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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3-14 21:01:48| 人氣5,252|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穿越歷史記憶的謎廊—玫瑰的名字與傅科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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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mberto Eco《玫瑰的名字》(Il Nome Della Rosa,1980)和《傅科擺》(Foucanlt’s Pendulum, 1988)

Umberto Eco早已是名聞遐邇了,現在人們談論法哲學和史學會提到《玫瑰的名字》;談論松露的美味和典故,也會引用《玫瑰的名字》;討論文學的救贖和出路,不忘提及Eco的話語;探索《碼書》和歷史推理,當然更不能不提《玫瑰的名字》……。到底Umberto Eco的魅力何在?

其實,我接觸Umberto Eco的順序方式,和我接觸Drury Lane的方式一樣有些古怪,有些「錯亂」。我所讀到的第一本Drury Lane的小說竟是《哲瑞.雷恩的最後探案》(Drury Lane’s Last Case),之後才開始看悲劇系列。而我相信一般人都是先看了《玫瑰的名字》後,才去看《傅科擺》的,我卻恰好相反。並不是我特意如此,而是因緣際會的結果,一如歷史和人生都充滿了不可知的偶然和巧合……。

我原本以為《玫瑰的名字》是Umberto Eco在歷史的長河中丟入一則犯罪故事,「試圖由此產生化學變化,好碰撞出不同趣味的火花」;而《傅科擺》的用意則在揭示歷史論述的堆砌、扭曲、羅織杜撰,告訴讀者歷史「是很可以在某種知識的偏執之下被重新書寫一遍的」,引領我們「進入一個由理性操控的知識迷宮,相信歷史在足夠份量的細節性描述之下可以有新的詮釋」。但仔細回想起來,這二本書更多的時候是在談論追尋和信仰,甚至是命運的觀點。《傅科擺》中的角色狄歐塔列弗曾說:「最重要的並不在於找到,而是在於追尋。」在《玫瑰的名字》裡,見習僧埃森如此描述著他的導師:「當時我不知道威廉修士所要找尋的是什麼,坦白說,至今我仍不知道,我想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只是為追求慾望的真理所驅使,以及-我看得出他總是懷有的-疑心,認為他所看到的表面事物都不是真的。」Umberto Eco更是有野心地想透過書中的角色和場域來表達某種生命的情愫-那種矛盾複雜,徘徊於真實和虛幻之間,想要抓住什麼的茫然心境。所以,當貝爾勃發現周遭的一切都混沌而不確定時,他的童年回憶就變得格外清晰甜美,因為它們告訴他他所知的唯一真相。當威廉發現對真假界線的執妄也會引發殺機時,不由得嘆道:「也許深愛人類的人所負有的任務,就是讓人們嘲笑真理,使真理可笑,因為唯一的真理在於使我們自己由追求真理的狂熱中解脫。」

這二本書中最引起我興味的角色分別是雷密喬和貝爾勃。當然,雷密喬在《玫瑰的名字》中所占的分量遠不及貝爾勃在《傅科擺》所占的比重。雷密喬只是一位不起眼的管理員,早年曾加入多西諾兄弟所領導的異端團體,他叛逃游走,最後遭到宗教審判。博學深思的貝爾勃則決定了《傅科擺》一書的基調和走向,他留下數個美麗繁複謎樣夢囈般的檔案,使我對他的印象,遠遠比對敘述者卡素朋來得深刻。然而,雷密喬和貝爾勃身上流動著酷似的生命情調,他們的鬱困和悲情在小說營造出的氛圍中蕩漾-一種魔幻時空裡的滄桑感,他們都輕蔑、自憐、猶豫不決,詆毀自己的怯懦和逃跑,且畢生尋求著機會要證明自己的勇氣,從旁觀者變為參與者,從變節者成為烈士。試看書中對二人的側寫,不正是在縱深的歷史連結中,交融著古今神祕的疊合嗎?

