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主婦看美國 我們穿過牛馬成群、綠野如茵的德州，行過友善好客的奧克拉荷馬州，經過位於美國本土正中心地帶的堪薩斯州，路過美國文豪馬克吐溫的故鄉密蘇里州。然後，落腳於唯一擁有“安格爾文學節”的美麗愛荷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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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上集與中集)

 

 

緩緩轉過身來面對昌嫂的陌生阿婆，大約七十多歲，頂著梳攏整齊的滿頭銀髮，一雙淡藍的眸子嵌在凹陷多紋的眼眶裡。她瘦削的身形，裹在那種看似十九世紀中期美國拓荒時代(1783~1890)的連身保守衣裙裡。

陌生阿婆面無表情地直視著昌嫂，從她臉上的線條實在讀不出甚麼訊息。但昌嫂已嚇到竟然忘了尖叫或逃跑，兩“人”就這樣默然對視，直到昌嫂聽到女兒在嬰兒床上伊伊呀呀的呼喚，自己才像是突然驚醒般地開口顫聲問她：“Who... are you？”

發抖的語音未落，昌嫂發現自己因緊張而莫名提高八度的尖聲問話聲，竟引來隔壁的敲牆抗議聲，似乎是隔牆的鄰居在警告她：這位太太~妳太大聲了喔！

受過良好教養的昌嫂一聽到敲牆聲，馬上以直覺的反應轉頭想跟鄰居道歉一下，瞬間又突然覺得有異...

「不對呀，我們家是獨棟豪宅耶，又不是公寓或town house那種和鄰居共用主牆的屋舍，而且整棟房子位於郊區邊陲的樹林旁，左右兩側根本沒有鄰居...何況這間嬰兒房的隔壁是一間空置的睡房...那那那...剛剛是誰...在敲我家嬰兒房的牆呢？」

昌嫂愣愣地望著剛才發出不明敲擊聲的那面牆，不一會，她像是想起甚麼似地，猛然轉回頭尋找剛才佇立在眼前的身影，而那位滿頭銀髮、身著美國十九世紀服飾的陌生阿婆，早已煙消霧散，人去樓空了。

在昏黃壁燈下的嬰兒房裡，昌嫂一把抄起嬰兒床上的女兒，緊抱著小孩轉身衝向主臥室，並把熟睡中的阿昌搖醒，告訴他剛才發生的怪事。

當時正值夜半，阿昌在朦朧間聽了老婆慌慌張張的敘述後，馬上嚇得睡意全消，一股莫名的寒意伴隨一身雞皮疙瘩從腳底麻入頭頂，連背脊與頸項都嚇出冷汗。他拿出一家之主的氣魄，吩咐老婆抱著女兒留在主臥室，自己則是從衣櫃旁摸出一根蒙塵已久的球棒，然後如作戰般步步為營地往兒子的房間趨近。

照理說，三更半夜的，才五歲大的兒子應該早就熟睡到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了，想不到，當阿昌接近兒子的睡房門口時，竟親耳聽見“不只一個小孩”的嘻笑聲，房裡似乎有“兩三個小男孩”趴在木質地板上玩小火車或小汽車。

原本應該是歡樂洋溢的孩童笑聲，在此刻的深夜時分聽來，竟有著不可思議的詭異感，阿昌帶著一身毛骨悚然的駭然，把球棒緊握手中，故作英勇狀地推開兒子的房門...

只見房內玩具四散，那個背後貼著符紙的皮卡丘在地上滾顫了一下，而原本坐在地上玩小火車的兒子，一見到阿昌進來，馬上以撒嬌的口吻乞求：「爹地~再讓我們玩一下下好不好？他們是我的好朋友，這邊是保羅哥哥，那個是山姆弟弟，保羅說他們住我們家已經好久好久了耶……」

等不及兒子把話說完，阿昌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前，挾起兒子便往房門外跑，臨走前，他忍不住偷偷回眸迅速掃瞄一下兒子的房間，房裡除了一地的男孩玩具之外，他還瞥見...

自己在床底和門楣貼牢的幾張黃色符紙...不知何時，竟被整整齊齊地一張張疊好，放置在兒子的玩具櫃上頭，彷彿那幾張本來就不是甚麼有神力的符紙，而是可讓小孩摺紙飛機的色紙般，如此無足輕重地被不知名的力量撕下、擱置、輕視。

阿昌不由得頭皮發麻。

回到主臥室之後，夫婦倆先把小孩哄睡，然後開始商量往後該怎麼辦？

搬家嗎？房子才買沒多久，所有積蓄都卡在房貸裡，如果此時賣房，一定慘賠。

繼續住嗎？那是不是該認真找個靈媒或道士來幫忙“調解”一下？搞不好還真的需要請台灣的“師姑”--昌媽來美國救苦救難了啦！

經過這幾天的折騰，阿昌已明白，阿母一片苦心從台灣寄來的符紙啦、八卦鏡啦、平安符和午時聯等等趨吉避凶的“聖物”，放在這座被美國人視為全美鬧鬼最兇的“鬼城”--芝加哥，是毫‧無‧效‧用‧的。想來趕鬼驅邪這碼事，還真的要“因地制宜、入鄉隨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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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昌嫂向公司請假，親自跑一趟郡(county)內的圖書館和警察局，還聯絡了當初賣房子給他們夫婦倆的房仲業者，總之就是想搞清楚這棟便宜買來的老豪宅，究竟曾有過甚麼特別的過往？

