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們可不可以用淺白一點的話解釋一下整件事？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冰坐在石椅上時忍不住先發言。
昌清了清喉嚨。
「對人類而言可能有點難理解，我就簡略地說一下吧。
不同空間、不同屬性和品種的任何物體都是分別由『自由意志』、『束縳意志』和『物質』三種東西結合而成。『自由意志』類似於人類所說的『靈魂』，『束縳意志』則是連接『物質』與『自由意志』的橋樑。舉例來說，人之所以是人的樣子，是因為『自由意志』向『束縳意志』發出能成為『人』的指令，『束縳意志』籌組相對應的『物質』，再與『自由意志』鏈接，而成為了一個真正的『人』。若作為橋樑的『束縳意志』超出其最大負荷，三者便會脫離，亦即是人類所說的『死亡』。做成超負荷的原因，可以是因為三者間的鏈接能力過弱，可能是『自由意志』能量過大，也可能是物質部份已衰減至無法承受『束縳意志』鏈接所需。
每一種生物、死物都有其三者的既定比例，若比例不對便會死亡或轉化成另外的東西，不過有小部份生物未必會因三者失衡而『脫離』，這類型的生物都會有一個特性，就是有時候即使『自由意志』增強到超過『束縳意志』的最大負荷仍不影響它對物質間的鏈接能力。這種『自由意志』能量突然增強的情況會令原本作為橋樑的『束縳意志』超負荷，而這個時候，『自由意志』繞過了『束縳意志』直接將能量跳到『物質』層面上，於是發生各種各樣的失控情況。
主人這種跨種生物，正正是因為由兩種不同比例的生物交配而生，雖然未必一定會出現失控，但比例失衡卻是一定的事。因為人類的物質部份比龍族要多，所以他的『束縳意志』本來就比一般龍族來得強，但又由於龍族的『自由意志』強度比人類超出許多，於是就出問題了。他的心臟之所以這麼弱，是因為『束縳意志』比一般龍族強，但『自由意志』又比一般龍族弱，可是頭上的玲龍石令他的『自由意志』能量一下子跳到超出龍族應有水平，還超過了本身『束縳意志』的最大強度，情形如同一堆極不穩定的炸藥，只要有一個導火線，即一個引致出現過激反應的『致激源』，主人便會失控了。」
「導火線？」冰搔著頭，「不是源頭嗎？」
「不，自身本就極不穩定，只要有令他們情緒一下子飈高的事，亦即『致激源』，他們就會失控，所以那只是導火線而不是源頭。」
「就是說，情緒一下子波動得太大，會影響『自由意志』的能量過大，做成失控……那以你所知，甚麼事對他打擊最大？」
「自我遇見他那年，嫂子一屍兩命慘死這件事令他當年精神錯亂了差不多大半年，還有他的義兄病死令他失落了好一陣子，除此之外，我想就該是他父母的死吧？之前記得他說過父母就在他面前遭蔣宏天殺害……」
「若果來自同一個『致激源』，理論上每次失控都應該有一個共通點。」
莉華這句話，提醒了昌和冰。
「那妳上回遇見他失控時他本來在做甚麼？」昌問。
「當時我聽見有兩個人在糾纏，感覺好像是風化案吧，之後便發現他在巷子裡失了控。」
「最近一次呢？」
「龍琛想強行把他帶回龍界。」
冰搔著頭，「小時候除了父母被殺時釋放能量令村子全滅以外，還有其他失控事件嗎？」
昌摸著下巴，「有，我所知的有大約四至五次，有一次同樣是在巷子裡發生，由他義兄發現，原因不明；民國時期好像也有一次，不過因為所有在場的人已被他殺光，也追查不了因由；有兩次發生於戰爭時期，因為看見軍隊濫殺無辜和姦淫婦女。」
「若連同最近兩次失控看來，好像並不能說有完全一致的共通點，極其量只能說與『死亡』、『暴力』、『虐殺』、『風化案』等有關。」冰總結著。
「會不會忽略了些甚麼？」莉華嘆了口氣。
「童年？」
昌和莉華一同看著冰。
「怎麼了？」冰被他們的注目禮弄得渾身不自在。
「說起來，主人除了父母早亡這件事之外，也沒跟我說過半句有關他童年的事，包括父母雙亡後的際遇、何時拜宋百川為師當鏢頭等。而熟知這些事的人，也就是他義兄吳應天到死時亦從沒跟我提過……」昌頓了頓，「那主人有沒有跟你說過？」
冰只是交叠食指，做了個交叉手勢。「我認為『致激源』是童年其中一件『不為人知的事件』，你們認為呢？」
