別想打她主意。」
子嫣並沒有轉頭過去看個究竟，只是像個石像般端坐在長椅上。即使昌阻擋了她的視線，子嫣仍然不為所動。
「妳的意志水平嚴重絮亂……」
子嫣這座雕像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連嘴角眼瞼也沒動過一下。昌看著，嘆了口氣，改為坐在她的旁邊。
「是玲龍石的關係？」
子嫣沒任何反應，眼神也沒有焦點。
「當年離開龍界時妳還好好的……」昌看著湖面，哼了一聲，「報應？」
子嫣的右手食指指頭微微一動。
昌看著她，只是冷笑了一聲，屏蔽亦隨他的一聲冷笑而出現，長椅頓時落入一個不知名的空間。
「在這裡妳會回復得較快。」說完，昌伸了個懶腰。
子嫣在那空間內，很快便由食指可以動，進展至眼瞼能正常閉合。就在全身能再次動起來的一瞬，她小聲地「啊」了一聲，然後整個人攤軟在椅子上喘著大氣。
「原因？」昌只是淡淡地說。
子嫣掙扎著爬起來，「……說了你也不會信。」
「最近妳見過主人吧？」
子嫣沒回應，只是努力迫自己站在原地，似乎這個動作已花掉她所有力氣。
「想離開的話，就需以同等價值的情報來交換。」
「……你是在要脅我？」子嫣吸了一口大氣，才能吐出這句，說時氣若游絲。
「就看妳用哪個角度理解。」昌捏了捏手骨，發出響亮的「拍拍」聲。
「……沒所謂，殺就殺吧。」子嫣看著地下，右手拉著左手胳膞，微微一笑。
「我才不會這麼想不開，妳可是有玲龍石在身啊。」昌嘴角微微向上彎。
「加圖．和修吉上將的事，我也感到很抱歉，但若果你還是不相信另一個可能性，我說甚麼也只是徒然。」子嫣深呼吸了好一會，才吐出這句不接上文下理的話。
「情報無效。」昌悠閒地蹺起二郎腿。
「龍琛．湼爾吽和加圖．和修吉都一樣。」
昌沒回應，也沒阻止她說下去。
「反正所有情報都只針對同一對象，沒有這些基礎，就沒有情報可言。」
「是不是當軍官的腦袋不及妳們臣官複雜？」昌搔了搔頭，「即使親手指控我入獄，我也從來沒有怪過父親，畢竟他只是將證據呈堂，只是我不明白為何妳硬是不放過凡柯至上？」
「原來你聽得明白，那就好。」子嫣淡淡地呼了口氣，又坐回長椅。「若果證據全都指向她，那就不是我，而是事實咬著她不放。」
「自風．娑伽羅當上王主開始，妳就一直堅持。」
「不止我一個。」子嫣又是微微彎嘴角，似笑非笑，「被凡柯使計傷害的除了你、你姐姐、你父親、我、我爸爸和姑姑，更是成千上萬的魔、龍族，情況還一直惡化，至人界都受牽連。」
「恐怕最受傷的是我主人。」
子嫣木無表情地落下眼淚。「對，我也有責任。」
「妳真這麼認為？」昌並不感到意外，但她的淚令他回想起醫院後樓梯的風，心裡更覺得這滴淚的背後定是做成風恐懼感破錶的真正原因。
「過去了的事實並不因現在任何主觀意願而改變。」
「致激源是甚麼？」
子嫣嘆了口氣，好像已把最後一口氣都呼出，忽然胸口一道強閃光，她再度化為一座石雕像，只是這座石雕像的臉上多了兩道淚痕。
昌沒再說話，只是強行用窺靈術奪取子嫣的記憶……
2.