照理說，若是電影，演到這裡通常要開始搬抬出這幢“鬼屋”的血淋淋歷史了，例如甚麼百年前的滅門血案啦、電鋸殺人魔啦、印地安人與拓荒白人的肉搏廝殺啦...反正這房子一定發生過兇殺案或是意外案，不然為什麼滿屋子不怕符咒的阿飄？

奇怪的是，昌嫂完全找不到關於這方面的新聞與軼聞！

再調出房子過去百年來的屋主資料來看，歷任屋主都是有頭有臉的鄉紳名流或中上階層的白人家庭，只不過...以芝加哥郊區的好房子來說，這幢屋子換手易主的速度似乎有點快！

尤其近十五年來，這棟房宛如走馬燈一般反覆在市場上頻頻釋出與交易，而房價更在阿昌夫婦購買的那一年跌到新低，房仲業者聲稱這是美國政府對購屋人士釋出的種種利多與德政，說得好像是他們夫婦“不小心”撿到便宜似的...如今回想...那時去當地的銀行辦貸款，負責房貸的那位資深專員，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感覺上她應該知道些甚麼...

話不囉嗦，昌嫂立刻飛車拜訪那位曾經幫他們家辦理房貸的專員。

早生華髮的房貸專員，是一位態度嚴謹又和藹的女性，屆臨退休年齡的她，有著一雙看起來理性聰慧的褐色眼眸。她的家族設籍在這個縣郡的“資歷”已超過五代，也就是一百年以上了，加上她長期在銀行辦理房屋貸款的業務，因此對於此地房地產交易和各家房屋秘辛，完全瞭若指掌。

據她在思考許久、沉吟半晌之後告訴昌嫂，那棟房子一直是當地著名的“鬼屋”，許多知名靈媒都說--那房子剛剛好建在一條“熱鬧非凡的陰陽小徑(path)”上，容易吸引“路過的有緣人”。

有些魂魄路經小徑時，看到這裡有棟可供遮風避雨的豪宅，便在此歇腳，這一住，就往往賴著不走了，就算偶然被屋主請來的神父驅邪或被捉鬼者(ghosthunter)趕走，不久後又有另一批遊魂入住，就像美國州際高速公路旁的汽車旅館一樣，隨時都有“人”來來去去，短則休息幾小時，長期駐紮也有可能……

而此地的銀行與房仲者早就知道此事，卻未曾告知任何一任購屋者，彼此藉著屋主的賠售釋出與轉貸而獲利。尤其近年來的屋主都是不明所以的外地人，自然容易被之前急於脫售的低房價所吸引，然後身陷鬼屋與房貸纏身卻搬不得的泥淖惡夢中，直到被房仲說服，讓屋主以更低價將房子“賣還”給房仲業者，才能擺脫這場無止盡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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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昌與昌嫂萬萬沒想到，生平第一次購屋，竟買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芝加哥鬼屋！

那一晚，兩人坐在偌大的廚房旁，勉強收拾起沮喪的心情，彼此商量著是否該打官司控告房仲業者或是乾脆認賠搬家？

結果呢？結果他們甚麼也沒做，繼續和各種異象和平共處，任憑原本貼在床底的符紙被折成一艘艘小紙船，且被放在注好水的浴缸裡四處漂流。夜半時分，起床上廁所的阿昌看到這幅“符紙小船水上漂”的奇景，還強忍住心中的驚駭，轉身帶上浴室門，決定眼不見為淨，讓小阿飄們繼續玩“賽船”。

而那位身穿美國十九世紀服飾的陌生阿婆，依然三不五時出現在兩個小孩的房中，既然她看起來沒惡意，小孩們也從未出現過任何身心失調的異狀，阿昌夫婦就任由她去。

隔年，阿昌的老媽從台灣寄來了一幅“鍾馗驅鬼”的圖，以及印有一對門神的畫像。阿昌把能做的都做了，該貼的也全貼了，仍擋不住...夜深人靜時...一兩個路過此地的阿飄佇足欣賞鍾馗像...於是阿昌放棄掙扎了。

阿昌說，還好白天時祂們不太出來活動，夜晚只要不發出噪音，倒是人鬼相安無事。至於以後會怎樣，他也不知道。

而這些在他家中隨處遊蕩的鬼魂，何時能像白居易所說的以“去似朝雲無覓處”般姿態隨著晨間露水消失無蹤，那...只有天曉得了！

 

 

 

附:

鬼屋上集 http://mypaper.pchome.com.tw/fkdn8320/post/1308946933

鬼屋中集 http://mypaper.pchome.com.tw/fkdn8320/post/1309021427

 

 

 

～～～全文完～～～感謝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