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良著作集＞勵益品＞魚雁千里共今緣＞陳麗玉_062
▼給阿文‥062.1
阿文‥
這是「九月十六日（農曆八月初一）星期四」。
今後的日子，與我有「更大」的關係了，最近……總之，換了家，有制度的公司。
今天，才第二天上班，昨晚，還計劃著‥薪水要如何處理，為自己將來，想了一下，想說‥為父親做些什麼……
「上午十一點二十分」，接到阿雪電話……
靠近「太平間」，先前，在母親面前，那個勇敢的我，再也控制不了……
一位叔叔，將蓋住父親屍體的布，翻了開來……那是最後的一個表情了。
打了電報，給「金門」的小弟；現在，母親在家（下午一點），跟姑姑、叔叔聯絡。
父親的死亡證明是‥「腦出血。」 （記得‥「頭痛」吧!?）
隔壁的阿叔，跟媽說‥「妳丈夫，十五日早上，就沒出來過。」
母親是第一個（也許是家裡唯一吧！沒問），看見父親在床上的樣子。她說‥父親只穿個短褲（睡覺吧），有很多感冒藥水，旁邊長褲，留有二萬塊，口吐白沬……
麗玉不知道‥為什麼父親有錢，卻寧願被房東催而不給？（他是因此擔心、鬱悴，引起腦子……而使血衝向肛門；母親說‥肛門處，一床的血。）或者‥他要把錢留下來，寧願自己走？
…………
阿文！在父親最痛苦的時候，是最需要人在旁的——而連他最疼的女兒，都沒在旁，父親走得多麼孤單？
清晨時，我肚子疼，跑了三次廁所，醒來之前，夢中，四個小孩，在大的房間裡，而父親在我這間，在房裡翻來翻去的找錢——就只是這二個畫面，卻很清楚，如今……怕冷的父親，已經躺在太平間…… 好殘忍喔！我覺得。
三天前，才投了一篇稿，（硬性規定）它的題目是‥《我最難忘的人》，當時，一看完訊息，就是想提筆，文中的我，曾寫‥
人們在作文裡……「最難忘的ＸＸ」，往往是寫些已經……而我……
（註‥省略了！勿怪！阿文看得懂。）
那夜，一口氣寫了四張，或四張半的稿紙，還記得‥那夜的風特別大，如今，那時的難忘，竟成了今日「作文上」的，那種難忘了……
阿文！不寫了！字跡，望你看得懂！
麗玉
(82)1993.09.16.四 13:15:14
阿文！下午，在醫院太平間陪父親；如果‥小弟來得及回來，便在農曆八月五日火葬，否則‥就挑八月八日。
麗玉明天，仍要正常上班去，這個家，也許有需要我的地方；雖然‥剛才回來，阿雪（小妹胃不舒服，下午由她照顧小妹。 剛才回家之後，小妹抱著我哭，量了一下，小妹發燒，這時，她跟母親去拿藥）告訴我‥課長打電話來，說是先又幫我請了兩天假，但麗玉看過公司規則，記得‥喪假期限，至親也是很短，自己想了想，又是剛進入公司，況且‥課長那時，還急著要我隔天去上班……
而且，問過母親，她也不希望我重頭來過，所以‥明天、後天，沒什麼事，還是正常上班去——國民住宅的貸款，也要繳……
記得，父親說過‥他上兩代（我的阿公、阿祖），皆是‥「四十九亡」。
這兩年，他還常說些相關的話，好比‥「我某某人……我也差不多了！」
或是‥「啊！我比我阿爸多一歲，五十夠了！」
母親若問他‥「你難道都不擔心老了，沒有子女敢養你、一起生活嗎？」
父親又會說‥「活那麼久，做什麼？」
…………
上次，阿雪的身分證、錢包不見；今天，媽接到隔壁阿叔來電話說‥「樓上沒見人反應……」 媽便帶兩位妹妹回家。
阿芬首先上前，叫床上的父親……
據母親說‥「他一手放在頭後面，一手放在大腿，兩眼像是睡著，但是‥鼻孔流血……」
阿芬見了便哭，才說‥「爸爸死了……」
阿文！她們全看見，就只有麗玉沒有；我只見到太平間的叔叔，把父親的屍體拉開，看到的，只是像睡著了的一個人，還沒看清楚，眼睛早已模糊……
見到桌上那只手錶，麗玉好想把它放在自己身上，但是‥那是要給弟弟的吧!?
麗玉
(82)1993.09.16.四
▼給阿文‥062.2
阿文‥
好不容易，下了班，若不是怕喪假不夠，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在這時，去面對大夥的，只想陪著父親……
但是‥回到家，母親、阿姨有事，談了後，大約下午七點，麗玉心想‥〔可以去給父親上柱香。〕誰知道‥她們不准我去，說「那裡不只父親一個」……
難道‥父親會讓他們，傷害我嗎？ 他是最疼我的啊！就算會怎樣，我也不怕，只是‥母親不能再擔什麼心了，我只好回房裡。
找了好久，唯一有父親相片的證件（福利中心購物證），一向放在夾子裡，前不久，還放回去，可是‥這時，竟找不到了——我跟爸爸要，只是‥他聽得到嗎？
母親和阿姨，今天，去父親上班的地點…… 據說‥
九月十五日中午，一向都留在公司吃飯的他，那天，出去買大家樂的「籤詩」，還看得很開心、很有把握似的；隔天，就沒去上班了……
不過，我想‥配合鄰居阿叔說的，父親應是‥「九月十四日星期二」，中午出去買的；也許母親聽錯吧!? 況且，星期二開獎，不是嗎？
那麼‥那些錢，是中大家樂的？…………
我實在不知道‥父親的直接死因。
別人問我‥「怎麼會『腦出血』？」
阿文！身為人家長女的我，竟然連這問題，都沒能清楚地知道，虧我白活這些年了……
夜深了，終於找到那張證件——在阿雪那。
關於Ｆ，這些心情，還是寄給阿文吧！
麗玉
(82)1993.09.17.五
△給麗玉－062
麗玉‥
得知妳父親，辭世而去……
說真的，阿文倒為妳，和妳的家人——鬆了口氣。
「也好！」（麗玉知道，阿文又會這麼說的。）
至少‥他是病逝的，這表示‥他這生的業緣已盡，可以走了。
好好的送走他，也就好了。
知道嗎？ 貓呀！狗的，要死時，總是會「離家出走」，而死在外頭——不死給人看的；大象要死時，會離群而去，找個「無象打擾」的地方——悄悄的走。
（呵呵！阿文還真不知‥說這些，作啥呢!?）
所以‥別為沒在父親身旁，看著他走，而覺愧咎，畢竟‥那是他自己選擇的！（是嗎？ 是吧！）
「人生如寄死如歸」，眼光放遠、心胸放廣，自來，不過是漫漫的旅途罷了！人的一生，又何異於旅途上的一程呢？
想來，阿文也無須再說些什麼話，來安慰麗玉——難過也好、哭也好！總會過去的——總會成為歷史，然後‥往事只堪回味、只能回味。
「養老送終、生離死別」，既是為人，都會遇到的——遲早的事啦！
…………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文
(82)1993.09.19.日 19:3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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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首舖於「新聞台」。2023.03.05.日 00:00:01
◎潘文良《魚雁千里共今緣》陳麗玉_062。1993.09.19.日 19:3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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