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莉華剛離開昌的家,遠遠看見冰一個人在街上走。
「冰!」
「莉華?真巧。」冰兩眼半垂,「去哪?」
「到昌家拿東西而已,本來他有東西要還給朋友,但出門口時又忘了拿,所以我來幫他拿去醫院吧,」莉華皺著眉,「臉色很差啊,沒事吧?」
「只是有點發燒。」冰說著笑了笑。
「看了醫生沒有?」
「剛看了,現在回家。」
「我陪妳。」莉華摟著冰的手臂。
「我只是感冒吧,妳不是要替昌拿東西嗎?別理我了。」
「妳越來越像風哥了。」
「嗯?」
「對自己的事情總是輕描淡寫……」莉華不滿地看著她,「告訴風哥了沒?」
「只是感冒,有甚麼好說的?他還要開工啊。」
「感冒可大可小啊!怎麼好像沒事發生似的?最低限度也要打個電話給男朋友撒撒嬌啊!」莉華一臉嚴肅,冰看了不禁笑了出來。
「笑甚麼?」莉華一臉茫然。
「原來妳跟綺華一樣喜歡小事化大。」
「我明白妳為甚麼會跟Mic分手了。」
「為甚麼?」冰笑著問。
「妳太強了,根本不懂甚麼叫溫柔。」
「撒嬌跟溫柔根本是兩碼子事。」
「那可不對了,有哪個男人不喜歡自己另一半對自己撒嬌?」
「言下之意,昌也很受落,對吧?」兩人在班馬線前等待過馬路。
「妳說呢?」莉華跟冰一同過馬路,「有時候昌撒嬌還比我厲害!十足一個小孩。」
「是兩位姐姐?」一個約十一、二歲的小朋友向兩人迎面走來,然後恭敬地向二人作揖打拱,「別來無羌?」
怎麼會有個不認識的小孩走上前來跟自己做盡古裝劇中的做手?冰一時不懂怎樣反應,「你是……?」
「對了,姐姐你還未見過晚生這種型態。」
「啊!」莉華在搖著手指,「你是……爾倫!」
「晚生正是。」爾倫說著還微微向她鞠躬。
「怎麼你……?」
「是為了方便在這裡生活而作出的一些型態改變。」爾倫微笑的樣子跟他的年齡一點也不搭調,感覺就像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今天不是放假嗎?怎麼還揹著書包?」莉華看見他那沉甸甸的背包問。
「因為今天要出外辦點事,若以原來型態則恐防會遭錯認為流浪狗,沒辦法之下只好先以此型態出發,抵達目的地後將衣衫放進背包。」
「原來如此……」
「咦?冰姐姐,妳的氣息有點不妥,是否抱羌在身?」
「連你也看出來了?」冰摸了摸額頭,「有點感冒,還有點燒吧。」
「哦。」爾倫從背包中拿出一小紙包,「若不嫌棄,可試試這特效藥。這是家慈之家傳秘方,睡前伴溫水送服,可助略為增強自由意志強度,使外來入侵之生命因抵受不住而離開。」
冰接過那小包,「謝謝你,我拿去用沒問題嗎?」
「無礙無礙,反正還有,且藥可再採。」爾倫頓了頓,「此服草藥一次只用一茶匙,溫水送服,一天一杯可好,過量則會出現失調之狀。此外,此藥萬不得送予端木兄服用,因此藥對端木兄而言是為劇毒。」
「謝謝你。」冰微笑,「我一定會很快退燒。」
「既然姐姐妳抱羌在身,也不阻妳返家休息,晚生就此告辭。」說完,爾倫恭敬地向兩人打拱,然後轉身離開。
「爾倫真可愛。」
莉華笑了幾聲,「妳知道他是甚麼人嗎?」
「知道。」
「定是病瘋了,既然知道,魔狼又怎可用『可愛』來形容?」
「可不可愛是與個性有關,」冰呼了口氣,「毫不計較、熱心助人、恭敬有禮,現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怎麼妳連口吻和動作都跟風哥一模一樣?」
「被他傳染了。哈!」
2.
