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星期二早上十點多,冰跟風吃過早餐並帶他來到她常去的理髮店,並向髮型師指定了一個髮型。
「怎麼神神秘秘的?」風看著鏡中的冰。
冰摸著風那散開的髮絲。「捨得嗎?」
風笑了笑。「捨得。有捨才有得。」
冰點了點頭,「Jin是我最欣賞的髮型師,以前Mic都會找他剪頭髮。你就放心好了,剩下的交給他就可以。」
「早晨。」那位剪著刺猬髮型還染了灰色的瘦削髮型師拿著工具來。
「早晨。」風笑了笑。
「Tina已交帶了,端木先生放心,我會好好的幫你剪。不過循例都要問一句,你需不需要留起這些頭髮?」
風跟鏡中的冰對望了一眼,「我只保留一小撮就好,其餘的可以代為捐去替癌病病人製作假髮的機構嗎?」
「好啊。謝謝你,你想保留多少?」Jin拿著一小撮頭髮比劃著。
「這就夠了。」
「好的。」
冰替風把那撮頭髮紥好放進袋子裡。
「Tina,第一剪妳要親自操刀吧?」
「嗯。」
風看著鏡中拿著剪刀的冰。「還好我沒錯事可以做。」
Jin和冰都被他這句話逗得笑到一塌糊塗。冰拿著剪刀,與鏡中的風互望著。
「是一個新的開始。」
「嗯。」
冰將風那束留了千年的長髮輕輕的拿在手裡,慢慢剪下。
那是一個儀式,她剪的時候一下、一下,每個動作都很慢,聲音很輕,心情很平靜。風閉著眼,感受冰透過剪刀剪斷髮絲,接收了那種因捨而得的平靜。
前塵往事,皆隨那被剪去的一絲一絲煩惱絲而離去。
一剪,那個被性侵的無助孤兒離去了。
一剪,那個喪妻兒、遭去勢的瀕死少年離去了。
一剪,上輩子的端木風,離去了。
當冰剪完最後一束長髮,剩下的,就是最純粹的端木風,由端木宇軒和鳳羅‧英‧娑伽羅所生下的人龍混血兒。
接下來,就是Jin的工作了。花了兩個小時的修修改改,剪成的是兩邊和後腦下半截用電剪剪得很短、很貼皮膚,中間依然很長,能夠束一條小辮子在腦後,頭頂上就像戴著一頂用頭髮做的帽子一樣,是近來最受歡迎又最易打理的武士款式。
「武士裝?」風看著那新的樣子配合著這新的髮型,頓時覺得自己年輕了好幾百年。
「不好嗎?」冰看著鏡中的他,用一條由紅黑兩色繡花線編成的幸運繩繫於那條小辮之上。「這是我昨夜織的,保祐你平安,大殺三方。」
Jin笑了笑,「有客人曾說過剪這個髮型連打麻將都會多贏一點。」
冰跟他到櫃枱結帳。
風站起來,掃了掃身上的髮碎,對著那鏡中的自己端詳了許久,樣子依舊是像可愛女生的那種型,可這個充滿陽剛氣的髮型竟意外地配襯他,繫在那小辮上的紅黑幸運繩還讓他想起了吳應天。那個俊朗不凡、臉上有刀疤的黑貓子,若果生於這個世代,這個髮型絕對能把他的英雄氣慨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
兩人買了三文治,在月牙湖旁吃午餐。吃完,冰又再次跟風自拍了一張照片,照樣發給了昌、莉華和司徒,這次冰還將照片發給了邢夢娜。
「要出發了。」風低著頭。
冰將他手上的紙巾都拿走,放進垃圾桶裡。「知道為甚麼這餐要這麼節省嗎?」
風搖了搖頭。
冰牽著他的手,撫著他左手那道疤痕。「你這個髮型花了我將近千元,我要你記得,你還欠我一餐Fine Dining。」
風笑了。
「我也差不多要上班了。」冰看了看手錶。
「李小姐,我愛妳。」說完,風又吻了她。
冰抹了抹眼睛,笑了。「哈!端木先生,你是上癮了?」
