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日，網路上盛傳著一封，一位母親寫給準備追求我家女兒的任何一位臭小子的公開函，乍看下彷彿是戲言連篇，內容文字趣味橫生，充滿著生活寫真與創意，看完後許多人可能會莞爾一笑，但卻過目即忘，毫不在意，當它是一場不可能任務，卻有與卿何干之意？
其實，看完那一則「玩笑篇」後，我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反倒是細讀了數遍，同時驚覺吾家有女初長成，我家大小姐今年要滿十八啦！
前幾天，與女兒通電話時，她突然開心地說：『媽媽，我要滿十八歲了耶。』我嘴裡笑著，心裡酸著問她：『十八歲妳想做甚麼嗎？』她仍然與往常一樣，笑嘻嘻地說：『沒要甚麼呀！』
這個月以來，我不斷地思索回憶起，十八年又十個月前，醫生向我恭喜懷孕時，心中已莫名地篤定是她。胎教期間，和她說女生的話；買女孩的小衣服；也很認真地取個女兒的名字。只是，這小baby早在肚子內，個性就始終如一，堅持了三十八週的胎位，頭上腳下，最後還是在醫生建議下，把大小姐用開刀方式請了出來。五十二公分身高，三千公克重，紅紅的小身體，細細長長的眼睛一直瞇著，在醫院嬰兒房內，哭聲可是最響亮。我永遠無法忘記，當抱她回家的第一個晚上，深怕她不會呼吸，竟然一夜無法入睡，張大著眼睛，盯著那小小的身體，只為確定她是均勻的在呼吸著。我不能相信，這個好可愛的小小朋友，是從我身上取出的一塊肉，一剎那間，我知道，我會永遠愛這個小傢伙。
「她」我取名叫何思佳，乳名儂儂，從長第一顆牙；會坐的那一次；會爬上爬下；會開口叫媽媽；每一個小小動作，總讓這初為人母的我，驚叫不已，興奮莫名。儂儂九個月大，不再穿紙尿褲；十一個月大會走路，十四個月已經自己會吃完一整碗飯；儂儂從小就非常貼心、乖巧，總是笑咪咪的，很少聽到她哭；教導任何事情，她總是睜大眼仔細聽著；八個月大時，有次坐在我腿上看電視，我正抓著因為蚊子咬紅腫的手臂，她竟然轉過頭來，伸出小小的肥手，輕輕地撫摸我傷口，我記得那時她還不會說話呢。二歲不到，已經會用垃圾桶接取，我每每幫她剪下指甲的碎片。
可惜，剛滿二歲生日不久，我就帶著她離開她爸爸，母女獨立生活了。我以為她不知道大人們的世界，不懂大人的言語；哪知有天早上，坐在去辦公室的計程車上，她問我：『媽媽，你喜歡爸爸嗎？為甚麼你們要吵架？』我抱著她，滿心懊惱，滿眶熱淚，無言以對，而她也只能默默承受，無力抗拒大人們的戰爭，她從沒有對我哭鬧，印象中她只是一臉安靜等候。直到一天，我清晨醒來，看到她一人坐在客廳，靜靜地玩著玩具；才突然地清醒，我還有一個女兒要照顧呢，我必須振作，必須堅強。
儂儂的體貼懂事，善解人意，溫暖可愛，是她在一群小朋友中，永遠都會顯得突出；乾淨清純的笑臉，彷彿擁有著全世界的財富；當然，有點嬌嗔、不足的安全感在她身上顯現出獨生女的特質。從小因為我必須上班，經常下課後，會有很長時間她必須獨處，即使是我請了鄰居的褓姆照顧，儂儂最喜歡的還是留在家中等候我回來，她喜歡聽到我在樓下停車的聲音，趴在陽台上，就開始敘訴今天在學校發生的趣事。
儂儂與我之間的黏膩，是無法用文字來形容，我是她的全部依靠，小時候，儂儂或許不會表達，總在我出遠門回來時，對我發莫名其妙的小姐脾氣。後來，我在她的日記內才知道，每次出差到大陸驗貨時，留她一人在家，儂儂總是擔心我搭乘飛機，只好自言自語，甚至有次對著電視機說：『你要讓媽媽早點回來，因為我好想媽媽喔！』也可能是，儂儂從小就面臨很多時候，必須要獨自處理事情，使得她在同齡的小朋友中，顯得非常早熟、穩重。
儂儂非常懂得料理自己的事務，當然包括學校功課、校外才藝，或是同學所託等等；她永遠不會忘記要上學的功課，也不會遺漏要上的才藝班，反而是我經常到處找人嚇得一身冷汗，忘了她在上課。我也從未聽過她說，今天不想上課；以前，偶而幾次想慫恿她課不上，媽媽帶你出去兜風，最後我總落得被她修正一番，訓斥此風不可長。
