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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7-28 00:22:03| 人氣10,011| 回應2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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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閱讀:鄭丰《奇峰異石傳》全三冊

 
大暑閱讀:鄭丰《奇峰異石傳》全三冊
書名:
《奇峰異石傳》全三冊
第一部 寶光禪寺
第二部 桃李歌謠
第三部 大唐帝國(完)

 
作者:鄭丰
「我知道武俠小說創作也許是個不大合潮流的夢想了,但我仍願作此一夢,為武俠創作付出時間心血,盼能為世間多寫出一部可讀性高的武俠小說。」

鄭丰,本名陳宇慧,生長於台北,大學就讀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畢業後曾在香港任職投資銀行十三年。
現已離開投資銀行業,定居香港,是五個子女的母親。

自1998年開始創作武俠小說,2007年首部作品《天觀雙俠》獲全球華文新武俠大賽首獎,網路高達四百萬人次的超人氣點閱率,出版後隨即轟動港台大陸三地書市,讀者好評如潮,寫作風格被認為集金庸的大氣、古龍的佈局、梁羽生的典雅,具新世紀武俠大師接班人之姿,甚至被譽為「女版金庸」;作品以經典古武俠風格磅礡呈現,情節驚心動魄,環環相扣,令人欲罷不能,無法釋手。

2009年推出《天觀雙俠》前傳《靈劍》,再次帶動書市,掀起武俠小說熱潮,成為年度最具話題性的暢銷排行榜作品;
  
2011年推出《神偷天下》,突破自我,顛覆傳統,是開創與眾不同武俠人物風雲力作。
已售出韓國、泰國等地版權,《天觀雙俠》及《靈劍》亦已由知名電視劇組著手籌劃拍攝電視劇中。武俠作品全系列累計至今突破三十萬冊銷售。

著作:
《天觀雙俠》(全四冊)、《靈劍》(全三冊)、《神偷天下》(全三冊)、《奇峰異石傳》(全三冊)

相關著作
《奇峰異石傳.卷一》
《奇峰異石傳.卷二》
《神偷天下.卷一》
《神偷天下.卷三(最終卷)》
《神偷天下.卷二》
《靈劍.卷一》
《靈劍.卷三(最終卷)》
《靈劍.卷二》
 
內容介紹:
《明報》讚譽:女版金庸!
倪匡盛讚:「數千年來首位女性武俠作家,開創武俠新紀元!」
女版金庸鄭丰(陳宇慧),繼2007年《天觀雙俠》、2009年《靈劍》、2011年《神偷天下》系列在台暢銷突破三十萬冊後,2013全新武俠之作!

隋朝亂世,江湖兒女英雄輩出
演繹歷史動盪,開啟大唐風華之章
作品熱銷破三十萬冊,「天觀雙俠」「靈劍」「神偷天下」暢銷武俠女作家──鄭丰
女版金庸2013年全新武俠力作
首度內附武俠插畫!知名插畫家HIROSHI飄逸靈動水墨畫風精巧呈獻
再次為您帶來廢寢忘食的暢快閱讀感受!
第一部 寶光禪寺
不從軍,不挖河!大興南,終南阿;
寶光寺,收孤兒。不吃苦,不挨餓!

兩人無意中得知寺中有座專門傳送隱密鴿信的鴿樓,住持神光大師所住的竹林後更住著一個不時嚎叫哭泣的鬼怪,逐漸發現寶光寺似乎並非他們想像中那麼單純……

十二歲的少年韓峰因父親加入反抗隋煬帝的起義而家破人亡,孤身逃到首都大興城。遭受通緝的他在城中被士兵圍捕,幸得萍水相逢的小乞兒小石頭出手相助。兩人結為好友,一起來到專門收容孤兒的終南山「寶光寺」。

誤打誤撞到了寶光寺中,兩人卻被逼著餓肚子幹活和做早晚課,日子過得苦不堪言,然而為了度過寒冬,只好勉強留了下來。寶光寺的住持神光老和尚雖然慈悲和善,五師姊通雲溫柔可喜,但管事的神力大師凶惡暴躁,四師兄通海則高傲凌人,韓峰和小石頭常因此吃足了苦頭。

兩人無意中得知寺中有座專門傳送隱密鴿信的鴿樓,住持神光大師所住的竹林後更住著一個不時嚎叫哭泣的鬼怪,逐漸發現寶光寺似乎並非他們想像中那麼單純……

第二部 桃李歌謠
桃李子,得天下。
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裡。
勿浪語,誰道許?

兩年時光匆匆過去,韓峰武功有成,成為寶光寺的得力弟子,小石頭則晉身鴿樓主人魏居士的左右手,兩人過著平靜安穩的日子。

然而終南山下紛亂迭起,洛陽城中開始流傳一首〈桃李子〉歌謠,預言姓李之人將得到天下,隋煬帝楊廣疑心極重,開始下手殺戮朝中李姓重臣,唐國公李淵和李世民一家岌岌可危。

韓峰傾慕李淵之女李晏雲,得神光大師之命下山襄助李家,憑藉一身出奇箭術和超卓武藝,令李淵對他青眼有加。而他也意外得知小石頭的身世之謎竟連結亡國周朝皇室血脈祕辛!同時間寶光寺傳來噩耗,強敵攻入,寺廟全毀,眾人失蹤,小石頭生死不明,韓峰得訊後痛悔自責不已,立誓要走遍天下,尋找小石頭的下落。

第三部 大唐帝國
奇峰立玉,異石引渡。
頂禮未來,皈依佛足。
毋亡隨和,呼之欲出。

寶光寺全毀,住持圓寂,韓峰一肩擔負照顧倖存師弟的重任,因緣際會輾轉定居少林。他仍然耗費時日尋遍大江南北,小石頭卻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洛陽城此時出現一名號稱「俊俠」的人物,在城中行俠仗義。韓峰偶然與俊俠相見,感覺似曾相識,其人卻來去無蹤,徒留清風。

瓦崗起義後,瓦崗軍漸成一方勢力,韓峰為助瓦崗軍挑戰宿敵楊觀海而重挫,遭神祕人士暗中相救;與此同時,李淵和李世民在太原起兵,亦有幕後神祕人士相助唐軍與各地鴿樓建立聯繫,互通消息,攻入大興。在隋煬帝楊廣被部下宇文化及所殺後,唐王李淵趁機稱帝,建國號大唐。