「男人每日能用的詞彙量有限,」風拍著冰的手笑著說。「而且我念書不多,就只懂得這三個字。」
「現在才知道你這人泡妞是如呼吸一般自然啊。」
「哈。謝謝李小姐。」
冰扭了扭他的鼻子。兩人對望著,再相擁。
「答應我。回來還我一餐Fine Dining。」
「妳知道的,我只會答『盡量』。」風沒有了笑容。
「我知道。還好,你還是你,沒有變成泡妞王。」冰流著淚笑說。
風閉著眼,把冰抱緊。兩人的心跳聲在這湖邊仿似是唯一能聽見的聲音,兩者速度不一樣,但和應著,令人平靜、安心。
風張開眼,拍了拍冰的背,兩人分開了。
冰向後方走到出口,轉過身來笑著忍住淚向風揮手。
風留在湖邊,揮著手目送她離開,直至她消失不見。他向天呼了口氣,來到湖邊欄杆,看著湖水中自己那個全新的倒影,他好像看見吳應天搭著他的肩。
「端木風,這次你要為自己和她而戰。李燕冰在等著你,記住,你這混蛋還欠她一餐Fine Dining……」
溫柔的眼神沒有了,端木風抬起頭來看著天空,那像殺人魔看見獵物的一雙眼,比風‧娑伽羅更像皇者。
2.
拿著龍賢之鑰原型的風替光‧天陀調頻。
夢姬坐在床邊,看著風看得出了神。
「我名草有主,別愛上我。」風撫著龍賢之鑰笑說。
夢姬反了個白眼。「我是在欣賞你親愛的為你選的髮型,對太監沒興趣。」
「哈哈。」
躺在床上閉著眼的光‧天陀剛好在此時從喉頭「嗯」了一聲。
「連你舅父都嘲笑你了。」
「他是笑你不識貨。」
夢姬冷笑一聲。「拜託。你哪來的自信?」
「你們,我所有的自信都來自你們。」風握著龍賢之鑰,「沒有你們就沒有今天的端木風。謝謝你們。」
夢姬突然拿著煙在抽,似是想穩住自己的心情。
「我這頭孽種不是懦弱地躲起來就是亂吃一通,你們為了這麼一個廢物花了這麼多心血、動用了這麼多的人力物力……」
「行軍打仗最忌這樣。」夢姬望看別處,呼了個煙圈。
「是嗎?」風低著頭笑了笑。「那就換個說法吧。我的內心此刻很想向兩位道謝。」
「愚子可教。」夢姬低頭笑了笑。
「你教的,我都銘記在心。」
「若果我所有學生都像你這樣就好了。」夢姬看著慢慢消散的煙圈,若有所失。
「……你不介意我低能就好。」
「別小看自己。」夢姬那如鷹般的雙眼看著風。「有能者選擇當善者,路是比做惡者更難行,只因顧及的事更多,負的責任更大。不過我討厭有能者負更多責任的說法……」
「『己任己負,不多不少』。」風接著說。
夢姬笑著撫了撫他的頭。「對。」
不夠一小時,調頻完成。
「身體怎樣?」
光‧天陀看著天花。「你真的一點也不恨我?」
「我恨的是命……」風低著頭,嘆了一口大氣。「夢姬,妳是否有涎漣草藥在身?」
夢姬呼了個煙圈,左手一穿過那煙圈便有一個小瓶出現在她的掌心。「已是你能喝下的最大劑量了,能控制一段短時間,但請緊記,它是敵不過那26.9%的輸出功率。」
「謝謝。」風將那小瓶子放在褲袋裡。他站起來,走到房門前,不捨地又再次轉過身來向他們抱拳鞠躬。「端木風今生可能沒機會報恩,唯有先在此謝過兩位,在下就此拜別。」
「你頭內是龍族史上最大顆的天然玲龍石,也是我最得意的傑作。」光‧天陀坐在床上。「怎麼說也不能少看它。」
風沒有回話。
光‧天陀笑了笑,「第四階段是不可逆的。你只要緊記這句就夠了。」
夢姬皺著眉,「⋯⋯也別忘記李小姐在等著你。」
「我知,我還欠她一餐Fine Dining。」
房內剩下夢姬和光‧天陀。
夢姬轉身步出露台,也化煙消失了。
光‧天陀整理衣衫後,將兩條蜻蜓項鏈一同放進存有杏娜那顆玲龍石的小盒子中。
3.
