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五時二十九分。
窗外小鳥活潑的叫聲吵醒了冰。抬頭看看,床上只有被單,洗手間傳來水聲,冰走到洗手間,推開那半掩的門。
「早晨。」風抹了抹臉,笑了笑。
「……你沒事了嗎?」冰看著風,一臉錯愕。
風將毛巾掛回原處,「還要上班。」說完,又走回房間收拾床舖。
「才五時三十分啊……」冰站在房門口看著風整理被單,不安地說。
風止住了動作,看看床頭櫃上的鬧鐘,苦笑了兩下。冰正想走上前……
「別過來!」風一聲吆喝,阻止了冰的動作。冰只好站在房間門口,靜靜看著他。
「真天真……還以為一覺睡醒可以當沒事發生,一切都是一廂情願……」
看著呆站在床邊的風,冰內心有如刀割般痛,「這不是你的錯……」
「我連妳也想吃掉!」說完,風又看著那凌亂的被單逕自苦笑。
冰心裡像插了千萬把刀,「別這樣,你一直以來的努力大家都看得見的。」
「對,我是很努力,但這有啥用?」風依舊低著頭,「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很努力……努力地阻止爹娘被殺,努力地阻止妻兒被殺,努力地阻止自己變殺人魔,結果呢?」
風說完,苦笑了兩下,然後房內再被靜默吞噬。
「……我不是說過嗎?無論你怎樣,我也會在你身邊支持你。」冰滿溢的眼淚已忍不住落下。
「恐怕最終也只是被我吃掉,骨頭也不剩!」
「不會的。」冰走到他身後緊抱他,「若你真要傷害我,我也不會讓你再次醒過來!」
「連龍琛都被我咬得體無完膚,更何況妳只是俱俱一個人類!」
「信我,我有這個本事。」冰抱得更緊。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床邊,直至風嘆了一口大氣。
「……可以抱住妳嗎?」
「當然。」
風轉身,將冰緊緊的抱住,越抱越緊。
耳畔傳來風的呼吸聲,胸膛的起伏越來越大,冰輕拍風的背,「怎麼了?是不是心臟又痛了?」
風並沒有回答,可是呼吸越來越亂、越快,連站也站不穩,他拉住冰慢慢地跪在地上。
「藥呢?」冰正想推開風去幫他拿小藥瓶時,風依舊緊抱住她不放。
「那毒藥……不喝也罷……」
「毒?」冰不明所指。
風的呼吸聲和心跳聲越來越微弱。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說完,風的手鬆開,整個人都放軟了。冰仍抱緊著風,不願放開他。
2.
風逐漸的張開眼,看見冰就伏在他的床邊睡著。風輕輕的撫著她的頭,心臟還有少許鈍痛感。看看鬧鐘和日曆,才知道自己又昏睡了接近兩日兩夜。這個儍人豈不是在這裡待了兩天?
零晨三時廿七分,還是別弄醒她。
此時,一陣寒風從窗鏠吹進來,冰醒了,抬頭看見風正看著自己。
「你醒啦?」冰難掩內心的喜悅,捉緊風的手。
風只是微微牽動嘴角。
冰開了床頭櫃上的枱燈,「肚子餓嗎?要不要先喝點水?」
風微微搖頭,「妳沒回家?」
冰揉了揉眼睛,「當然有。吃過飯洗了澡才來的……」
「不值得啊。」
「值得,」冰撫著風的頭,「我認為值得就是值得。」
「會讓妳家人擔心的。」
「放心好了,祖母也有來探望你,只是當時你還在睡。」
風想坐直身子,冰幫他將枕頭放在他背後,不過冰的眼瞼開始不爭氣的向下垂。
「去睡吧。」
「我不想睡……」口裡是這樣說,但冰的雙眼是閉著的。
「不行。」風慢慢地拉開被子,準備下床。
「昌說你還未能下床啊!」冰把風按住,又把被子重新蓋上,「坐著吧!」
「妳再不去睡,我就要抱妳去睡。」
「哎呀,精神好了點就想威脅我?」冰笑著捏了風的鼻子一下,「若你堅持下床,我就不去睡!」
「反威脅?」
「不行嗎?」
「……好,我投降。」風舉起雙手。
「這才乖啊。」冰在他的額上親了一下,「有甚麼需要便叫我。」
「嗯。」
冰站起來,「睡了這麼久,很精神吧?悶的話就聽聽收音機,有需要就叫我。」
「真嘮叨……」風笑了。
「呵!誰叫你左耳入右耳出?」冰打開房門,回頭笑了笑,便輕聲關上房門。
房門關上後,腳步聲漸行漸遠,然後聽到沙發椅的彈簧發出的吱吱聲。一切聲音回復平靜之時,周圍充滿了嚇人的寧靜。
風躺回床上,看著天花板,心裡百感交雜,複雜得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開心?快樂?傷心?失落?還是無奈?