隋滅唐興,改朝換代,各地風起雲湧,群雄逐鹿天下;然而韓峰卻遠離中原,為追尋小石頭的蹤跡來到了西域。數年過去,離別容易相見卻難,當年苦樂同享、生死至交的兩人,是否終能重遇?還是……
系列冊數:
第一部 寶光禪寺
第二部 桃李歌謠
第三部 大唐帝國(完)
2013年8月全三冊同步上市

http://www.books.com.tw/exep/assp.php/Johnsonkuo/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594034&utm_source=Johnsonkuo&utm_medium=ap-books&utm_content=recommend&utm_campaign=ap-201307


第一部書摘:
終南山距離大興城約有八十里路程,韓峰年輕力壯,沿著官道走去,走了約莫四個時辰,將近日暮時分,便來到了終南山山腳下。

但見山腳大路旁有座田莊,占地甚廣,高牆圍繞。韓峰從牆縫中望去,只見莊裡有菜園、果園、榖倉等,似是什麼大戶人家的田產,田莊之旁便是一片古木參天的老樹林子。

韓峰當日只在午時吃了兩個包子,這時腹中已甚感飢餓,尋思:「不如去這田莊問些吃的吧。」隨即又心生警覺:「這莊園離大興城不遠,不定又有官兵出沒,一問之下,便會發現我來過此地,我切不可留下任何蹤跡。不如進入林子,試著打些鳥獸來充飢。」

他打定主意,便走入林子,解開背上的黑色包袱,取出韓家的家傳寶弓。
韓峰望著這副賴以自保的武器,心頭頓時安穩許多。這把弓曾跟隨他的爺爺韓擒虎和父親韓世諤上過戰場,傷敵無數。他將弓弦綁在弓的兩端,調校鬆緊後,便將箭袋揹在肩上,左手持弓,右手從箭袋中抽出一枝箭,搭在弓上,緩步在山林中行走,尋找獵物。

此時已近傍晚,陽光難以穿透濃密的樹林,林中更顯陰暗。
韓峰感覺身上一寒,抬頭望向天空,此時雖然還未開始下雪,但冬日的氣息已掃遍了樹林,樹上葉子大多已然掉落,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滿地的野草也已枯萎乾黃。

他心中不禁擔憂:「天氣一轉寒,小動物都會躲起來準備過冬,就算我今日能打到獵物,再過幾日下起雪來,可就再難打到獵物了。我若找不到寶光寺,在這山野之中,卻要如何度過寒冬?」
他甩甩頭,暫且收起煩惱心思,先不去擔心未來的事情,打起精神,緩緩在樹林中潛行,落足輕盈無聲,仔細聆聽樹叢間的動物聲響,銳利的眼光在枯草中搜索,盼能見到野兔或松鼠的蹤跡。

他年幼時便曾跟隨父親入山打獵,懂得種種打獵的訣竅;自從他獨自離家以來,更時時得靠打獵才能填飽肚子,幾個月下來,已成了弓箭射獵的高手,幾乎每回打獵都有收獲。然而這日他在林中走了許久,天色越來越黑,卻始終沒見到任何獵物。

韓峰皺起眉頭,不禁有些喪氣,心想:「如果再找不到獵物,我就只能挖些草根來吃了。若是早幾個月,還可以去採樹上的果子松子,偏偏冬天已到,果子老早落光了。」
他想到此處,抬起了頭,滿懷怨懟地往樹枝上望去。

這一望,他不禁呆在當地。但見樹梢上停了一隻灰白色的鴿子,體型甚是肥大,正自低頭整理羽毛。他又驚又喜,知道機不可失,立即屏住氣息,悄悄舉起弓箭,瞄準著樹枝上的鴿子。

那鴿子似乎警覺到有人在左近,振翅便要飛去,韓峰右手一鬆,羽箭離弦而去,快捷無倫地劃空而過。然而羽箭尚未射到鴿子之際,那鴿子忽然跳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間,韓峰的羽箭也射穿了鴿脖子。鴿子掙扎了兩下,便跌落下樹。

韓峰大喜,快步奔上前去。不料鴿子落地之處,竟已有個瘦小的人影蹲在地上,手中正抓著自己打下的鴿子。

韓峰又驚又怒,衝上前去,叫道:「喂,快放下!那鴿子是我的!」
那人似乎一驚,倏然站起身,退後幾步,舉起彈弓對準了韓峰,喝道:「別過來!」
林中光線昏暗,韓峰看不清那人的臉面,但能見到那人手中的彈弓。他不敢輕敵,退開兩步,指著穿過鴿脖子的箭,叫道:「你瞧那箭!那是我的箭,鴿子是我射下的!」
那人嘿了一聲,說道:「若不是我的彈子先打中了牠,牠又怎會待在樹枝上沒飛走,被你的箭射中?」說著將鴿子塞入懷中,轉身便要離去。

韓峰想起自己羽箭離弦之前,確實見到鴿子跳了一下,似乎被什麼物事擊中,想來很可能便是被這人所發的彈子打中了。但是等了許久好不容易才獵到的鴿子,如何能拱手讓人?當下他怒喝一聲,衝上前便去搶奪鴿子。

不料那人的身手十分靈巧,往旁一閃,避開了韓峰的手,連退數步,舉起彈弓對準了韓峰的臉面,怒喝道:「快給我滾開,不然吃我一彈!」
韓峰也不甘示弱,飛快地抽出另一枝羽箭搭在弓上,對準了那人的臉面,也喝道:「鴿子是我的,你再不還給我,就嘗嘗我羽箭的厲害!」
二人各自舉著弓箭和彈弓對峙,僵持不下,便在此時,幾道夕陽的餘光從枝椏之間射下來,樹林中頓時光亮了起來,餘暉映上了二人的臉面。

韓峰見到對方衣衫破爛,臉面骯髒,再仔細一瞧,不禁啊了一聲,放低弓箭,脫口道:「你是大興城中那個小乞兒!」
那小乞兒也認出了韓峰,神色頓時緩和下來,露出微笑,放低了彈弓,說道:「我說是誰那麼霸道,原來是你!我們又見面啦。喂,老兄,多謝你請我吃包子啊!」