平安夜的平安眨眼只剩下兩小時。街上行人如鯽，報佳音的歌聲充斥耳邊，大廈外牆都被或紅或綠的燈光染成聖誕樹。眼看城內一片歡欣，可在那歌聲飄不進、霓虹影不入的黑暗角落，平安夜是否還真的平安？
黑暗的殘酷，往往被那些易於入口且光鮮亮麗的假平靜輕易遮蓋。
走過那歡樂聲不絕於耳的街道，風緊緊牽著冰來到了Jazz Bar。
「 Merry Christmas！」才剛推門進內，兩個穿著超短裙聖誕服飾的可愛女生搖著手鈴衝過來迎接兩人。
「小風！聖誕快樂！」老闆娘熱情地走過來，她雖然沒穿超短裙聖誕裝，但妝容比那兩個女生更好看些。
「哇！老闆娘，今天穿成這樣，小心被『狗公團』圍住團團轉！」
「我又怎及得上你女朋友呢？」老闆娘這句話不僅化解了風的攻勢，還巧妙地將注意力落在冰身上，弄得冰異常尷尬。
「所以我才要捉緊啊。」還不待冰說話，風便舉起牽著的手示威，「今天生意還不錯。」
「算是吧。那邊角落還有位置，待會坐下就別想哪麼快離開，有聖誕大抽獎等著你們啊！」老闆娘笑了笑，「今晚有特調雞尾酒，平安夜限定。想喝甚麼？」說著，她領著兩人穿過人群，來到有木柵欄的四人座。
「先看一下。」兩人一起坐下，風拿起單章與冰一起研究著。
「要……這個『聖誕樹精靈』。」冰指著單章。
「那我要這個『平安夜之歌』，麻煩妳了。」
「不麻煩。」老闆娘笑得特別燦爛，「難得看見你們兩口子這麼恩愛，呵呵！很快送來。」
「好。」風臉紅紅地笑了笑。
「這個時候怎麼不喝『例牌』？」背後傳來一把沙沙的低沉男聲，並在風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司徒！」風立即站起來也大力地「回敬」司徒的左肩，「如此風騷，跟嫂嫂和好如初？」
「嗯。」司徒順勢坐在風面前的座位，「那天聽你話打了通電話給她，讓她爆了一會後，溝通得很好。」司徒雖然面上表情變化不多，說時只是帶著微笑，但從眼角眉梢可看出他的開心程度。司徒頓了頓，看著兩人緊緊挨著的肩，「終於肯認了吧？」
「認甚麼？」風歪著頭看他。
「你就別這麼不通氣吧司徒，」老闆娘拿著飲品過來，「平安夜就該是這樣啊，讓他們先蘊釀一下情緒，說不定明天要派請帖了。」
「有我司徒在，阿嫂，放心！我不會讓他吃完不認帳！」
「哎呀！還真是不通氣啊你！給我過來！」老闆娘還未待風和冰反應過來，便強行將司徒拉到調走枱前的單人椅那邊。
「司徒跟他老婆和好如初了？」冰看著司徒的背影問。
「嗯。只是互不相讓而已。」風不知何時偷喝了冰的「聖誕樹精靈」兩口，「嗯！薄荷味，還不錯。」
「真的？」冰將風的那杯「平安夜之歌」搶過來喝了兩口，「這個也很好，還有點橙味呢。」
兩人此時互相看著對方，不約而同地笑了。
「龍琛一個待在家，準會悶死。」
冰拿回自己的飲品，「怎麼了？」
「那孩子最近都說悶，我也快被她的『悶』字淹死了。」
冰咬著飲管，口裡含糊不清，「既然悶，她怎麼就不外出？」
「她就回我一句『哼！人界這種低次元有甚麼好去的？』……」風學著龍琛的神情和語氣，弄得冰哈哈大笑。
「矛盾得很啊！」
「我跟昌也弄不清她究竟想怎樣，可能是代溝吧。」風嘆了口氣，「既然別人都把妳趕走了，怎麼還是留戀著哪邊呢？好好的在這裡從新開始不是很好嗎？」
「這也怪不得她。自小在一個地方生活慣了，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一個根本就不想去的地方……換了是我，現在叫我去加拿大，恐怕我的反應會比她更大。」
「這麼多年都沒回去過？」風看著她。
「探伯父倒是有的，除此之外就沒有了。上一次也只是三年前回去辦證件而已，根本就不曾在那邊生活過，若不是伯父仍在那邊，便完全不會有機會去加拿大。」