雖然感覺複雜,但他再不感到寂寞,因為他不再是一個人。
3.
「終於下班了。風,去不去Happy Hour?」
「還有事做,不去了,玩得開心一點。」
「真的不去?難得Happy Friday……」阿威捧著一大箱文件走過,放在風身後的文件櫃裡。
風依舊搖頭。
「那好吧,我們走了,你也別做得太晚啊,老闆可不會加你人工的。」
「好的。」看著男同事們離開工作間,風把一小叠稟紙按要求打好、放好,輕輕嘆了口氣。關上電腦、收拾好桌面,打了咭,跟看更叔叔寒暄兩句,便離開公司。
「出來啦?」
在電梯門前聽到這句話,風抬頭看了看,卻不見附近有人。
「喂!」忽然從後有雙手矇住雙眼。
「冰,別玩了。」風捉住冰的手,「怎麼這麼閒?不是要寫論文嗎?」
「論文這種東西不像功課可以幾天完成,」冰按了電梯掣,「寫一年半載也是平常事,急甚麼?」
「別荒廢學業啊。」
「行了,學位是我的,怎會不緊張?」冰笑了笑,「待會到哪裡吃飯?」
「我家?」
「不!」冰眉頭緊皺,「你才剛復元,怎麼可以操勞?不行!」
到了大堂,電梯門打開,兩人慢步離開工業大廈。
「我又不是說要自己弄……」
「買回去吃還可以。」
風「噗哧」一聲。
「幹嘛?」
「我好像跟娘親去逛街,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哼!心不痛便來損我,難為我這幾天怕你出甚麼狀況!」
風笑了笑,「好了好了,待會吃過飯跟妳逛街算補償。」
「你說的!」冰指著風的鼻尖。
「想帶妳到我經常會去的一個地方。」風輕輕的牽著冰的手。
「哪裡?」
「待會便知道。」
「王主……」
兩人一同停下,轉身看去,龍琛不知何時竟站在他們身後,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怎麼了?」
冰不問還好,一問龍琛便哭得哇哇叫。兩人相對望,滿頭問號。
風輕輕撫著龍琛的頭,「發生甚麼事?」
「都是因為你……我被凡柯至上……嗚!」
「怎麼了?」
「被至上背叛了……」
風搔了搔頭,跟冰對望了一眼,「被凡柯背叛?怎說?」
「她……竟指控我導致王主的情況惡化……把我貶為庶民,還把我趕出龍界……嗚!」
「儍豬。」風拍了拍龍琛的肩,「她要趕就趕吧,不嫌棄就住我家。」
龍琛驚訝地瞪大雙眼。
冰微笑,「風才不像妳這麼記仇。」
「肚子餓了嗎?」風拍了拍龍琛的頭。
龍琛只是低著頭抽泣著。
「一起去吃飯好嗎?」冰送上一張面紙。
龍琛接過面紙,低頭輕輕的「嗯」了聲。「王主……」
「啥?」
「我終於明白那天你在龍賢殿所說的話背後的含意了。」
「甚麼話?」冰好奇地看著風。
「先吃飯去,別呆在這。」風沒回答冰的「質問」,只是輕拍龍琛的肩。
三人來到便利店門外,風看著便利店止住腳步,冰搖了搖他的手,二人丟下龍琛便進了便利店買東西。沒多久,風跟冰各自拿著一包東西離開便利店。風微笑地走到龍琛跟前,然後從塑料袋內拿出一小瓶藍莓果醬,放在龍琛手上。
「歡迎妳正式移民到人界。」
龍琛拿著果醬把玩,忽然撲進風的懷裡,抱著他不放。
風見狀,跟冰對望,兩人也笑了。
3.