韓峰想起他在市集中偷了大餅、葡萄、錢袋等物引起騷動,才讓自己有機會從官兵手中逃脫,保住一條命,說道:「你出手助我脫身,是我該向你道謝才是。」
小乞兒側過頭,似乎不明白他的話,笑嘻嘻地道:「我又沒錢買東西請你吃,你謝我什麼?我們別謝來謝去了,哪,我肚子餓得狠了,這隻鴿子,不如咱們便分了吃吧!」
韓峰點點頭,說道:「這鴿子是咱們合力打下的,自該分著吃。」
兩個孩子曾在市集中互相幫助,對彼此頗有好感,一番對話後,早將爭奪鴿子的敵意拋在腦後,當下分工合作,著手準備烤鴿子。

小乞兒快手拔去了鴿子的羽毛,又找了根尖樹枝穿過鴿身,手法甚是熟練,顯然慣於打獵烤食;韓峰則去附近撿了一堆枯枝,用打火石生起了火,小乞兒便將鴿子架在火上燒烤起來。

兩人相對坐在火邊,等待鴿子烤熟。小乞兒首先打破沉寂,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韓峰抬頭望向他,想起自己受到懸賞,「韓峰」這名字一說出來,立時便透露了自己的身世,但一時間又想不出個假名,便遲疑著沒有回答。

小乞兒聽他不答,嘿了一聲,說道:「你不愛說就算啦。反正這兒就咱們倆,我開口就是對你說話,你開口就是對我說話,也不必呼名喚姓了。」
韓峰卻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乞兒道:「我叫小石頭。」
韓峰甚感奇怪,說道:「小石頭?你沒有姓,沒有名麼?」
小石頭翻眼望了望他,說道:「怎麼,叫小石頭有什麼不對?」過了一會兒,才道:「我當然有名有姓。只是跟你韓峰一樣,不方便說出來而已。」
韓峰聽他叫出自己的姓名,不禁一驚,但想自己遭懸賞通緝,又在市集中被軍官捕捉,小乞兒想來全聽見了,當下道:「不錯,我是韓峰。你既知道我的姓名,怎地卻不肯說出自己的姓名?」
小石頭輕哼一聲,說道:「你別管我姓啥叫啥,只管叫我小石頭便是啦。」
韓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心想:「這小石頭看模樣只是個窮困失所的小乞兒,他蓄意隱瞞姓名,或許真有著不可告人的身世,也未可知。」想到此處,不禁觸動心事:「不過二十四年之前,爺爺替先帝攻下了南方的陳朝,生擒陳後主,戰功彪炳,功業顯赫,成為隋朝開國功臣;如今我韓家卻家破人亡,流離破碎至此!」
繼而又想:「爹爹常常感嘆,說過去一百年中,朝代更替興衰便如轉輪一般,許多朝代持續不到二十年便面臨滅亡,長的也不過四五十年。做皇帝不見得是好命,如我們這般出生於貴宦之家者,也未必是福氣;但若生為平民百姓,那可就更苦命了,不是死於無止無盡的橫徵暴歛、征兵勞役,便是死於連年不斷的燒殺戰爭。」
韓峰想到此處,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父親往年不時跟他談起世局,說道隋文帝楊堅雖然統一了天下,為世間帶來了短暫的興盛與和平,但他駕崩之後,兒子楊廣繼位,這人好大喜功,剛愎自用,登基以來接連徵召成千上萬的百姓,先是構築壯麗宏偉的東都洛陽,又挖掘多條工程浩大的運河,更二度徵調百萬民兵攻打遠在遼東的高麗,弄得人民疲於勞役,死傷慘重。父親就是因為看不下去楊廣的殘暴無道,才決定跟隨楊玄感起義反抗楊廣,導致韓家家破人亡。然而韓家的悲劇放在千千萬萬流離破碎的家庭中,也只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韓峰正想著自己的傷心往事,小石頭忽然問道:「我說韓峰,你明明知道自己受到通緝,卻跑進大興城來,莫非想自投羅網?」
韓峰嘆了口氣,說道:「不,我是去尋我爹爹的。」
小石頭道:「可尋到了?」
韓峰道:「沒有。我擔心我爹已被擒住,今日便要行刑,才冒險闖入城中,打算設法將他救出。幸好他並未被捉住。」
小石頭點點頭,說道:「那就好。」不禁多望了韓峰一眼,心想:「他一個孩子,就算擅長射箭,又怎能從刑場救出他爹?這麼孤身跑入城中,不是來送死麼?若是換成我,會為了設法救我爹而去冒險送死麼?嘿,幸好我爹老早死了,不用我去操這個心。」
他順手轉過鴿子,開始烤鴿子的背面,忽然咦的一聲,說道:「你瞧,那是什麼?」湊近火邊,指著綁在鴿子腳上的一件物事。

韓峰也凝目望去,說道:「好像是一段竹管。」
小石頭將鴿子從火上移開,小心翼翼地從鴿子腳上取下那段竹管。竹管已被火燻得黑了,但還沒有燒焦。

小石頭將鴿子放回火上燒烤,將那段竹管持在手中翻來覆去,也看不出什麼名堂。
韓峰被挑起了好奇心,說道:「讓我瞧瞧。」
小石頭將竹管向他扔去,韓峰在空中接住了,就著火光,見那竹管比小指頭還要細,近底部之處刻著一朵蓮花,花下刻著三條並排的曲線,再下方刻了一個「十」字,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韓峰將竹管扔還給小石頭,說道:「我就見到一朵蓮花,幾條曲線,一個十字。」
小石頭道:「我也見到啦。誰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正想將竹管扔入草叢,忽然留意到竹管的一端有條細縫,似乎可以打開。他用指甲撥了兩下,竹管上端的蓋子果然便開了,只見管子中間是空的,裡面塞了一件事物,似乎是一張捲起來的薄紙。

小石頭甚感驚奇,說道:「喂,你瞧,這管子裡還藏著一張紙呢!」
韓峰湊過去看,腦中靈光一閃,脫口叫道:「啊,我知道了,莫非竹管裡藏的是封信?難道我們打下的竟是一隻信鴿,正要送信去給什麼人?」
兩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小石頭連忙找了根細小的樹枝,將那張薄紙挑了出來,展開一看,但見薄紙上果然寫了字,每句四字,一共六句,字體極小。兩人湊在一起看,都得瞇起眼睛,才能瞧清楚紙上的二十四個字:
余女多人冬幸木草土穴?示咼辛告也壯子糸半果林阜