來到龍界,風第一件事是與古月會合。
「吱…吱?」(是…風‧娑伽羅二世?)古月看見他左手那道疤,才能認出他。(我果然沒有看錯,怎麼你的樣子完全變了?)
(這不是重點吧?)
(…英俊了不少。)
(謝謝。)風笑了,跟古月一同在穹頂之上看著下面的龍族。(待會你們先撤退。)
(啥?)古月看著他,一臉狐疑。(你想幹甚麼?)
(驚天地、泣鬼神的事。)風露出了殺人魔的專屬笑容,把古月嚇得彈開了一步。
(你…還是你嗎?)
(端木風,如假包換。)風溫柔的眼神又令古月放下了一點戒心。
(只有你一個?這樣好危險啊!)
(我不止我一個,我是三合一。)
古月不解,但還是將特定通訊意念搭通,使風能跟全部成員進行封閉式的「內聯網連線」。
(……計劃就是這樣,目標是大家能全身而退,所以請務必按我的計劃進行。)
依娜‧亞瑟、龍琛、晁、嫣‧紗陀同一時間接收到風所發出的計劃意念。
(主人!為甚麼?)(發生啥事?)(風‧娑伽羅王主的計劃不是否決了嗎?)
(你們別自亂陣腳。)風笑著發出意念。(找個地方掩護等我通知。)
(但發佈會很快便開始了!)
風從褲袋裡拿出了小瓶,將那墨綠色的東西一飲而盡。銷毁了瓶子後,他拿著龍賢之鑰飛到穹頂上方。
(現在我數三聲,萬一死了就別怪我。一…二…)
他們一起逃離。
(總是要用嚇的才肯聽。)風笑著高舉龍賢之鑰……
轟的一聲,穹頂和風‧娑伽羅像都應聲炸開了,三座大殿即時發生強大震動,就如同發生黎克特制七級地震般的強度,殿內所有龍族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和爆炸嚇倒,剛打算上台的凡柯‧德義伽立即衝上殿頂,軍隊也在此時傾巢而出。
(完成後你們都撒離到穹頂以外,再等我下指示。)
(知道!)
龍琛在穹頂爆炸後早已按指示潛入風‧娑伽羅的房間書桌下偷走一顆玲龍石;古月在龍賢殿內像噴灑農藥的飛機般協助在殿內散佈由夢姬早前為他們預備的龍族毁滅型干擾素解方和影響視覺的魔族干擾素複方藥劑;依娜‧亞瑟和晁‧和修吉將殿內的龍族都打出了龍賢殿並設立屏蔽。
風仍停留在龍賢殿的上方,等待一眾軍隊包圍。凡柯在那軍隊前方,驚訝著眼前這個孽種樣子的改變之餘,還有那自由意志功率的極端強大。
「王主。」
「我只是想進去……不過不好意思,我找不到入口,心一急就闖了大禍。」風露出殺人魔的微笑,「真失禮。」
凡柯似明白風的來意,下令身旁臣官和軍官暫時退下,而他們亦心知肚明此仗只可由凡柯一個龍族出手,按她的要求撒退至方圓十里以外戒備。
「王主是想出席在下的發佈會?」
「對。」
「何解會有一把龍賢之鑰在手?」
「妳說這把?」風揮動那把仍處於攻擊狀態的龍賢之鑰就如同舞棍一樣,包圍著的軍隊按其他臣官指示再向後多退二十里。「不是大廳那把嗎?」
「大廳那把一直都在。」凡柯依然保持冷靜。
「就是說大廳或我手上的其中一把會是膺品?」
凡柯笑了笑,「王主……」
「別叫我王主。」風低著頭笑了笑,「叫我風‧娑伽羅。」
凡柯皺著眉頭。「這樣可是犯了忌諱。先王的名字不可重複。」