「甚麼可能性也有。」昌叉著腰。
「如果連你都不知道，這件事他必定也不會跟其他人說。」
莉華點頭認同，「你遇見風哥的時候，他當年多少歲？」
「才二十來歲。」
「就是說由你遇見他的那天之前和他父母雙亡之間的這段時間，曾經發生了一件足以成為失控導火線的事，可能不只一件……」冰再總結一次。
「昌！遲到了！」莉華打斷了冰的總結。
「去哪？」冰看著慌張的莉華問。
「跟世伯伯母去喝早茶，主人也會去，妳去嗎？」昌看了看手錶。
冰也一同看看手錶，「不，待會還有事做，而且你們要見家長，我沒可能這麼不通氣吧？」
「妳不同來就不算是見『家長』了。」莉華掩著嘴巴笑，「其實只是爸媽很久沒見過風哥，難得大家今天也休假，所以一同喝早茶吧。」
此時屏蔽逐漸消散，四周又回復本來的景緻。就在昌和莉華打算離開之時，冰追問昌，「宋霜真的是我的前世？」
「以『自由意志』的層面上說，是。」昌牽著莉華的手回答。
「你見過她？」
「有，但遇見她之時，已氣絕身亡。」
湖畔人漸多，冰看著湖面上的倒影，心裡好像浮現了一種亳無依據且荒謬的想法。
（難道也跟河流湖泊有關？他曾說過『水氣很恐怖』。）
2.
「不要再讓我看到妳！」一大清早，風出門上班便看見他表姐擋住去路。
「我只是說幾句，說完就走！」子嫣緊跟著他。
風停下轉過身來指著她大聲喝罵：「跟妳早已無話可說！別以為我不打女人！」
這聲吆喝吸引了路人的目光，亦同時阻止了子嫣繼續向前走。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風又轉過身急速離開。
「你會有危險！」雖然風已經走進小巷躲避，想不到子嫣仍緊追著他不放。
風頭也沒回，冷笑兩聲，繼續走自己的路。
「難道你不發覺最近失控次數不尋常地增加嗎？她就是在利用那件事刺激你啊！」
風停下腳步的同時，空間亦開始出現變異。
「她可能知道那件事……」子嫣有點害怕，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正從風身上慢慢外滲。
風一轉身，已衝過來一手捏住子嫣的頸，「是妳！一定是妳！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妳！」
子嫣已被風捏得喘不過氣，連聲音也發不出來。此時的風，雙眼透出藍光，即使子嫣的臉已發青，風仍加大力度，似要將她捏死一樣。
忽然一道強光自子嫣胸口發出，風立即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對不起……」子嫣喘著大氣，將空間復原，遺下已休克的風逃離現場。十五分鐘後，一個清潔工人發現倒卧地上的風，報了警並將他送往醫院救治。
3.
「喂！」莉華在昌的眼前揮手，「發甚麼呆？」
「心緒不寧，好像有事發生。」昌喝了口咖啡，看著飯堂門外，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纏繞著他。
飯堂傳來廣播聲的同時，昌的傳呼機也在響。
「請心臟科主任朱明醫生及腦科主任馮軍霞醫生即到急症A室，請心臟科主任朱明醫生及腦科主任馮軍霞醫生即到急症A室。」
莉華看了看昌的傳呼機，「奇怪，怎麼連你也收到傳呼？」
「定是有特別案例，先去看看。」昌眉頭皺得更緊，「妳先回家去，也不知道要弄多久。」
「嗯。」
昌在前往急症宝的途中，遇見最後同樣選擇了心臟科的雷芷茵，「妳也是？」
「嗯，」雷芷茵點了點頭，「情況如何？」
「仍在霧都。」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語，意指「一頭霧水」。
「連我們也急召過去，十二成不會是好事。」
「我有不祥預感。」
雷芷茵笑了笑，「Dr. Kam都不在，朱醫生這麼看重你，會有甚麼不祥事？」
「總之不是好事。」昌眉頭皺得更緊。
「病人死在你面前都面不改容，你今天果然有點不妥。」
昌只是甩了甩頭嘆了口氣，連他自己也難以解釋今天的反常情緒。踏入急症A室、撥開布簾，床上躺著能完滿解釋他這種反常情緒的完美答案。
朱醫生和馮醫生正在跟急症室當值醫生討論病人病情，現場還有兩位選了腦神經外科的同學在討論。