韓峰和小石頭各讀了一遍,又一起讀了一遍,完全不明白這幾行字是什麼意思。
小石頭皺眉道:「這是天書麼?還是我變蠢了,連字都看不懂了?」
韓峰也看不明白,搖了搖頭。紙上的每個字他確實都認得,串連在一起,看似一首四言詩,讀起來卻既不押韻,又無明確意義。

小石頭隨口臆測,說道:「第一句『余女多人』,還容易懂,是說我有好幾個女兒;『冬幸木草』,是說這些女兒冬天臨幸一個叫木草的地方;『土穴?示』,是說那兒有一個土穴,將它開啟示人;『咼辛告也』,那是一個叫做咼辛的人告訴她們的;『壯子糸』,是說有個健壯的男子用刀割斷絲帛;『半果林阜』,是說林阜這個地方的果子只長了一半。」
他還沒說完,韓峰已忍俊不住,搖頭失笑道:「什麼健壯的男子用刀割斷絲帛、果子只長一半,一點兒也不通!」
小石頭也知道難以解釋得通,一轉念,又猜測道:「或許這寫信的人剛剛學會寫字,在那兒練書法、學作詩,才寫出這麼一封沒頭沒尾、不知所云的信來。」
韓峰搖頭道:「但是你瞧,這行字又細小又工整,顯然出自一位工於書法之人。這人既然特意寫了這封信,還讓信鴿將信送出去,這封信想必不是胡亂寫的了。」
小石頭點點頭,皺眉苦思,忽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說道:「是了,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封信是以暗語寫成的!寫信的人不想讓別人看懂這封密信,因此用了暗語!」
韓峰也點了點頭,說道:「有此可能。這暗語想必有特殊的方法破解,只有送信和收信的人知道。」
小石頭極為好奇,口中喃喃自語,不斷反覆誦念那二十四個字:「余女多人,冬幸木草,土穴?示,咼辛告也,壯子糸,半果林阜」,希望能找出破解暗語的訣竅,卻始終沒能理出個頭緒來。

兩人談論了一會兒,都解不開鴿信暗語的祕密,便索罷了。小石頭將信塞回竹管,收入懷中,心神又回到了烤鴿子上頭。

不多時,鴿子終於烤熟了,小石頭興沖沖地將鴿子從火上移開,用小刀將鴿子從中切開,和韓峰一人一半,興高采烈地吃了起來。他們從鴿頭開始,吃到鴿胸、鴿翼、鴿腿,直吃到鴿屁股,將整隻鴿子吃得乾乾淨淨,最後只剩下一堆骨頭。

兩人吃得甚是痛快,吃完後各自靠著樹幹坐倒休息,都感到十分舒服暢快。
小石頭取下綁在腰間的牛皮水袋,拔開塞子,喝了一大口水,又將水袋遞給韓峰。韓峰接過,湊在嘴上喝了一口,感到袋中之水入口清涼,有如一條冰線般直直落入肚中,十分暢快,不禁吐出一口長氣,讚道:「好水!」
小石頭一笑,說道:「這牛皮水袋可是我最珍愛的寶貝。我今早在大興城外的清泉裝滿了水,一整日下來,袋裡的水還是甜美冰涼。」
韓峰道:「我從沒見過這麼神奇的水袋。」
小石頭眨眼道:「嘿,這水袋可是用吐蕃高原上的犛牛皮做的。犛牛的皮特生堅韌粗厚,珍貴非常,當地人用它來做吐蕃王的大帳,傳說帳中整年冬暖夏涼。犛牛皮做的水袋也有神效,裝冰水進去,一整日都能保持冰涼。」
韓峰微微一笑,說道:「原來如此。」
小石頭摸摸肚子,感嘆道:「吃飽了真好!我最討厭餓肚子了。喂,今早在那市集中,你為何那麼慷慨,花錢買包子給我一個陌生人吃?」
韓峰側過頭想了想,說道:「因為我聽那小販喚你『小乞兒』,心頭就有氣。我獨自在外流浪,最恨人家叫我小乞兒。我知道沒錢挨餓的難處,剛好又手上有錢,自當幫你一把。」
小石頭哈哈一笑,說道:「像你這麼好心的人,我走遍天下,還沒遇到過幾個呢!」
韓峰聽了這話,忍不住仔細觀望著他的臉面,火光下見他身形瘦小,臉面也確實是個孩童,但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說什麼「走遍天下」,彷彿他已有不小的歲數了。韓峰忍不住問道:「小石頭,你幾歲了?」
小石頭聽他這一問,似乎有些受到冒犯,抬眼道:「你問我的歲數幹麼?」
韓峰道:「也沒什麼。我看你小小年紀,卻有膽量和本事在市集中偷竊食物和士兵的錢袋,助我逃脫,我欠你一分情。」
小石頭笑道:「偷東西需要什麼膽量?我每日都偷上一兩回、三四回,早就熟能生巧,下手時眼睛都不眨一下啦。」又道:「告訴你也無妨,我今年十歲。那你幾歲了?」
韓峰道:「我十二歲。」
小石頭嘖嘖兩聲,說道:「你才比我大兩歲,身形就比我高大這麼多!那夥官兵想拉你去充軍,可不是全沒道理的。」
韓峰搖頭道:「別提那些人了。小石頭,你住在大興城裡麼?」
小石頭道:「不,我沒有什麼固定的住所,就是到處流浪。」
韓峰問道:「那你怎會來到大興城?」
小石頭撇嘴笑了笑,說道:「說來可笑。我在路上聽到不少流落他鄉的孤兒們說起,說終南山上有座寶光寺,專門收容無家可歸的孤兒。我想世上若真有這麼個好地方,不如便去找上一找,若能騙得他們收容我,我就可以有個地方可以好吃好住啦。」
韓峰甚是驚訝,脫口道:「你也聽說過寶光寺?」
小石頭露出漫不在乎的神色,說道:「當然聽說過了。那歌謠是怎麼唱的?是了,好像是這樣的。」開口唱道:「不從軍,不挖河!大興南,終南阿;寶光寺,收孤兒。不吃苦,不挨餓!」
他唱完哈哈一笑,說道:「這等鬼話,我才不信呢!但是啊,如今世道混亂,我反正無處可去,乾脆就來終南山碰碰運氣,也沒什麼損失。怎麼,莫非你也是來找寶光寺的麼?」
韓峰嘆了一口氣,臉上滿是憂慮沉鬱,靜了一陣,才道:「我原本並沒打算去找什麼寶光寺。只是我眼下的處境,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地方可以去。」
小石頭笑了起來,說道:「我說韓峰啊,你何必老是愁眉不展,好像天就要塌下來似的?家破人亡,被皇帝懸賞通緝的,天下可不只你一個。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樣想不開,讓自己被憂愁煩惱給壓死,那可有多不值?咱們既然還活著,便該痛痛快快地過日子,你說是不是?」
韓峰聽他這話說得爽快,愁眉略展,露出淺笑,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憂愁苦惱,也濟不得什麼事。」
小石頭側頭望著他,饒有趣味地道:「你笑起來並不難看嘛。別那麼嚴肅,平時多笑一點就好啦。」
兩人談得甚是投機,吃飽喝足後,在火光燻烤下,都不禁感到睡意襲上心頭。