「風,是我,待會在你公司門口等吧,超級市場有特價,下班後跟你一道去。」
「不用了,我下班後直接到妳家吧。有甚麼東西要買?」
「哦?怎麼了?」
「吃了藥沒有?」
冰頓了頓,「嗯……」
「若不是莉華告訴我,妳就不打算讓我知道吧?」風放下原子筆,嘆了口氣。「又是妳說的,有事就該坦誠,何解妳又重蹈我覆轍?」
「又不是病到要進醫院……」
「乖乖給我待在家。」風的語氣近乎「命令」。
「好的,那你待會記得替我買……」
下班時段,門鈴響起。
「來了。」冰打開門,「才下班四十五分鐘啊!連東西都買好了?怎麼這麼快?」
「又不是天涯海角,當然快。」風將袋子放在客廳的小茶几上,「燒退了沒?」
「退了。」
風仍不放心,用手背貼住冰的額,「是時候吃藥了沒?」
「剛吃了。」
「好,快去休息。」風從後搭著冰的肩,把她推進房間,「吃飯時再叫醒妳。」
「我躺了整個下午了……」
「感冒就是要休息。」
躺在床上,冰輕輕拉住風的手,不讓他離開。
「很辛苦?」風輕撫冰的頭,坐在床沿邊。
冰只是改為牽著他的手,「今天碰見爾倫,完全認不出他。」
「嗯,變成人的話的確完全認不出來。」
「你見過?」
「見過。」風微笑,「口裡說著文言文,言談舉止像個中年人,外表卻是個小學生,多不搭調。」
「今天他還送我一包藥粉。」說著,冰指向書桌。
風向書桌看去,「藥粉?」
「在包包裡。」
風把書桌上的包包拿過來,冰從中找出那小包。風接過小包,嗅了嗅,「是淇珠麻。」
「中藥?」
「嚴格來說,不是。」風將小包藥粉和包包一拼放回書桌上,「那是一種植物的花和果實的乾製粉末,不過那是魔界植物,這裡是沒有的。」
「你吃過?」
「只知道有這東西,也嗅過這種奇怪味道,昌曾告誡說不可以吃。」
「爾倫也說這對你來說是劇毒。」
「我出去弄一杯給妳吧。」風伸手拿著那小包準備站起來。
「陪我一下好嗎?」
風又坐回床沿邊,「怕靜?」
「不,祖母三不五時去旅行,一個人在家這種事早就習慣了。」冰坐起來,「只是想你陪陪我。」
「好。」風笑了笑。
「前幾天舅母說你礦了半天工,沒甚麼吧?」
「沒甚麼,只是失了神上錯車,還睡著了,結果乘到總站才發覺自己去了山旮旯的邊境站,那邊連店舖和住家也沒有,想打電話回公司都沒辦法,還害我等車等了大半天才能從邊境站乘車回公司,好在老闆沒說甚麼,只是收口頭警告吧。」
「嗯。聖誕節有假嗎?」冰從風的眼神和語氣已知道他有事情在忍瞞。
「有,不過還得看情況。」
「嗯。」冰本想追問下去,但她沒有這樣做。
「都這麼晚了,」風看看手錶,「先去煮粥給妳,妳就小睡一會。」
「嗯。」
待他關上房門,冰開始問自己為甚麼不追問下去。換作以前,她必定鍥而不拾地追查真相,即使跟之前那些男朋友也如是,但這次卻連多問一句的勇氣也沒有。
或者兩個人相處,未必真能做到凡事跟對方交待得一清二楚吧?今天自己不是也沒打算將發燒的事告訴他嗎?原意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他擔心而已。同樣地,風雖然有事忍瞞她,相信道理也是一樣。
(還是待病好了再繼續吧。)
3.
為了要冰安心去睡,風替她做妥全屋家務才離開冰的家。回家途中,除了碰見爾倫,牠身旁還多了一個夢姬。
「咦?這麼早便走?難得有機會怎麼不在女朋友家過一晚?」夢姬說時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也對,反正無用武之地,早走免出醜。」
風沒理會她,只是面向爾倫,「怎麼又變成這模樣?」
「嗚——嗚——」(今天想自由活動一下,難得夢姊有空,而且也有點事需與她商量。)爾倫輕輕擺動尾巴。
風看了看夢姬,她一反常態地嚴肅點頭。
「上我車再說。」夢姬撫著爾倫,顯得心事重重。
兩個「人」,一頭「狗」,一同擠進一輛紫色迷你谷巴。
「你表姐有找過你吧?」夢姬握著方向盤、看著倒後鏡準備轉線時淡淡地說。
「妳見過她?」風則托著腮看著車外風景發呆。
「對,她哭著來見我。」夢姬嘆了口氣,「今天見過你之後,更能肯定她的疑慮。」
「嗯?」
「你的自由意志果真不穩定,」她頓了頓,「干擾素施加者手法純熟,應是高手。依你目前狀況來看,干擾素在你身體裡也運作了一段頗長時間。」
「嗯。」風依然托著腮。
「看你一副事不關己,還真有趣。」夢姬回頭看了看風一眼,「嘻嘻」地笑了兩聲,「干擾素不像人類的藥,副作用可以近乎零,只要份量和方法拿捏準確,受害者並不會有任何生理或心理異樣,除非被其他熟悉干擾素的同行發現並施以援手,否則受害者終其一生也受干擾素控制和折磨。」
「一生?」風說完,「嘿」了一聲。
「還好的是干擾素跟西藥一樣有衰變,若要長期控制,必須不斷補充,份量過多會令受害者識破,過少則沒有作為。看手法這般獨特,應不屬魔族的傑作。」待紅燈轉綠燈後,夢姬繼續踏油門,「有控制型不用偏用毁滅型這麼高風險,目的亦很明顯,就是想你死。」
風看著窗外,沒作聲。
「嗚!」(夢姊知道施加者是誰嗎?)