埃森說雷密喬被裁判官巴納糾問時,他「在一輩子的猶豫、狂熱和失望,怯懦和背叛之後,面對著無法避免的毀滅,他決定表白他年輕時的信仰,不再自問那是對或錯,而是向自己證明,他到底曾執守過某種信仰」。卡素朋說回憶的文學是「浪漫、失望、哀傷、醉酒的貝爾勃無法擱下、揮之不去的主題」。雷密喬和貝爾勃都「想要克服一種深切而隱私之挫敗」,他們的一生是一連串的自我質疑和批判,我懷疑這是否也是Umberto Eco自身一部分的寫照,因為Umberto Eco曾在訪談中自述「我還不滿十三歲時,住在鄉間,學會了躲避轟炸。」-這不正是貝爾勃魂牽夢縈的往事嗎?雷密喬在審判中承「我是個懦夫,我是背叛過……身為一個懦夫,卻偽裝成改革運動的勇者,……然而我總是希望能向自己證明,我並不是一個懦夫。……你給了我招認的勇氣,坦白說出我靈魂深處的信仰,雖然我的軀殼已遠離了它。但不要要求我有太多的勇氣,比我這必死的架構所能承負的還要多……。」貝爾勃則在名為「運河」的檔案中寫道,「我想逃脫的是警察的控訴,還是-又一次的-歷史呢?……又一次,我逃跑是為了生錯了時代。即使如此,我還是可以在毫無熱情的情況下冒險的,以茲證明如果我曾在槍林彈雨中,我會知道該做何選擇。……只不過,一個故意製造的機會並不算是真正的機會。

只因別人的勇氣在你看來似與卑微可笑的場合毫不相稱,你是不是便該罵自己懦弱呢?因此,智慧創造懦夫。也因此你雖窮此一生在找尋機會,卻總是白白錯失。你必須在當時並不知道那就是機會的情況下,本能地予以把握。我是不是可能真在不知不覺中抓過一次機會呢?一個人怎會因生不逢時而自覺像個懦夫呢?答案:你之所以自覺像個懦夫,是因為你曾經是個懦夫。」

到最後,他們都執意尋死。貝爾勃曾對卡素朋說:「誰說故事非得有寓意呢?不過,現在想想,也許其寓意是,有時候,你必須以死來證明某事。」這算不算一語成讖呢?所以雷密喬會死在火場,而貝爾勃才會死在擺的絞刑臺上?

於是,有人在迷亂的勇氣激勵下,試圖永遠停止逃跑;有人以小說重寫歷史,然後歷史才會是真的;有人在冰冷的寫字間振筆疾書,為了解脫記憶,使困擾了一生的影像淡弱消褪;有人在自我吞噬的月球之舞中,找尋一個未曾寫出的故事;有人歷經漫長地域遷徙的寓言,追索沒有內容的祕密;有人在非洲之末裡啃嚙著蝕人心骨的書頁;有人在禮拜堂的穹窿下呢喃啟示錄的話語;有人在熱情的幻象裡,執守記憶中唯一的真實;有人在光與影的浮沈中,舊地重遊,探求一個失落的地址;有人可以爆裂歷史;有人為了對正義的過度熱望而犯罪;有人在冬夜裡翻讀著《玫瑰的名字》和《傅科擺》……。


台長: Brsu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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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suny
《傅科擺》最令我驚豔的便是那魔幻時空的魅惑。華美詭祕的文句,刺激我的視聽,空氣中震盪著無限神祕的因子,任何事都可能發生。Umberto Eco的目的似不僅在於說故事,他用撩撥人心的謎句,堆砌繁瑣冷僻的知識,為的是建構、留守一種美好的氛圍—在那兒,有博學深思美麗溫柔的佳人、風度翩翩雍容優雅的貴族、奢華詭麗的建築、幽玄靈妙的儀式、謎樣的話語和手札如夢的片斷—您說,這不是頗令人嚮往憧憬嗎?
2006-10-02 09:06:55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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