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伊娜‧亞瑟回來,看見監測玲龍石上顯示讀數剛由9.7%上升至9.8%。
「怎樣?」光‧天陀閉著眼。
「毒理研究所那邊軍力加強了,凡柯應該打算行動了。」
光‧天陀低著頭來揉了揉雙眼之間的眉骨。
「……你是否仍有事情忍瞞著?」
他維持著雙指揉著眉骨的姿態張開雙眼,「例如?」
「任風‧娑伽羅王主如何厲害,已脫離多年的她是沒可能將身故後的事情計算得那麼精準的。我知道她在脫離前已對天然玲龍石有很深厚的研究,並提出『寄生』、『護主』及『遺念奪主驅』等相關假說,但直至她脫離為止根本未曾試過有龍族真真正正植入玲龍石。故此我對假說一直有保留……」
「龍族是個盛產『試驗生物』的種族。」
「但天然玲龍石不是說有就有……」伊娜‧亞瑟覺得他的回答話中有話,於是繼續試探。
光‧天陀只以微笑作回應,可那一抹微笑令伊娜‧亞瑟覺得有如寒風般的刺骨。
2.
煙霧逐漸變濃,到了霧散去之時,風又來到了月牙湖畔。天清氣朗之下的陣陣涼風、沐浴著餘暉而金光閃閃的湖面,配合那紅紅如鹹蛋黃的夕陽,實在是最適合迎接黃昏降臨的時候。從街口附近還有那幢未拆去的戰前二層中式樓房看來,這個應是距今約廿年前的某個夕陽。
蔣子嫣在湖邊坐著,忽然一個穿著一條黃色碎花裙的小女孩從旁邊跑到尚未有欄杆的湖邊,她向著湖合掌並閉上眼,這一舉動吸引了坐在椅子上看夕陽的蔣子嫣,於是利用窺靈術看看小女孩在想甚麼……
(大家都說你會實現別人的願望,求求你,可否把媽咪爸爸帶回家?)
蔣子嫣繼續追尋此一願望的來源,她看見了小女孩一家三口駕車往郊野公園去遊玩,途中一輛車越過火線,因為收掣不及而猛烈相撞。女孩本來在撞擊中撞昏,但有人把她從車廂內救出,她在朦朧間感覺到救她的人的頭髮掃過臉蛋,然後就是在醫院接受救治的過程。
女孩許了願,轉身離開中央公園,蔣子嫣被女孩的奇特所吸引,於是從後跟著她,這才發現女孩是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到公園去,身邊並未有任何成年人陪同,為免生意外,蔣子嫣一直在後面跟著她。
「冰!冰啊!」不遠處一位六十來歲的婦人向著小女孩叫著,並跑到女孩前抱著她。
「擔心死祖母了!妳到哪去了啊?」
「我去了許願……」女孩抱著祖母,哭著說。
祖母抱著小女孩,「冰冰乖。不哭不哭,先去吃飯,再帶你去探爸爸好不好?」
這時候蔣子嫣發現婦人胸口上掛著的竟然是當年父親親手製作、送給端木夫婦作新婚賀禮的其中一條蜻蜓項鏈!可能為了調查,蔣子嫣屏蔽了自己,並開始跟蹤著她們。
風走在祖母身旁,看著那伏在祖母肩膀的小女孩哭得死去活來,心裡雖然明知眼前只是過去的影像,還是忍不住給那個女孩撫了幾下頭。
難怪夢姬會這麼輕易就把冰捉住。
祖母帶著小女孩回家,為了哄小女孩,祖母把項鏈除下掛在女孩頸上。
「冰冰乖,先在這裡玩著,待會吃了飯再去找爸爸。」說完,祖母進了廚房。
小女孩拿著那閃閃發光的蜻蜓看得入迷,蔣子嫣就在此時讀取裡面的東西,她忽然瞪大雙眼,用手捂著嘴巴,眼不斷湧出淚水,是因為那發光的藍色晶石在她腦海裡播放著久遠的一段兇殺案錄像。女孩並不清楚在她旁邊有一個龍族正在流著淚,只是看見項鏈發出了微弱藍色光芒。
「蜻蜓,你是不是可以實現願望?若果是,請你把我媽咪爸爸帶回家。」小女孩流著淚說。
蔣子嫣忽然抹去淚水瞪大雙眼,她立即衝進兩個房間,並從其中一個房間找到小女孩的醫生紙,上面寫著姓名是李燕冰。
