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蘭花楹
接連著三天參加著研討會,所以昨天沒有時間好好回妳的這篇文章與討論。
既然,妳使用一個比喻作為妳的開場;那麼,禮尚往來,我也用一個故事(或比喻)來作為開場:
一對剛結婚的夫妻在廚房煮飯時,丈夫看到太太細細心心地把肉切成一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片狀後,放進一個不算小的容器裡煮。他記得他母親用這相類似的容器煮肉時,都一定會依著使用容器的大小來決定肉片的粗細或厚薄。因此,他對他太太這樣的煮法感到很好奇,就問他太太為何要這樣做。他太太說:「我們家都這樣做,也許是因為這樣做,肉會比較好吃吧!」
沒多久,他丈母娘及一些親戚來家中拜訪,煮飯時,也是一樣細細心心地把肉切成一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片狀後,放進一個不算小的容器裡煮。他分別問他的這些親家這樣做的理由。他原以為會得到相類似的答案,但沒料到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有的說「這樣比較好拿肉」,有的說「這樣比較容易放其他東西」,有的說「我母親也這樣做。」奇怪,同樣一件事情,竟然有那麼多種不同的答案。他對這現象越發感到好奇。
有一天,他與他太太去拜訪她曾祖母。為了款待她曾孫婿,年歲相當高的她仍執意要下廚,以表示敬意。還是有煮肉,還是一樣細細心心地把肉切成一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片狀後,放進一個不算小的容器裡煮。她一面煮飯時,他就問這個困惑他已久的小小問題;她笑笑說:「那那麼多理由呀?我年輕時使用的容器不算大,所以做飯時,我只得把肉切成符合那容器大小的形狀。久久之後,就習慣這大小,也就改不了了;而我也是用這樣的方法來教導我子女、孫子女。」
嗯。這跟我們現在的討論有什麼關係呢?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想講這樣的故事。
好,故事講完了。要繼續我們的討論。
其實,妳那段除夕夜時的討論,牽涉到的議題,我們也可以說是,「一種要如何去找尋、發現自己所進入的行業(或專業)的(自己或他人)的認同」。
因為妳那時的對話伙伴無法想像為什麼婚姻與家族治療這行業會需要有博士班,亦即在他的想像認知中,有些行業(或科別)需要有博士班程度的訓練,但有些行業(或科別)不需要。在他的想像認知中,「婚姻與家族治療」就是落在那種應該不需要有博士班程度訓練的科系,而他則並沒有對於他所處的生物遺傳工程有博士班這現象感到任何的懷疑。
因此,對於處於這行業(或正接受這行業博士班程度的訓練)的妳而言,這樣的疑問,也許反應出這行業的專業性(或自己塑造出的專業性)並沒有被某些人所接受,因此妳試著繼續跟他說明其實妳念的東西有它既複雜又難以簡單地一言以蔽之的學問在。
好,我知道妳也許會對上面我的某個用詞,即「或自己塑造出的專業性」,感到敏感。
但是,至少,對那位學生物遺傳工程的他而言,如果他在對話中會有這樣的疑惑,某些程度而言,不就是意味著,他對於婚姻與家族治療這行業的專業性有一些些的懷疑嗎?那麼,再進一步去解釋這樣的懷疑時,我們除了宣稱他也許不學無術、或對於人文社會學科的發展有著過於淺薄的認識時;我們是不是可以反過來,從另外一個角度,問問自己(這邊,我用我們是有點奇怪),是不是,其實,我們所自認為的專業性,並不是被那麼多人所接受;那麼,我們所自認為的專業性,會不會某種程度而言,只是一種身處在這個行業的人自我所塑造出的專業性?雖然,在這個行業當中,的確有很多在這個領域裡面的人認為既複雜又難以簡單地一言以蔽之的學問在。
好,先停在這邊,讓我先繞回到我原先那段還沒有講完的話。因此,為了某些人對於妳所處的學術領域的不熟悉,妳試著再進一步解釋妳所處的領域所做的事情。
接著,他提出了一個疑問:「婚姻的問題,不都是只有女生有問題嗎?男生怎麼會有問題?」
我們現在先不要急著用性別正確的觀念來批判他對於這狀況的不瞭解。
在這邊,我所看到的是,妳與他,針對這麼一個與他切身相關的問題時,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詮釋方式:
他認為(亦即他的詮釋),婚姻不都是只有女生有問題嗎?男生怎麼會有問題?