韓峰道:「火別讓它熄了,我們今晚就睡在這兒吧。」
小石頭道:「這山上怕有野獸,我們得輪流守夜。」
韓峰拿起弓箭,說道:「我守上半夜,你先睡吧。」
小石頭笑道:「我一睡著,可是很難叫醒的。不如讓我先守夜吧。」
韓峰道:「我這會兒不睏,讓我先睡,怕也睡不著。還是你先睡吧,我總有辦法叫醒你。」
小石頭也不跟他客氣,便道:「好吧,那你就在夜半時分叫我起來好了。」於是舒舒服服地在火旁躺下,將頭枕在雙臂上,閉上眼睛,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覺。

小石頭卻沒有料到,他的這一覺竟會如此短暫。就在他閉上眼睛沒多久,便隱約聽得遠處樹叢傳來沙沙聲響,越逼越近,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向著這邊衝來。

小石頭一驚清醒,連忙跳起身,但見韓峰早已警覺,靜立在營火旁,一枝白羽黑箭搭在弓上,箭尖直對著樹叢。小石頭也趕緊抄起自己的彈弓,搭上一粒彈子,對準了聲音來處,全神戒備。

但聽腳步聲越來越響,樹叢撥開處,一個高大的身影跨入了火光之中。
韓峰和小石頭定睛一看,只見來人足有六尺之高,若不是身披人衣,簡直便如一頭巨熊!他手中提著一盞紅色燈籠,一身土色僧袍,光著頭,原來是個和尚。這和尚滿臉橫肉,眉如臥蠶,眼如銅鈴,鼻寬口闊,面目凶惡,容貌渾不似個和尚,倒像個強盜。

小石頭見這巨大和尚皮厚肉粗,自己的彈子打在他身上大約不痛不癢,只有打他的眼睛鼻子等軟弱處,才能阻他一阻,當即將彈弓往上一舉,瞄準和尚的臉面。

韓峰也將弓箭指向和尚的胸口要害,喝問道:「什麼人?」
巨大和尚睜著銅鈴般的雙眼,低頭瞪著兩人,眼光停留在韓峰手中的黑弓和白羽黑箭,瞇了瞇眼睛,又望了望小石頭手中的彈弓,粗聲喝道:「兩個小娃子是什麼人?在這終南山下做什麼?」
小石頭聽他口氣凶狠霸道,忍不住笑了,說道:「莫非這終南山是你家的?我們在山下做什麼,干你什麼事?」
那巨大和尚見這孩子說話嬉皮笑臉,毫無敬意,不禁豎起雙眉,正要開口,忽然兩眼圓睜,似乎見到了什麼要緊物事,接著一個箭步衝上前,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什麼,持在手中細細觀看。

小石頭凝目望去,但見和尚手中持著的,正是那枝曾綁在鴿腳上的竹管。他趕緊往懷中一摸,竹管果然已不在衣袋裡,想是剛才自己倉促跳起身,竹管從他衣衫中跌了出來,滾落在地,才被那和尚瞧見撿起。

巨大和尚臉色大變,驚道:「是我們鴿樓的信管!」抬頭怒吼道:「兩個小賊好大膽子,竟敢攔截我們的鴿信!」
韓峰和小石頭聽了,對望一眼,心中同時動念:「那鴿子果然是隻信鴿!」
小石頭肚裡暗罵:「我們怎地如此倒楣,才打下一隻信鴿,居然立即就被鴿子主人抓個正著!」他眼珠一轉,第一個浮上腦子的對策便是扯謊抵賴,立即說道:「大和尚,你可別誣賴我們!誰攔截你的信鴿了?我們剛巧在草叢中撿到這枝竹管,根本沒見到什麼鴿子。」
他一邊說,一邊祈禱黑夜深林之中,那大和尚不會見到散落在石頭後的鴿子羽毛和骨頭。他們方才飽餐一頓後,為了清出地方躺下休息,便將鴿子的羽毛和骨頭都踢到了石頭後的草叢中。

韓峰聽他睜眼說瞎話,當面撒謊,也不由得為他捏著一把冷汗。
巨大和尚聽小石頭這麼說,半信半疑,問道:「你們是在哪兒撿到這竹管的?」
小石頭隨手往遠處一指,說道:「就在那邊的草叢中。」
巨大和尚道:「你帶我去看看。」
小石頭心想將他引得越遠越好,趕緊往前奔出幾步,說道:「就在前面那兒,你跟我來。」
巨大和尚舉起手中燈籠,正要跟上,不料他這一舉燈籠,頓時將營火周圍都照亮了,也照亮了石頭後那堆灰白色的鴿子羽毛和骨頭。

巨大和尚瞥眼見到了那堆物事,不禁一怔,疑心大起,走過去蹲下查看,但見石頭後果然便是鴿子的羽毛和骨頭,一張臉頓時轉成紫紅色,站起身,暴吼道:「這是我們的鴿子!你們……你們將鴿子吃了?」
小石頭眼見謊話被拆穿,一顆心怦怦亂跳,趕緊擺出滿面無辜的樣子,一攤手,說道:「我們……肚子餓得要命,若不吃點東西填填肚子,轉眼就要餓死啦!」
巨大和尚氣得嘴唇發抖,大步往小石頭走去,喝道:「我揍死你這滿口謊言的小子!」他舉起醋缽大的拳頭,一副要揍死人的架勢,小石頭只嚇得抱頭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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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書摘:第一章 洛陽城
傍晚時分,兩騎馬在官道上快馳,往洛陽城奔去。