「這麼麻煩……」風摸著下巴。「龍族是怎樣起名呢?我不想妳總是王主王主的這樣叫我,這應由我稱呼妳才對。」
「你可以在中間加個代號以避諱。」
「我娘是『英』,那我可以用『英』字嗎?」
這句話引來軍隊中一些將令在笑。
「『英』字在龍族語言有『賢、德、勇兼備』的含意,但屬女性用詞。」
風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難怪兵大哥們都笑我呢。」他轉過身來,看著那堆士兵,「不如你們給我一點意見,我也不想阻你們太多時間。」
軍隊士兵和臣官們並未有給他任何意見,但明顯他這個行為已經把凡柯的耐性磨得七七八八。
「……請至上到大殿。」
「既沒有軍階又不是甚麼重要人士,『至上』這稱呼對我而言又於禮不合……」風揮著手笑了笑,「不過既然是賓客就不該喧賓奪主,好吧,命名和稱呼這等芝麻小事待會再研究。凡柯至上,有請。」他將鑰杖收在身後,但依舊維持攻擊狀態。
「聖殿不可帶武器內進。」凡柯不悅地瞪著風說。
「喔?好。」風把龍賢之鑰回復為備用狀態,然後用力向下一揮,那龍賢之鑰直向那第一殿的建築物頂部飛去,並把第一殿的殿頂都弄穿了一個大洞。頂部結構有部份已被剛才爆破穹頂的衝擊損害,加上龍賢之鑰的第二重破壞,原本已搖搖欲墜的部份便應聲剝落、掉進大殿之內,使整個大廳都塵土飛揚。
嫣・紗陀接住風丟下來的鑰杖原形、拔出講台上那把龍賢之鑰完全版,再把原形鑰杖插回去、啟動,然後帶著完全版龍賢之鑰離開。
「你…!」凡柯氣得滿臉通紅,而風依舊一副耍白痴的模樣。
「我沒有帶武器了,可以進去了嗎?」風湊近凡柯耳邊,露出了殺人魔的笑臉。「不好意思,沒人教過我龍族的禮儀,有甚麼得失了的地方就請妳見諒。
(全員撇退至穹頂外,再等我指示。)
凡柯一臉怒氣,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就不怕我親手殺了你?」
(已清場。主人,加油!)
孽種的一雙眼露出刺眼藍光,殺人魔的笑容比剛才更是猙獰且燦爛。
「怕。」
他忽然消失,未待所有龍族回過神來之前就在凡柯身後一口向她的頸狠狠咬下,縱使已起動了空間差異亦不及風的速度快,那差異只能使風咬不斷她的頸,即使沒有做成致命傷害亦使凡柯痛得大叫,軍隊立即衝上前去,卻有一個大型圍牆隔開了整個軍隊,而風那如利劍的犬齒更是不斷突破凡柯的空間差異,越咬越入。
(我餓了,誰想死就來。)
凡柯忍著痛,手慢慢伸進衣袋。風察覺了這一動作,便將她伸進衣袋的手強行拉出,改為咬住她那胳膊,一隻拿著針的手臂就這樣被他突破空間差異一口咬開,且連同那根沾有干擾素的針頭一同燒掉化灰。凡柯乘著他分心把手臂燒掉之時發出一個強大衝擊,避開了攻擊、發出刺眼藍光的殺人魔在此時邊發出野獸嘶叫聲邊向下俯衝,闖進了沙塵滾滾的大殿之內。
「孽種失控!立…即設下屏蔽……封鎖聖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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