風「輕撫著」女孩的頭,看著女孩越哭越慘,他跪下來「抱」著她……
蔣子嫣比自己還要早知道她是誰,就是說蔣子嫣是知道一切的情況下才會「請求」夢姬給她「賣」個人情做一場「大龍鳳」……
眼前一切又化煙雲消散,可這次場景是風完全沒見過的部份。他看見蔣子嫣跟一個男生一起高速飛過,似是在逃命。風立即跟在後頭,再轉過頭來看看後面,一堆如從蜂巢傾巢而出的黑影在追著兩「人」,看真點,那堆全是龍族的影像。蔣子嫣領著那個男生飛進森林中,為了避開龍族影像的「攻擊」,她們飛之字路徑,忽高忽低、甚至急速轉直角彎,風要追上也有點吃力。沒多久兩「人」離開了森林,來到一個小廣場般的地方,那堆龍族黑影才沒有再追來。
「你還好嗎?」蔣子嫣面不紅氣不喘地問那個已經累得躺在地上喘氣的男生。
「…還好…」男的喘了好久才稍微回復,蔣子嫣笑了兩下,便降落在男生身邊。
「要通過臣官使選拔試就必須過得了這關,剛才你的時間還差0.3繆卡。」
「我…真的盡力了。」男的笑著說完,坐直身體,「我並不是想打破紀錄,我只是要通過測試而已,妳的紀錄已經四年沒人打破過,別這樣催迫我吧。」
「我也不是要你打破紀錄,只是你真的還差0.3繆卡才能通過啊。」
男生站起來,「若果我考不到,是否就不能追求妳?」
「怎麼忽然說這個來著?」蔣子嫣將那紅蘋果般的臉轉向男生看不到的角度,「若果你考不了,就沒辦法了。」
「對。」穿著一件紅邊白長袍的蔣宏天不知何時在那男生身後,男生立即轉過身來向他行禮。蔣宏天打量了穿著第二殿內侍裝束的男生全身上下,「優缽羅是以飛行力強著稱的類族,我不求你打破嫣的紀錄,但測試都未做便自認通過不了的話,我便很懷疑以你的資質如何讓我女兒得到幸福。」這個時候的蔣宏天看來很年輕。
男生聽後連耳朵都發紅,看似是被羞辱般,說了句失陪便毫無風度地轉身離開了。
「父親…」蔣子嫣對此也沒有露出甚麼厭惡的表情,倒是像「意料之中」般的氣定神閒,眼神略帶責怪。
蔣宏天對蔣子嫣笑了笑,「這可是妳母親要求我的。」
蔣子嫣皺著眉頭,嘴角卻帶著笑意,「行了,知道了,母親說只有有自信的男子才能保護妻小,我記得。」說完,她轉過身往聖殿方向飛。
蔣宏天笑著搖了搖頭,也跟著女兒身後,回到聖殿附近,蔣宏天停下來,「我先回工場去,妳順道去找鳳羅姑母說聲,想她來跟妳母親一同聊聊關於開發人工閉合迴路玲龍石的事。」
「好的。」
父女分道揚鑣,蔣子嫣來到聖殿內,在走廊上跟龍琛打過招呼後便來到臣官的工作間。她四處張望,結果來到一位三等女臣官身邊行禮,「參見臣官至上。」
那位女臣官在輸入資料進玲龍石內,樣子嚴肅,「是,請彙報。」
「請問鳳羅‧英至上在哪裡?」
女臣官托了托眼鏡,「剛才風‧娑伽羅至上召她去跟進些事情,好像是到了工場。」
「謝謝至上。」行完禮,蔣子嫣離開了聖殿。
風跟著她,只覺得事情有點怪。
來到工場,門口有一堆護救員,蔣子嫣才剛降落,一個臣官使衝過來捉緊她手臂,「嫣!妳母親發生意外了,快跟著護救隊去!」
蔣子嫣嚇得三魂不見七魄的追上那台「護救陣列」,以她超凡的飛行技術,沒幾下便能追上,透過陣列的窗,她看見母親躺在病床、父親在旁著急。
來到護救總署,她在手術場前看見父親,便追上前去捉住他手臂,「母親怎樣了?發生甚麼事?」
「閉合迴路時出現了瞬間膨脹…」蔣宏天說不下去,雙眼通紅。
手術場的孤立己解除,護救長向他們宣布病者因束縛意志與物質意志連結完全失效,經已脫離。蔣宏天抱著哭成淚人的女兒……
風走進那手術場,看見他舅母胸口仍有起伏。
明明她未死,何解醫生卻宣布死訊?
