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主婦看美國 我們穿過牛馬成群、綠野如茵的德州，行過友善好客的奧克拉荷馬州，經過位於美國本土正中心地帶的堪薩斯州，路過美國文豪馬克吐溫的故鄉密蘇里州。然後，落腳於唯一擁有“安格爾文學節”的美麗愛荷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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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希拉歐巴桑躺在床上翹腳重讀鄭丰的武俠小說《神偷天下》。讀著讀著，突然對書中描寫及鋪陳的「冷宮」部份大感興趣。

 

雖然《神偷天下》的背景設於明憲宗成化年間的萬貴妃「鉤治」後宮時期，然而，「冷宮」這種屬於極端「伴君如伴虎」且封建高壓時代君權父權統治之下的醬缸產物，歷史由來應該遠遠悠長於明清兩朝，像這類「何必珍珠慰寂寥」的深宮幽怨事，就算古代女子未能掌握話語權和歷史詮釋權，但我個人覺得，有關冷宮的虛實點滴，實在值得好好爬梳剔抉一下。

 

說到「冷宮」，並非真有其宮院，而是在戲曲、話本、小說中指君王安置失寵或被廢的后妃嬪娥之處。

 

例如，元曲四大家之一的馬致遠在雜劇《漢宮秋》(←講述漢元帝時代宮女王昭君遠嫁匈奴和親的故事)第一折便寫道：「(毛延壽)眉頭一縱，計上心來，只把美人圖點上些破綻，到京師必定發入冷宮。」

 

在此處，「冷」字是形容詞，相對於「炙手可熱」的「熱」字，也就是被當成不受歡迎的、受冷落的、乏人問津的解釋，就像「熱門」與「冷門」之間的天壤之別，因此冷宮並非真為某座宮殿的名稱。

 

也就是說，不論甚麼朝代，三宮六院中並沒有任何一座宮殿真的叫做「冷宮」。冷宮只是一個口頭上的俗稱和慣稱而已，在帝王專制的封建時代，當后妃一旦失寵、失勢而被貶謫到其他任何的宮院、並被剝奪原先享有的頭銜年俸時，對這些棄妃來說，那個被當作居處的宮院就是實質意涵的「冷宮」。

 

例如，漢哀帝的皇后傅氏，在哀帝駕崩之後因受政治牽連而被廢去后位，便從原本居住的長秋宮移居西側的桂宮。又如，清朝順治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博爾濟吉特氏，傳聞因為「善妒、驕奢、愛使小性子」而被順治廢去皇后銜位，降貶為靜妃，並被迫從坤寧宮移居永壽宮。這麼說來，那「桂宮」和「永壽宮」，分別對漢朝的傅廢后與清朝的靜妃而言，就是百分之百的冷宮。

 

至於甚麼原因會導致后妃們被「打入冷宮」呢？與其搬出各種言之鑿鑿或堂而皇之的罪由、棄由，事實上，翻翻歷朝史書的〈后妃列傳〉，可以發現並歸納幾個常成為后妃嬪娥遭皇帝下詔旨「打入冷宮」的真實理由--「善妒，揮霍，沒話聊」。

 

是的，正所謂：「冷宮有三寶--善妒，揮霍，沒話聊」。

 

仔細一瞧，「善妒」和「揮霍」也就罷了，就算是今日，誰也受不了自己的男女朋友或婚姻伴侶是「善妒、揮霍」之輩。尤其，因為善妒多疑而導致盛怒之下口不擇言的「夫妻相罵無好話」，身為熟男熟女的你我可比誰都看得多啊。

 

但，說到「沒話聊」，沒錯，這是感情婚姻的超級殺手，換句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個性不合，頻道不對，相處不來」。我認為這才是感情失和、或說日漸失和的真正主因。

 

畢竟人與人之間曾經再怎麼相愛，就算有過再多的愛情熱情激情，日後也往往會因為各種生活上的摩擦、人情世故的變化和週遭世事的流轉、雙方念頭立場的牴觸、兩人心靈成長的速度有別，加上受到旁人起心動念有意無意的干擾，於是隨著時移事往，當初的面具早已剝落，如今相對時要嘛無言，不然就是一出口便無好話，不是翻舊帳就是預設立場。搞到後來，對於對方的厭惡感早已從「沒話聊」變成某種動輒得咎的遠因，這時，若再有任何誘因、讒言或導火線，手握資源與權利並且不愁沒人巴結伺候的那一方--在此指帝王，自然要怎麼折辱人就怎麼折辱人，愛怎樣剝削人就怎樣剝削人。

 

於是，那些被折辱剝削踐踏的後宮女子，不論是因為受到政治牽連或後宮鬥爭而失勢的后妃們，遂往類似「深宮資源回收場」的方向移動，好騰出原本的居所予以當時的新歡。

 

冷宮，在我看來，代表了極權時代下某種從寵盛到衰微的、在泛黃泛淚中帶著斑駁落漆的宮怨暮色，代表多數人沒有選擇權、人格權與抗辯發聲權的壓抑年歲。

 

時至今日，「冷宮」已變成形容被人忽略、遺忘的地方，或說是某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還不想扔棄之物的存放處，例如倉庫、儲藏室、衣鞋書櫃深處…等等。

 

關於走味變調的感情，當代的女性詩人夏宇在《腹語術》〈秋天的哀愁〉一詩說：「完全不愛了的那人坐在對面看我 像空的寶特瓶不易回收消滅困難」。想來，女權小漲了一點點但仍有待加強的今日，至少，兩性已能持平自由交往，還能在情感褪色、百般無奈之際笑諷一番，也散發出某種掌握主控權的微妙氛圍。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今日還不知，誰會被誰「打入冷宮」咧。

 

「冷宮有三寶--善妒，揮霍，沒話聊」？？

 

哼。

 

(↓清代晚期，光緒帝的後宫妃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