「嗯。」風看著杯裡那鮮艷色彩，若有所思。
「你呢？除了上次，還有回去過嗎？」冰看著風。
風微笑地搖了搖頭，向著四周來來往往的人一副漫不經意。冰見狀，腦海裡便不斷猜想究竟龍界帶給風怎樣的回憶。那種笑容是一種失落和不安，會不會跟致激源有某程度關聯？
「在想甚麼？」
冰回過神來，「剛才老闆娘不是說過有大抽獎嗎？我在想頭獎會是甚麼？」
何時變成如此畏首畏尾？竟沒那個直接追問風關於致激源一事的膽量，冰暗自取笑有如儒夫的自己。
風拿起單章仔細研究，「神秘禮物，沒說是甚麼。」
「哈！」司徒此時拿著啤酒穿過人群回來，「抽到那個，小風你今晚小心腿軟！」
「你盤問過老闆？」風笑著看司徒坐下。
「總之聽我說就是了，待會抽小球，抽最重的哪個。」司徒單了單眼，「曉得？」
「抽到再算吧。」
此時喇叭發出刺耳鋒鳴聲，吸引了在場酒客的注意。老闆娘清了清喉嚨，「感謝各界好友到這裡來歡度佳節！為求令各位當條肥尾的『吞拿魚』可以又吃又拿，今天特別舉行袋袋平安大抽獎！遊戲非常簡單，每位客人只要將手伸進可愛的聖誕妹妹手上那箱子裡，隨便抽一個小球，抽中的你便可獲得禮物一份！」
四位超短裙聖誕辣妹拿著抽獎箱走遍酒吧每一個角落期間，歡呼聲、驚叫聲不絕於耳，當聖誕妹妹來到司徒、風和冰三人面前時，司徒和冰一同示意由風先抽小球。
「我只有倒楣的份……」
「倒楣極亦只是落空而已，又不是要你去洗碗掃地。」司徒笑了笑，冰也跟著點了點頭。
風只好伸手進箱內抽小球，隨意地拿了一個出來，球上寫著一個「8」字。
「各位都抽了嗎？有沒有剛剛上了洗手間的朋友還沒抽？」老闆娘說完，一位四眼男士舉手大叫，「好，阿May麻煩過去一下。」
待那男人都抽好了，老闆娘繼續未完的話，「好！所有人都有個小球是吧？有數字的人！給我舉高手！」
場內共有十個人一同舉高手，其中三個更是同桌的酒客。
「Yeah！好！我們來頒獎了！大家可能會猜一號頭獎二號二獎……No No No No No！Jazz Bar是從來都不會這麼循規蹈矩的！所以我們打遊擊，我這邊也抽數字，看哪個會得哪個獎！」
此時全場歡呼聲此起彼落，老闆娘拿著一包東西，「好了，抽到數字的客人就上前讓一眾型男美女認識一下！首先得到我手上這份獎品的是……10號！」
一位長髮女士披著披肩慢慢來到老闆娘身邊。
「恭喜妳！怎麼稱呼？」老闆娘說完，將咪高鋒遞到女士嘴邊。
「姓黃……」
「黃小姐！這個東西很合妳用的，就是名牌化妝品一套！希望妳喜歡！Merry Christmas！」
「謝謝！」女士跟老闆娘合照過後，便拿著禮物回到座位，跟友人一同研究那份禮物。
「恭喜恭喜！好，現在這份禮物還真刺激啊！」老闆娘從一位聖誕妹妹手上接過一個長方型盒子，「好，看看誰得到，今夜便從此不平安了。」她又伸手進那箱子內，「哇！真好意頭，8號！」
風皺了皺眉頭離開座位，途中不斷受各不知情的男士行注目禮，有些還吹口哨。
「哈，雖然是老主顧，還是要自我介紹的。怎稱呼？」
「阿風。」
「小風，這個實在太刺激了，希望今夜不會累壞你和你另一半吧！情趣用品一盒！」
場內此時響起一片大叫聲。
「老闆娘！怎麼連這種東西妳都有？」
「有沒有John或Mary？」
「冷靜點！」老闆娘笑得合不攏嘴，「人家小風抽到這個不服氣是吧？不要緊啊，這裡還有更刺激的東西，就看你有沒有運氣拿走吧！」
跟老闆娘合過照，風接過禮物回到座位，司徒還得意地打了個眼色。
風轉而面對著冰，兩人對望，然後只是輕輕露出一個無奈苦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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