來到類似停屍間的地方,那裡卻佈置得一點也不像停屍間。米白色的牆、米黃色的燈光,一排排呈弧形圍繞房間中央的淺褐色座椅,感覺似是一個宗教場所。
蔣宏天在門口那顆玲龍石輸入了亡者資料,房間中央沒有椅子的地面有機關在動,沒一會地下出現一個長方型的大型洞口,並從那洞口中升起一張床,床上的她看似在安睡著。兩父女來到床前,蔣子嫣也發現了胸口起伏一事,她瞪大雙眼跟父親對望,
(杏娜!)蔣宏天撫著妻子的臉,奇怪地他只是用特定意志溝通而不是用口在說。
風在這停屍間中四處張望,明明這裡只有父女二人,為何要這般緊慎?當他抬頭,便看見房間天花四個角落都有監控用的玲龍石。
(…我不想死…)床上的她依舊沒有在動,但傳來的意志卻很實在,並不像個已死之「人」能夠發出的。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蔣子嫣飲泣著。
「抱歉。」不知何時,風‧娑伽羅進了停屍間並來到床前。她雖然一臉哀傷,但眼神卻是與哀傷完全沾不上邊的銳利,「這件事我需付全責……迴路閉合時因為一個地方計算錯誤,導致能量瞬間飆升至空間差異都無法抵銷的地步……才會導致這意外發生。」
蔣宏天看著風‧娑伽羅,兩「人」只是對望,沒多久,蔣宏天向天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一句話。
床上的舅母,再沒有傳出任何意志了,連胸膛的起伏都消失,是真正的脫離了。奇怪地,自由意志應該會完全掙脫束縛意志的束縛回到能量場中,但她的意志並未完全離開這個身軀。蔣子嫣並不清楚當中出了甚麼狀況,但她覺得風‧娑伽羅跟父親對望的時候,應該是風‧娑伽羅用定向意志跟兩夫婦「說」了些甚麼……
風站在風‧娑伽羅的對面看著整個過程,雖然不清楚中間發生了甚麼事,但從風‧娑伽羅和蔣宏天對望時的眼神看來,這位素未謀面的舅母可能不是單純地因為研發意外而喪命,而且這件事的背後跟玲龍石似乎有一定的關聯。
3.
情況漸入佳景,嫣‧紗陀令情況進展神速,可能風對她的抗拒並不及光‧天陀般高,所以還未夠24小時,數值已經跳升至13.2%,不過為了「留前鬥後」,還是需要由光‧天陀再次接力,希望能在第三天日出前能將數值升至衝破15%。
嫣‧紗陀沒有休息,她只是做了一點伸展運動、喝了幾口水,便又回到那房間去。倚著欄杆向窗外海邊景色看,那已缺損了一點的月光,令她想起了冰。
(李小姐…)
冰本來坐在月牙湖邊的長椅上發呆,忽然耳朵聽到子嫣的聲音,先是向兩邊看看,只見兩邊走過的路人,並沒有熟人在,也沒有陌生人跟她說話。
(我是子嫣。妳只要在心裡想著就可以跟我溝通。)
(子嫣……?)
(對,表弟他情況不錯,但仍在調頻中,所以無法跟妳說話。我只是有點擔心妳……妳還好嗎?)
(那就好了……)冰向著月光笑了笑。(我說沒事妳信不信?)
(抱歉,說了廢話……)
(也不是,謝謝妳關心。)冰將頸上的蜻蜓握在手裡。(風他現在在甚麼地方?)
(在我父親家裡,妳向著郊野公園方向看看,山上左手邊第三間。)
冰起來轉過身走到湖邊欄杆,往左邊的郊野公園方向看去,能看見的是半山的位置,那裡有幾座別墅。
(因為調頻有一定危險性,實在不方便讓妳過來。若果妳不介意,請將意念想著這邊,我將我的視覺跟妳接通,讓妳看看他。)
(好。)
冰看著那一排別墅,就在聚精會神看著左手邊第三座別墅時,右眼忽然出現了與左眼不一樣的場景,她用左手蓋住左眼,看到的是一個亮著昏黃燈光的空蕩房子,風靜靜地躺在那張大床上,而蔣宏天一手蓋住他額頭、一手按住擱在他大腿上的一支好長、好奇怪的東西,上面還有個球狀物在發微光,「鏡頭」走到床邊去,而在「鏡頭」旁邊有一位像希臘女神般的女人坐在床邊,手上拿著一個外型像肥皂的發光東西。「鏡頭」將焦點對準那東西,看似是個螢幕,上面不斷有不認識的文字在閃動和像走馬燈般跑,慢慢地那些字變成了中文,顯示著各種生理指數、意志輸出功率、三種意志比例等等的數值,當中「意志輸出功率」數字慢慢地跳動,由13.9%跳升至14.0%。
(我們的目標是15%以上,因為這樣對表弟而言,三種意志的比率才會更穩定。)
冰嘆了口氣。(按目前來說算是平穩嗎?)
(平穩,情況比想像中要好得多,起碼不用太擔心癱瘓和失控。但我們還有一個問題要面對。好了,我需要保留能量來協助進行,只能給妳看到這裡了。)
(謝謝妳,請好好照顧他。)
(晚安。)
右眼看見的是健康徑地上的一片枯葉。
冰放下左手,嘆了一口大氣,心裡在為風打氣加油。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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