儂儂是獨生女，個性上有種勇敢與不安全感的矛盾衝突著。儂儂在小學四年級時，下課後安排到百貨公司去學習紙黏土才藝。平時總有三兩同學作伴，有天同學缺課，我在家準備好晚餐等著她，時間已過卻不見人影，我立即去電教室，老師說早走了；我忐忑不安，已開始聽到砰砰心跳聲時，電話響起儂儂哭得淒厲的聲音，嚇得我魂不附體，飛車去接她時，她一看到我，抱住我先大哭一頓，一路上斷斷續續的述說著。原來是因為天色已晚，下課後她搭上公車，過了站還來不及按鈴，公車司機不讓她下車，驚慌之餘在公車上大哭起來，司機竟然任她在民權大橋前下車。當年民權大橋下仍是雜草一片，她慌慌張張下了車後，發現眼前已是昏黑，恐怖地是野狗四處竄出，膽子本來就小的儂儂，嚇得全身發抖，又由於冬天的夜裡，街上來往人車也不多，搞不清楚回家方向的她，連哭都不敢出聲，因為她害怕野狗會追咬；更相信如果在路邊上哭泣，媽媽說過，有人看見會覬覦，產生更多危險；因此，她邊飲泣邊慢步尋找家裡的方向，終於看到一間店面燈火通明，立刻衝進去請求借用電話，一臉驚嚇夾雜著汗水與淚水，讓店家好不心疼。當天夜裡，儂儂還惡夢不斷，我心想明天的課，我回來接送她吧；哪知她一臉篤定，要我在家等她，並向我保證，這次她一定會安全到家。雖然，她果然還是又搭錯車號，甚至連方向都反了，哭得更大聲到車上有一位小姊姊，專程搭計程車護送她回到家。當時我看到這孩子充滿著接受挑戰的勇氣，心中非常佩服。
那年，我送她到澳洲雪梨去遊學時，原本只期盼不過是讓她有機會邊遊邊學；誰知道，那短短二個月期間，儂儂不但日日準時上學，功課更是一樣也不少交。一年後，她背著大大行李，外加繳了一萬多元的超重費的行李，開始她離家到外就學的旅程。我在中正機場心如刀割的送她上飛機時，目送她哭紅著眼，被空姐牽著的小手，小步往前，卻又頻頻回頭不捨的那一張臉龐，七年了，至今想來一樣心痛。
儂儂我的寶貝，我相信妳知道我有多愛妳，每當我望著妳那白裡透紅的小臉，大大的眼睛，有點性感的嘴唇，黝黑的長髮，佼好的身材，今生今世，我以妳為榮；這聽來頗有男女情話的告白，但是，我仍以能擁有妳這個心肝寶貝，感到永遠地驕傲。
妳知道嗎？當妳雙手環抱著我，撒嬌告訴我說：『謝謝媽媽，妳讓我去留學…很多事情，還是聽媽媽的好…妳本來就是的勇敢的媽媽…媽媽妳好小喔…』儂儂Honey，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成就。
妳生日的前夕，媽媽祝妳生日快樂，特別是妳已經十八歲了。從今開始 妳是成年的小女人了，雖然更早以前，妳就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但是，親愛的小寶貝，從今以後，妳不但是要繼續照顧自己，更要對自己做全部的負責。
我必須放手讓妳再成長，放心再將妳交給妳自己，雖然，媽媽心中是萬般不捨，多麼希望妳還能像小baby時候一樣，讓我一手掌再擁妳入懷。可是，我的親親小寶貝，妳長大了，擁抱，永遠是我們倆最喜歡的動作與交通，快樂，是媽媽唯一希望妳獨自擁抱住的。往後，可能會有更多更辛苦的路，擺在眼前，但是，孩子，別怕，無論妳發生任何事情，記住，媽媽永遠在你知道的地方等候妳、陪伴妳，更為妳用心地向上帝禱告。因為，媽媽永遠愛妳…那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2002年儂儂十八歲生日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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