兩名乘客衣著樸素,頭上戴著寬邊胡帽,帽沿低垂,看不清面目;兩騎身手都頗為矯健,顯然都是練過武功的。胯下二馬非胡馬名駒,卻結實快捷,馬上的鞍鞬轡蹬等物頗為質樸。

兩騎來到城門口外,勒馬而止。身穿青衣的乘客率先下馬,說道:「趁城門還沒關,我們這就進城吧。」
另一個身穿黑衣的乘客應了,翻身下馬,從馬鞍旁取下一個長長的黑布袋子,揹在背上。兩人牽著馬,穿過城南的建國門,走在寬廣的大街上。

洛陽城乃是皇帝楊廣即位後下令建造的第二座都城,位在首都大興城以東八百六十餘里,漢魏洛陽城的西南方,北據邙山,南抵伊闕之口,洛水貫穿其間;負責規劃建造洛陽城的乃是當時名噪一時的將作大匠宇文愷。

宇文愷借鑑自己興建大興城的經驗,只用了十個月,便將洛陽城建造得美輪美奐,窮極壯麗,令楊廣龍心大悅。此後楊廣便將朝廷各重要衙署都遷到洛陽,讓官員在此辦事,自己也長期居住於此。

大興城雖仍是名義上的首都,但舉國的政商重心漸漸東移,高官貴宦、中外商賈紛紛遷入洛陽城中,在此集市貿易,人口很快便超過了二十萬,成為當時天下第二大城,與首都大興城相比,實是不遑多讓。

那兩名乘客牽著馬匹,沿著大街,往東北方行去,來到了洛陽城三個市集中最大的南市。
南市聚集了三四千家商戶,販賣金、銀、珠寶、瓷器、皮毛、絲綢等商品;各類商品從全國各地匯集至南市,再由此轉售分發到全國各地乃至西域、南洋、日本等地。市中人潮擁擠,摩肩接踵,商販叫賣還價之聲不絕於耳,熱鬧已極。

兩個乘客經過市集邊的空地,但見一群小孩兒正圍成一圈,踢毬玩耍。孩童間傳來一陣陣嬉笑,夾雜著一首清脆的童謠,唱道:
桃李子,得天下。
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裡。
勿浪語,誰道許?
黑衣乘客放緩了腳步,側耳傾聽。

青衣乘客也慢下腳步,聽清楚歌詞後,微微皺眉,說道:「我們走吧。」
兩人離開南市,在洛陽城中穿梭,來到一座破舊的小寺前,門楣上方掛了一幅匾額,卻沒有題字。
青衣乘客抬起頭,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臉龐,看來已有十六七歲年紀,說道:「『無名寺』,就是這兒了。」
黑衣乘客側過頭,他約莫十四五歲年紀,濃眉大眼,眼神炯炯有光,如同藏著兩團火焰。他開口問道:「大師兄,你來過這兒麼?」
青衣乘客點點頭,說道:「來過許多回了。這兒的住持通果師兄,也是老和尚的徒弟,專門負責收發洛陽城的鴿信。」
黑衣乘客抬頭望去,果然見到寺中有座三層高的樓房,幾隻信鴿棲息在窗口,正是一間鴿樓。
身穿青衣的乘客,便是終南山寶光寺神光老和尚的大弟子,法名通天,本名李世民,乃是唐國公李淵的次子;黑衣乘客名叫韓峰,乃是隋朝開國功臣韓擒虎的獨孫,因父親韓世諤參與楊玄感叛變,父子雙雙受到通緝;他在逃亡中因緣際會投靠了終南山寶光寺,拜神光老和尚為師,留在寶光寺參禪學武。

這回老和尚收到飛鴿傳書,得知山下有件緊急事務,遂派遣韓峰下山相助大師兄。師兄弟在大興城會合,結伴東行,來到洛陽城。

通天上前敲了敲無名寺的門,不多時,一個滿面油光的肥胖僧人過來開了門。但見他臉上笑容可掬,彎腰合十,連聲道:「歡迎,歡迎!通天師兄,峰師兄,我恭候兩位好久啦。快快請進!」
通天回了禮,替韓峰引見,說道:「峰師弟,這位便是無名寺的住持,通果師兄。」
韓峰合十為禮,說道:「師弟韓峰,拜見通果師兄!」
通果笑道:「峰師兄箭法神妙,以棍法和拳法大敗左衛大將軍宇文述,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小聞名已久,如雷貫耳。」
韓峰臉上一熱,說道:「師兄過譽了。」二人脫下鞋子,進入寺中。
韓峰原本只道洛陽無名寺大約跟大興城的小鐘寺一般,殘破骯髒,老舊不堪,不料無名寺跟他所想截然不同。寺內嶄新而潔淨,陳設簡單而精緻,全寺的地板都以上好的黑木鋪成,光可鑑人;牆壁雪白,一塵不染;禪堂寬敞清靜,蒲團放得整整齊齊;香盒中焚的似是香中極品「伽楠」,氣息清雅,香煙裊裊;木身佛像雕工精細,栩栩如生。寺中諸事物不但珍貴,更顯然用過一番心思,布置得既貴雅又素淨,饒具風味。

韓峰正嘖嘖稱奇,通果已將兩人請入知客室,讓小沙彌奉上茶來。但見寺中所用茶杯雖以粗瓷所製,卻蓄意做成亦正亦圓之形,饒有趣味;茶做淡碧色,散發著桂花香味,入口芬芳。小沙彌又端上幾碟小甜食,一碟是棗泥千層糕,一碟是黃糖麵打結,一碟是紅棗炒花生。

韓峰幼年時家中富裕,這等精緻甜食自是司空見慣,然而他近幾年住在寶光寺中,生活清苦,這般甜食已經連做夢也吃不到。此時見了,不禁甚感懷念,忍不住問道:「這是淮揚來的甜食麼?」
通果笑道:「峰師兄好眼光,這三樣正是從江都經大運河送到洛陽城的淮揚名食,這茶則是湖州顧渚去年剛採收的紫茶。粗茶陋食,不成敬意,請兩位千萬不要嫌棄!兩位遠道而來,快喝口茶,吃些甜食,填填肚子。」殷勤地催請二人飲食。