而妳認為(妳的詮釋),問題是在於,他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都一直只是老婆在要求他,他盡量努力被動配合,卻怎麼也沒辦法討老婆的歡心。
某種程度上,為什麼,我想問的是,妳會這麼地理直氣壯地認為,妳的詮釋,優於,他的自我詮釋?
請容我再次強調一次,我們現在先不要急著用性別正確的觀念來批判他對於這狀況不瞭解。
那麼,這樣的現象,是不是又再一次顯現,所謂在接受婚姻與家族治療訓練的妳,某種程度而言,是用著自己所受的行業中的訓練,來界定在這樣的一個氛圍中,哪些現象可以算是該處理的問題。然而,相對的,在某種程度而言,妳並不是那麼地被說服,他所提的問題界定與詮釋。
如果,假設,妳現在所身處的行業,真地並沒有所謂的博士班的訓練,或者並沒有那麼多的國家或地區的專業認可;我懷疑,妳將不會有這麼直接地理直氣壯。
所以,妳當下(或者寫週報給我們)時的理直氣壯,到底是妳現在所受訓練的這個領域本身就擁有的理直氣壯,還是妳現在所受訓練的這個領域在那麼多國家或地區所給予的專業認可後帶來的理直氣壯?
接下來的另一個問題則是「一個行業怎樣能夠被認可為專業?」因為這問題牽連著上一個問題。
我不想提我們在念社會行政時,所學到的所謂的專業的五個指標。
我想提的思考角度是:當我們問,一個行業怎樣能夠被認可為專業時,是不是,就反應出,其實,這個某個時代(或現代)被認為是專業的行業,曾經真地不被視為是專業?
我們還是不要管那關於行業如何可以被認定為是專業的指標。
那麼,那麼,我想,比較可能有意思的提問是,這個(或這些)要努力成為專業的行業,在成為(或被認為)是專業的過程中,倒底發生了那些事情?會不會,其實,曾經就是有這麼一段時間,那個(那些)行業就只是自己在那邊喊著自己是專業?
對於,妳現在所受的婚姻與家族治療的領域,我不熟。所以,我不敢說,婚姻與家族治療是否曾經有這麼一段時間,就只是自己在那邊喊著自己是專業。但是,對於我們曾經在不同時空下所受過的社工訓練,我倒是有某種程度的信心說道,社會工作的確曾經有段時間,在某些地區,真地就是社會工作這個行業裡面的人,在那邊喊著自己是專業。(相關的論述已經不少,我需要用APA的格式來進行文獻引註嗎?)(在這邊,關於這一點,就先稍稍通融吧!)
沒錯,一個行業變成專業,的確不是「自己喊喊就可以算數」,但一個行業變成專業卻也不是這麼簡單一句「專業的形成,是因為有其必要,有其生存的空間,也有更專精化的需求」這麼一句話可以帶過的。
需求與問題到底在那邊?
關於需求與問題的界定,倒底是誰說了算?
就依妳在週報中提的例子(即我上述曾提的疑問)來說,那個念生物遺傳工程的他對於現象的界定,很明顯地,就不被妳認可。
為什麼,妳就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地信服妳對於此現象的界定呢?
我認為,在某種程度而言,我與妳都是被社會建構論所說服的人。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試著邀請妳,也試著從社會建構論這樣的大約角度去大概思索(我知道妳忙,所以只邀請妳大概偷個時間去思索),會不會所謂的專業(或行業)也可能是被社會建構出來的?
然而,誰或什麼,是社會?
另外,妳在回文中提到,「當需求不在了,其實,也根本不會有是不是專業這樣的問題產生了。就像,牽豬哥的這項專業,在台灣已經自動地消聲匿跡一樣。」我在這邊想要強調的則是:「需求會不會沒有不在的時候?」「需求的在或不在,其實有沒有可能,並不會自動地銷聲匿跡;因為,有沒有可能,其實,需求,也是被建構出來的?」需求是被誰建構?