「怎麼了？」雷芷茵小聲問。
「這個病人太奇怪了，血壓正常，心跳卻慢得只有一分鐘二十七下。剛才照過X光，發覺頭部有很大一塊像船錨型非金屬異物插在頭顱內，異物尖端插進間腦，周圍還有些網狀組織；抽血時發現血液呈紫藍色，含氧量高於常人，血型更神怪，完全不是人類的血型。」
雷芷茵壓低聲線，「那該找甚麼醫生來救她？」
「病床都沒有人，你們搞甚麼？」
在場一眾醫生和護士看著昌，正奇怪為甚麼他會這樣說。
「浪費時間……我回去巡房了。」昌說完，轉身便走。
眾人看著昌撥開布簾離開後，回過頭來，卻發現床上的病人消失不見了。
「人呢？」在場的人開始亂作一團，雷芷茵撥開布簾，原本在走廊上走著的昌也在無處可躲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X光片呢？」馮醫生轉身時，掛在燈箱上的X光片通通不見了。
「血液樣本……」一個護士慌張地從檢驗部門跑過來，「你們拿回來了嗎？」
「沒有！」
此時幾名救護車的救護人員送一個病人進來，「這麼多人幹嗎？」
「我們已按燈了，怎麼還推進來？」
「哪有？」眾救護員一同將病人抬上病床。
「哪有亮燈啊？」另一個救護員說，「你們一個兩個站在這裡發呆都不知道發甚麼神經！」
眾人心裡都在嘀咕，究竟剛才發生了甚麼事？
趁在場人士不留神，昌一個人走到後樓梯轉角處，待防火門回到本來的位置，他的額頭便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累得要用爬才能攀上兩級樓梯級坐下。
「安全了。」
空間扭曲了，風從昌的身後出現，「真險，樣本都拿走了？」
「毁了。連電腦資料也刪除掉，包括入院記錄和錄影。」昌閉上雙眼深呼吸，「發生啥事？」
「被那人纏著，忽然受共嗚力影響而昏倒。」
「蔣宏天？」
「他女兒。」
昌瞪大雙眼，「共嗚力？」
風坐在昌身旁，「我也不相信，但的確是，肯定她有玲龍石在手。」
「她又為了甚麼事煩你？」
「忘了。」風那不安的眼神令昌只覺事有蹺蹊，即使對方有玲龍石在身，亦不會無端引發共鳴力，皆因共鳴力是把「雙刃劍」，傷人時亦傷己。若要傷害他，何苦用這種方法？若一心致他於死地，為何又要讓別人送他進醫院？這絕對有違常理。唯一合理解釋，就是他和他表姐之間發生了些甚麼事。
「不說了，耽誤太多時間了。」風站起來，走向窗邊，「這樣就給浪費了三個小時，再不回去就要吃『無情雞』。」
「喂！」昌站起來，「先回去吃藥吧，可以的話就請假，意志開始出現波動了。」
「一直都是一團糟。」風重重的嘆了口氣，「你快回去吧，他們會起疑心的。」
「放心，只是些雕蟲小技，半點難不到我。倒是你自己要小心。」
風拍了拍他的肩，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便消失了。
目送著他離開，昌腦內的疑問便更多。會令風如此驚謊失措，說不定是因為他表姐知道了些甚麼秘密……？
走在通向心臟科的走廊上，雷芷茵從後追上，「剛才你到哪去了？」
「只是到洗手間吧，怎麼了？」
「你離開之後發生了好多怪事！」
「哦？」。
「不止病人消失了，連X光、血液樣本、入院記錄都不翼而飛！」
「還以為妳說甚麼，原來妳在說剛才急症室那件事……剛才我進去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也沒見過妳們說的甚麼X光片，都不知道你們一班人在搞甚麼鬼，我差點以為電視台這麼缺德到醫院急症室玩偷拍節目！」
「啥？」雷芷茵張口結舌。
「我跟妳一起進去的。妳沒事吧？」
「別玩了……」
「哪有在玩呢？妳跟我一起進去的，我哪裡玩得出樣？」昌皺著眉，「你認識我這麼久，我有沒有試過用這種東西開過玩笑？」
一陣寒風自窗戶吹進走廊，令雷芷茵不禁打了個寒顫，而這件事亦都成為了急症室同事間的「都市鬧鬼傳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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