通天和韓峰喝了茶,吃了甜食。通果笑嘻嘻地道:「要說填肚子,這些甜食還真不夠。如今洛陽城中最出名的食物是什麼,兩位可知道?」
通天和韓峰都說不知。

通果笑道:「嘿,你們一定料想不到的,是醃豆子!」
通天和韓峰都是一呆,通天問道:「醃豆子為何出名?」
通果道:「這裡面有個故事。我們洛陽有位大財主,生性吝嗇。他用鹽醃了一大瓶豆子,每回吃飯,就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夾出三粒豆子來下飯。這日他正吃著醃豆子配飯,忽然有下人跑來向他報告:『老爺,少爺跑去城內最昂貴的風滿樓,正吃著大魚大肉呢!』財主聽了,氣得七竅生煙,怒罵道:『好個敗家子!我辛辛苦苦節省,你竟如此揮霍浪費,遲早要敗了我的家!』說完便一賭氣,將瓶子裡的醃豆子全倒出來,一口氣吃光了,邊嚼邊說:『輪不到你來敗家,我先把家敗了吧!』」
通天和韓峰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通果又聊起洛陽城中的時事近聞,他說起話來擠眉弄眼,口沫橫飛,引人發笑,而且消息靈通,對洛陽城中的諸般人事物瞭若指掌,信手拈來,似乎什麼事兒都能隨口談上半日。
韓峰心想:「通果師兄的模樣倒像個縱橫市井的商賈,渾不似出家人。這無名寺跟小鐘寺全然相反,正巧兩寺的住持通果和通木也是一個天南,一個地北。通木跛了腿,乾乾瘦瘦,衣衫破舊,其貌不揚,木訥少言,腹中卻滿是計策;通果則是肥胖潤澤,衣著潔淨,言語滑稽,通曉世事。唯一相同的是兩人都負責傳抄鴿信,消息靈通。」
想起鴿信,不禁想起他的好友小石頭。兩年前他們回到寶光寺後,小石頭便成了鴿樓主人魏居士的得力助手,整日留在鴿樓幫忙抄寫鴿信,甚至開始學寫暗語密信。由於密信的內容太過隱祕,他對至交好友韓峰也是守口如瓶,一個字也不多提。他理直氣壯地道:「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朋友。人若知道太多的祕密,便會召來危險;祕密越大,危險越大。最好是什麼也不知道,危險便不會找上你。」
韓峰想起自己和小石頭初上終南山時,便是因為無意間偷看到一封隱密的鴿信,才被捲入種種驚險危難,對小石頭的話自然再同意不過。

當時小石頭靠著急智,假稱不識得字,老和尚與神力大師因此未曾追究他們偷看密信之事。後來小石頭和魏居士在山谷遇危,才戳破自己的謊言,主動請纓,寫了封鴿信出谷求救。老和尚得知他二人其實識得字,對他們當初說謊甚為不悅,諄諄告誡他們應恪守「不妄語」戒。在魏居士的極力開脫請求之下,老和尚終於答應讓小石頭去鴿樓幫忙魏居士抄寫鴿信。魏居士自從在山谷和宇文述一戰之後,病情加重,一日中大半時候都得躺倒休養,確實需要有人來幫忙分擔鴿樓的重任。而小石頭勤快細心,很快便成為魏居士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然而韓峰想到此處,不禁頗為小石頭擔憂;他小小年紀,便與聞各種絕隱機密的天下大事,留在寶光寺中自當無虞,若是下了山,便不免如他自己所說的—「被危險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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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劫囚計

韓峰正想著小石頭,但聽通天問道:「果師兄,洛陽城裡搜捕反叛者的風聲如何?」
通果皺起眉頭,嘟起嘴巴,嘆了口氣,搖頭道:「風聲仍然很緊。宇文述這廝,看上去人模人樣,但祖上畢竟是鮮卑族的奴隸,奴性深重,心中毫無是非黑白。前年楊玄感起兵叛變,一呼百應,竟有那麼多貴宦子弟響應,楊廣心中一直很不是滋味,如坐針氈。他給走狗宇文述下的命令,乃是寧可殺多,不可殺少。若不給這些叛徒最嚴厲的懲戒,讓所有人再也不敢鋌而走險,類似的叛變只會一而再,再而三,越發地不可收拾。最可恨的是,他不但捕捉參與反叛的貴宦子弟,連老百姓都殺。他說:『楊玄感登高一呼,跟隨者便有十萬人,由此可知天下百姓不需要多,多了就相聚為盜。不通通殺了,何以警戒後人?』他前年曾下令活埋了數千百姓,只因他們吃了楊玄感開倉放的糧,便是一例。」
韓峰想起當時自己曾目睹一群百姓被綁送大興城刑場活埋,不禁心中一沉。

通天搖頭道:「楊廣若繼續任性揮霍,只顧享樂,不惜民力,失去民心,就算用再嚴厲的刑罰懲處反叛者,也是無濟於事。」
通果點頭道:「通天師兄說得極是,然而楊廣心中當然不是這麼想的。他想自己既然身為皇帝,便不容帝王的權威受到任何威脅。宇文述最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在捉拿叛賊這件事上,可是不遺餘力。過去兩年來,因楊玄感叛變而株連入罪的,總有幾萬人。許多人跟叛變完全無關,只因得罪過宇文述,就被他誣指陷害,官府也不查問,直接逮捕下獄,有的斬首,有的流放,幾百戶人家就這麼家破人亡。如今大家知道皇帝放任宇文述胡做非為,都怕他怕得不得了,爭相著討好諂媚於他,將一車車金銀財寶、稀世奇珍送往宇文述的府邸,而有些他還不屑收下呢。」
韓峰聽他說起左衛大將軍宇文述的種種惡行,不禁想起往事:他知道宇文述乃是一代武學宗師神武上人的得意高徒,也是鴿樓樓主魏居士的師兄。自己曾以棍法和拳法出其不意打敗了他,逼他承諾再也不去侵擾寶光寺眾人,並且從此不可再出言侮辱韓家。

當時宇文述以武林中人的身分接受他的挑戰,願賭服輸,爽快地答應了韓峰提出的兩個條件。韓峰年輕識淺,並沒想到宇文述身為皇帝楊廣眼前的大紅人,身任左衛大將軍,他所能為的惡事,遠遠超過迫害寶光寺或出言輕侮韓家。他對徵兵百姓一派殘忍無情,對反抗義士力求撲滅殺盡,為惡實在不可謂不小。