「哪會知道?」
「嗚!」(妳不是說對方是高手嗎?妳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啊?怎會不知道?)
夢姬得意地笑了笑,「算你識貨,但這是秘密活動,若果幹秘密活動幹到出名,這就是失敗,明白嗎?」
「嗚……」(這對端木兄而言非常不利啊!)
夢姬轉動方向盤,「不過最起碼還可以做點預防工作。」
「預防?」風和爾倫一同看著她。
「雖然每次只需用比一滴水還少的份量己足夠,但所有毁滅型干擾素只能從兩個渠道進入體內。飲食不小心就會肚子痛,與人碰撞輸的一方必是你。只要避免吃一些溫度低過50℃的食物或飲品,盡量避免跟陌生人發生不必要碰撞,你便沒事。」
「只是想我死吧……用得著那麼複雜嗎?」風又再次托著頭。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就目前你的情況來看,對方似乎比較想看著你如何一步步變成殺戳機器……真是惡趣味。」說完,夢姬把車子停在碼頭附近,下了車。風和爾倫也跟她一同下車,來到海邊那石製柵欄旁。
「嗚!」(好冷……)爾倫走到風的腳邊坐下。
「冷嗎?」風撫著牠的頭。
「嗚──」(騙你的!我毛多又厚,才不冷呢。)
「別死撐了。」夢姬從袋裡掏出香煙和打火機,刁在嘴裡正準備打火之際,風二話不說從她口裡搶走那根仍未點燃的煙。
「拜托別在我面前抽煙。」風只是隨手一捏,那根煙便立即自燃,瞬間「灰飛煙滅」。
「何時做了禁煙專員?」夢姬改為把玩著打火機,火苗隨她將打火機蓋一開一關而不斷閃亮。「說起來,你恨你表姐還真是恨得入骨。」
風沒說話,只是別過臉。
「連表姐都敢親手捏死,真如光‧天陀一般沒人性呢。」
「哈……」風背著海倚著欄杆,「論沒人性我還不及那龍族的萬分之一。」
「可嫣‧紗陀跟你是同類啊。」夢姬將打火機放回袋子裡,「你們娑伽羅種系的家事我這個外族也無置喙之處,不過仇恨背後,是否還有其它東西存在?」
風沒回答,臉上也沒有表情,只是雙手交疊於胸前看著海面,狀似魂遊太虛。
「嗚。」(夢姊,你所指是……?)
「你沒見過她,跟你說也只是白說。」夢姬對爾倫了笑了,又繼續她未完的話:「當知道事情背後,你會為你曾對表姐所做過的一切而後悔。」
「知道些甚麼就說吧。」風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其他人不明白很正常,但連你都不理解就太奇怪了。」夢姬笑了笑,「看來我也只是對牛彈琴,說點別的吧。上回飛雉太衝動,還好你及時把她從鬼門關救回來,無論如何也該向你道謝。」
風嘆了一口大氣。「你不覺得向敵人說『謝謝』太不合常理嗎?」
「原來到現在你還把我當敵人?」夢姬反了一下白眼,再沒好氣地冷笑兩聲,「遲鈍成這個樣子的太監真是絕無僅有。」
風沒說話,只是用那雙發著藍光帶殺氣的眼睛瞪著她。
「違背職業操手來跟你說廢話簡直是浪費時間,若不是要賣你表姐一個人情,我才沒空理會你呢。」
「她幹過甚麼要你賣這個人情?」藍光消散,風的眼神變為不解。
「早已說了,你表姐跟你是同類。我今天能說這麼多廢話給你聽,就是因為當天她多管閒事。可惜……」夢姬說到這裡又止住了要說的話。「總之根本由一開始我們就不是敵人關係,明白嗎太監?」
風的雙眼又再次透出藍光,而且光度比之前更亮。
「好了,我不玩了,再不離開這裡就會有急凍魔狼肉出售。」
風看了看腳邊,才發現那頭說自己毛多又厚不怕冷的狼竟在打寒顫。
「凍僵了沒?」夢姬見狀,哈哈大笑。
「……嗚……」(還差一點……)爾倫鼻孔還流著鼻涕。
「誰想回家就跟我上車吧。」夢姬頭也不回的走回車上,爾倫見狀,只是一個箭步跑回車內,倒是風仍拖著腳步走。
事情的背後會是個怎樣的光景?風被夢姬的話弄得心緒不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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