「丟下她可以嗎?」冰看著熟睡在昌床上的龍琛,不安的拉住風的手。
風笑了笑,「可以。現在就去吧。」
「你身體還可以嗎?臉色很差啊。」
風拉著冰的手步出房間,「快,那裡快關門了。」
兩人手牽手慢步來到一家酒吧,輕輕推開酒吧的門,首先前來歡迎他們的是一個女人。
「小風!這陣子你到哪去了?」老闆娘興奮地走到風身旁,「今天人較少,最合你了。」她頓了頓,看了看兩人依舊牽著的手,「咦?今天還帶天仙貎美的女朋友來呢!」
風笑了,「跟妳介紹,阿冰。老闆娘。」
「妳好。」冰的笑容無比燦爛。
「哎唷,小風,帶女朋友來啊?真是第一次啊。」老闆邊倒酒邊笑道。
風牽著冰的手,坐在調酒櫃枱前的一排坐椅,「妒忌嗎?小心老闆娘呷醋。」
「哈!沒見你一陣子,幽默感又增加了。」老闆大笑了兩聲,「小姐妳好,要喝些甚麼?」
「啤酒。」
「好的。」老闆轉而向風問道:「依舊?」
「對。」
這時冰才有空看看四周,一家小小的悠閒酒吧,輕鬆醉人的爵士樂悠揚耳邊,沒有一般酒吧的煙味和俗氣,是個適合三五知己把酒談心的好地方。
「猜不透你呢真是,」老闆不一會便把兩人點的酒放在兩人面前,向風打了個眼色,「何時的事?」
風沒回應,只是喝了口酒,「這陣子生意還好吧?」
「一般。」老闆抹了抹調酒枱,「附近有家酒吧新開張,自上個月開張之後,生意額便下降了,換作以前這個時候你想找個位置坐下也難。」
「嗯。司徒呢?很久沒見過他。」
「他?上星期好像申請了幾天假到加拿大參加小強的生日會。」拿著空酒瓶回到調酒枱的老闆娘皺著眉回答。
「司徒再不回去,家變也有份。」老闆「哼」了一聲說。
「跟嫂子吵架?」
「大概是,上上個星期三他還在這裡喝悶酒。」說完,老闆娘捧著那些剛調好的飲品到客人面前。
此時門打開,司徒垂頭喪氣地走進來,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逕自抽悶煙。
「司徒?」風向著司徒那邊叫了一聲,司徒點了點頭,將煙弄熄,低著頭走到風身旁另一個座位坐下。
「最近怎樣?」
司徒只以一聲嘆息回應。
風跟冰對望了一眼,又繼續問,「關於工作?還是嫂子?」
「怎麼總是被你說中?」司徒跟老闆點了杯啤酒後,又低著頭。
「還有得救嗎?」
「沒了。」
「沒辦法?」
「……還可以怎樣?」
「小強知道嗎?」
「還沒讓他知道。」
「打算……?」
「還沒想到。真不明白她在想甚麼……」司徒拍了拍風的背,轉過頭來看著風,「咦?李小姐?」
「你好,司徒Sir。」冰微笑點頭。
「臭小子,又帶兒子的朋友出來,有甚麼企圖?」
「嘻!司徒,她可是……」老闆將司徒的酒放下,才剛說到一半,已被風和冰兩人的目光阻止。
「自己跟來的,說要長見識。」風補充道。
「一個女孩來酒吧區很危險的,這區小混混特別多。」司徒說完,看著酒杯中的啤酒泡在發呆。
冰見狀,在風耳邊輕聲問:「他怎麼了?」
風嘆了口氣在搖酒杯,杯中的冰塊與酒杯撞擊,發出清脆聲響,「婚姻危機。」
冰點了點頭,偷瞄了仍在發呆的司徒一眼,「他有小孩吧?」
「嗯。」風又喝了口酒,然後拍了拍司徒的背。司徒只是微微苦笑,便又繼續喝酒。
兩人看著司徒,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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