我現在的小小可能建議是:有沒有可能,其實,需求就是被我們這些號稱是專業的人所建構出來的。為了要強調我們所處的行業有其專業性,我們不單單只是「自己喊喊算數」,我們還自動地去界定與說明什麼是我們這個行業可以(或應該)處理的問題(或需求);其他種關於這問題或需求的不同界定,則在一個在我們行業裡面看似理所當然的宣稱下,某種程度被我們視為有其不合理之處,進而被揚棄。
然而,為了要持續這樣的自我宣稱,會不會,在某種程度,我們除了必須一再地與社會上對我們這樣自我宣稱專業的質疑抗衡與辯詰;另外,我們也必須要讓願意進入這個行業的人也接受這樣的宣稱?亦即,我們必須塑造出一種能夠讓進入或願意進入這行業的人,有一種能夠信服的自我認同。
然而,有可能,行業這般自我塑造出的自我(或專業)認同,卻不被社會上某些人接受。進而,我們只好一再地與他人的疑問或懷疑抗衡,並且某種程度,持續地自我催眠。
當然,妳可以不信服我上述這樣的辯證,然而妳無法說我這樣的辯證為真或為假,因為我只是試著提出一種問問題的方式,並且對這樣的提問說出我自己的看法。至於,真或假,在這樣的程度上是一個不適合的問題。
甚至,有不少後結構的哲學家,已經開始去懷疑,是否還是可以有真或假的宣稱?
好。經過上述長長的辯證之後,我要說的是,我不懷疑,行業自我認同的重要性(亦即是種專業),我也不懷疑行業為了要確定穩固自我的重要性,其必須要發展出不同的論述以說服自己、他人。然而,我們是不是可以用不同的取向,去獲得自己或自己在社會上的自我(專業)認同?甚至,在面對有人不瞭解我們所處的行業時,也無須擔慮;畢竟,在某種特定時空的思維下,某些行業的自我宣稱專業性,就是會比其他行業所宣稱的自我專業性,來得比較容易接受。
如果,在種種辯證與討論之下,我們還是認為我們做的事、或想走的路,能讓我們心安理得,那就繼續堅持吧。
至於,是不是專業,在這種面向上,我個人認為,不重要。
因為,在一個宣稱自我為專業的過程中,其實有很多東西在看得見與看不見的狀況下,其實會得要一直與某種特定時空的思維進行折衝與協調。然而,我懷疑,在這樣的折衷與協調過程中,會不會有些我們曾經(或現在)認為是重要或自我認為得要堅持的東西、原則、或想法,會變了個模樣?
呼。
至於,妳在回文中所提及的「就我所知,婚姻與家族治療在美國並沒有大學部,而是存在於研究所之中」這個現象,以及妳現在所相信的理由;嗯,我相信妳應該是沒有時間去看關於討論高等教育發展的書與文章了,(我也沒有時間繼續打這方面的辯證與討論了),因此,我只能先淺淺地說,請對於這樣的說法,保持著某種程度的懷疑。
至少,在社會工作界這方面,這樣的說法已經在不同的論述與資料出現後,開始被懷疑了。
一個小小的代結論:我還是深深地折服著薩提爾所提的家庭回溯觀念,以讓我們在家族治療的過程中瞭解,基於那些可能的因素,我們發展成我們現在的這種個性與模樣。昨天晚上,當我在思考著妳這週報所引發的討論時,我就在想,其實,有沒有可能,關於專業的發展與認同,我們也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塑造:亦即,讓我們在深切瞭解,基於在過往怎樣的時空環境下,我們這某種行業之前的拓荒者,有著那樣的堅持與折衷後,以形成與發展出現在這行業或社會看待我們自己這個行業的眼光與方式,進而我們或我們的後進,再來決定,他(她)們要怎麼繼續走。(不過,因為,我已經很累了,所以這個小小的代結論,其實,我想地還不是很清楚。也因為,我已經很累了,關於我這樣打下來的東西,我也懶得再看一遍了。這意味著,我今天這樣匆匆打下來的東西,一定有很多論證上的盲點與不周全處。甚至那開頭講的小故事,我也不想有始有終地交代了。但是,但是,就先這樣吧!)
又一個四千五百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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