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主婦看美國 我們穿過牛馬成群、綠野如茵的德州，行過友善好客的奧克拉荷馬州，經過位於美國本土正中心地帶的堪薩斯州，路過美國文豪馬克吐溫的故鄉密蘇里州。然後，落腳於唯一擁有“安格爾文學節”的美麗愛荷華州。

10,083愛的鼓勵 7訂閱站台

 

隨著天色愈來愈晚，寧靜的病房外星月高掛。

 

死亡氣息愈來愈濃的病房內，倒是充滿著愛意與幸福的奇妙感覺。阿鳳姊的視線，不斷地在阿飄姑娘與病床上的老榮民之間來回逡巡，似乎怕漏看了甚麼一錯過會遺恨抱憾的珍貴畫面。

 

年齡老大不小、坐四望五的阿鳳姊，總是與感情和婚姻的緣份擦身而過，對於浪漫戀情的認識或遐想，僅止於少女時代從通俗愛情小說裡看來的過眼雲煙。

 

原以為情字這條路，說到底不過是一場自我耽溺的幻覺，直到此時...阿鳳姊親眼在這消毒水浸染瀰漫、維生儀器嘟嘟作響的病房內，從一人與一鬼的身上體會到...原來...情意與相思竟能綿越肉體和時空的阻隔，讓麗如春花的年輕女鬼和奄奄一息的老朽人類，再次回轉到他年他月最初的相遇、最美好的一刻。

 

阿鳳姊凝視著緊貼病床邊的芳娘，芳娘既嬌羞又興奮的模樣，彷彿眼前這位在病榻上的人不再是形銷骨毀的殘燭之身，而像是從一介老榮民搖身變為風度翩翩的“游公子”般令她著迷。

 

但是，無論阿鳳姊怎麼研究，病床上的黃姓老榮民就是一副老朽殘病的可憐模樣，實在難以跟“夢中情人”或“白馬王子”之類的名詞相提並論。

 

「芳娘...我我我準備好了...我等這一天...等好久好久了...。我們上路吧。」黃姓老榮民望著芳娘所在的位置叨叨說著。

 

阿鳳姊明白，一般的醫護人員會將此視為臨終出現的瞻妄行為和幻視幻聽，或一併當成某種迴光返照的可能性。只有阿鳳姊能分辨這是瞻言妄語，還是真有凡人看不見的形體前來干擾/探視/等候。

 

「游公子，我也等好久了，我等你三世了。這三世...總共一百五十年來，無論你身在何方、是男是女，芳娘都在你的身邊守候著...」芳娘說著說著，又落下一滴淚。

 

說罷，芳娘向這位黃姓老榮民/游公子(？)緩緩伸出她的半透明素手，似乎做了一個既像邀請、又似招徠的溫柔手勢。

　

忽然間，天生陰陽眼的阿鳳姊看到一個熟悉的現象：一個略帶半透明的濃灰形體，輕輕從躺在床上的黃姓老榮民身上坐起，然後迅速地抽離已成凋零殘軀的肉體。最後的那一刻，黃老杯杯捨棄他那扮隨自身八十二載的軀殼時，想必比褪去一身破爛的舊衫還迅速痛快！

 

以阿鳳姊在醫院工作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她知道，黃姓老榮民辭世了。

 

再以阿鳳姊那雙想退貨也退不掉的的陰陽眼來看，她看到，芳娘牽著她那等待了一百五十年的游公子，兩人似乎完全不再棧戀人間的一絲一毫，立刻轉身穿過白淨的牆面，傾刻間，兩人...不...兩鬼煙消雲散，走得乾乾淨淨，徒留阿鳳姊一人面對病床上毫無生命跡象的軀體，以及探測不到生命跡象的、嗶聲作響的冰冷儀器。

 

有那麼一瞬間，就在芳娘消失離散之際，阿鳳姊清楚看見她以略微回頭欠身之姿，向自己微笑點頭。芳娘的動作流暢溫雅，一如掃墓那天，阿鳳姊在墓地所見到的大家閨秀。

 

愣了片刻，阿鳳姊嘆了口氣，迎向正推門走進來的醫護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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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飄糾纏了幾天，阿鳳姊這次的清明返台掃墓之旅也該落幕了。轉眼又快接近與家人告別、起身搭機回美的時候。

 

某個深夜，阿鳳姊趁著夜深人靜時打包行李，一邊盤算著還有甚麼要買要帶。就在忙著對行李東摸西摸、增增減減之際，阿鳳姊瞄見一個弟媳婦送給她的可愛化妝包，裡頭有當時台灣新上市的粉餅與晶瑩閃亮的唇蜜。

 

敢情是貼心的弟妹，希望她這個平日不修邊幅的大姑，偶爾也能打扮一下，看看能否召來桃花運甚麼的。

 

阿鳳姊看著手中的化妝品，在苦笑之餘，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一直纏著她要求幫忙購買胭脂水粉的阿飄姑娘。

 

「唉~不知芳娘現在和她那心愛的游公子正在哪裡逍遙？也不知...那麼愛漂亮的她，如今當成美麗的鬼新娘了沒？再說，鬼新娘結婚的喜宴，不知道是甚麼樣的場面？」阿鳳姊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滿腦幻想著芳娘身穿鳳冠霞披的喜氣樣貌。

 

「阿鳳，妳在想我嗎？」

 

猛然間，阿鳳姊的思緒被一陣熟悉且煩人的撒嬌語氣而打斷。

 

果然，說曹操曹操到，還在牽掛著芳娘咧，芳娘馬上現身於阿鳳姊的眼前，還好奇地對阿鳳姊的大行李箱東張西望，一隻手似乎又想觸摸她手上的粉餅和唇蜜。

 

阿鳳姊對芳娘笑罵：「臭丫頭死性不改，一看到別人的胭脂水粉就想亂摸！阿妳不是要跟游公子成親了嗎？既然心願已了，幹嘛還來纏我？」

 

一聽到“成親”兩字，芳娘笑盈盈的臉上立即多了一抹嬌羞。

 

芳娘開口說：「阿鳳...我是來道謝的。謝謝妳聽我說了那麼多，還不嫌麻煩地陪我去接游公子，我真的好感激，覺得妳好像我家奶媽一樣值得依靠。所以...我今天是來...邀請妳參加我們的喜宴。我告訴妳時辰和地點，記得早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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