韓峰想到此處,不禁甚感後悔。自己在終南山靜思谷底向宇文述單獨挑戰,將他打敗,實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然而打敗他後,卻輕易便放了他去,委實可惜。然而當時自己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為求保住受傷的魏居士和通靜,確實也別無他策。

但聽通天嘆息道:「宇文述就和當年的楊素一般,權勢熏天,仗著皇帝的信任,無惡不作。因果不爽,總會得到報應的。」
通果點頭道:「師兄說得是。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通天切入正題,說道:「通果師兄,老和尚這回派我等下山,正是命我們設法救出一位被宇文述陷害之人。此人名叫虞世南,他的哥哥虞世基在皇帝手下當大官,虞世南卻明哲保身,閉門家中,讀書練字,不問世事。他不知如何得罪了宇文述,宇文述竟將他全家抓了起來,準備流放嶺南。家父久聞這位虞世南先生的名聲,知道他人品高潔,學問淵博,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們須得想個辦法,將虞先生一家救了出來。」
通果點點頭,說道:「我猜想你們此來,便是為了相救虞二先生。」
他伸出兩根胖胖的手指,說道:「要從宇文述手下救人,只有兩條路子,一條是來軟的,一條是來硬的。軟的我瞧行不通。虞二先生在地方上名望甚高,他被捉起後,許多有頭有臉的高官貴宦都出面為他求情。宇文述最討厭人家求情,官高權重的也就罷了,官位小一點的,好幾個去求情,都被宇文述一古腦兒抓起,下獄論罪。有人想用重金賄賂,但宇文述痛恨虞二先生人緣太好,通通不收。」
他收起一根手指,剩下一根食指,說道:「因此我們得來硬的。」
通天問道:「如何來硬的?」
通果身子前傾,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劫、獄!」
通天點點頭,臉上並未露出絲毫驚訝之色,接著問道:「人關在刑部大牢,還是天牢?」
通果道:「都不是。」他指指盛花生的碟子,說道:「就在宇文述的府邸。」
通天望著那碟花生凝思片刻,說道:「需要幫手。」
通果露出微笑,點頭道:「幫手有,而且很多。」
通天露出疑惑之色,側頭望向他,說道:「是誰?相助此事之人,必得是非常可靠之人才行。」
通果笑容益盛,說道:「萬分可靠。」他頓了頓,才道:「我說的幫手,正是乞流!」
通天聽見「乞流」二字,揚起眉毛,露出驚喜之色,問道:「當真?洛陽城中的乞流,以誰為首?」
通果得意地拍拍胸口,說道:「首領名叫杜灰鼠,正是我俗家的同胞兄弟。我幼年家中貧窮,我爹送了我出家,我兄弟則入了乞流。」
通天聽了,大笑起來,擊掌笑道:「好極!好極!」
韓峰從未聽過「乞流」,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問道:「大師兄,請問什麼是『乞流』?」
通天道:「通果師兄對此最為熟悉,不如請通果師兄跟峰師弟解釋吧。」
通果點點頭,說道:「乞流乃是居於大城市中,以乞討為業的一群人。他們集結為流,互相幫助照應,在大城市中依靠乞討和偷竊維生,自稱『乞流』。他們原本住在地面上,但數年前楊廣為了在外族使臣面前炫耀東都的富裕繁榮,下令捕殺流落街頭的所有乞者,嚴查戶籍,他們才只好另覓居處。」
韓峰聽了,不禁心頭火起,拍几怒道:「這楊廣當真全無人性!他不思照顧街頭乞兒,竟為了顧及面子,將他們趕盡殺絕!」
通天搖頭嘆道:「往年在大興城,楊廣也曾因乞兒礙眼,下令全數撲殺。此人殘忍無仁,已是天下皆知。」
通果道:「正是。乞流受到打殺壓迫,不只是這一兩年的事。因城市地面上里戶森嚴,乞流中人沒有產業戶籍,不能居住在里中,在街頭行走又會被士兵捕殺,因此他們便在地底下祕密挖掘土室居住,土室之間更挖掘地道相通。這些地道四通八達,分布於整個洛陽城之下。」
韓峰恍然大悟,說道:「宇文述將軍府第之下,想必已有地道!」
通果笑道:「峰師兄好聰明,正是如此。將軍府占地廣大,地底下共有三條通道,五個出入口。」
通天沉吟道:「有沒有一條能通往城外?洛雁寺位在城外西南方數里之處,寺中有個隱密的藏身處,可以暫時安頓虞先生一家。」
通果轉過身,從書架上取出一幅地圖,在几上展開。
但見圖中畫著好大一間屋苑,中間隔成一塊一塊,標示著園林池榭、廟堂樓房等。
通果道:「這便是宇文將軍府的地圖。占地五千頃,整個崇業里都是他的府邸。」
他指出位在西方的一處獨立院子,說道:「禁錮虞二先生和其家人的牢房,就在這院子的主屋裡。主屋邊上環繞著一排守衛房,共有上百名侍衛日夜守護。」
通天仔細研究地圖,問道:「這三條紅線,便是乞流的地底通道麼?」
通果道:「正是。師兄你瞧,眼下最大的難處,是乞流的地道出口並不在牢房的正下方。牢房底下鋪了石板,無法挖穿,因此目前最近的地道,只能通到守衛房之下。我們需得將人從主屋中救出,護送到十餘丈外的守衛房,才能進入地道。進入地道後,地底下四通八達,只需往西南行去,便能到達城外的洛雁寺。」
通天凝神觀看地圖,點頭道:「通果師兄調查得極為詳盡。」思慮一陣,問道:「令兄弟手下有多少人?」
通果道:「精壯共有三百餘人。」
通天道:「動手時不需要這麼多人,五十人足夠了。」他抬起頭,說道:「通果師兄,可否請令兄弟來此,大夥兒一塊兒談談?」
通果微笑點頭,說道:「這個自然。我已跟我兄弟說過,兩位寶光寺師兄就將來到洛陽,定有大事要辦。他正等我喚他來談事情呢。」當即派了小沙彌去南市尋找自己的兄弟,請他立即來無名寺商議要事。

不多時,便見一個面貌酷似通果的胖子走進知客室,兜頭便拜,正是通果的兄弟杜灰鼠。
杜灰鼠跟他兄長一般滿面油光,笑口常開,只不過通果是出家人,剃了光頭;杜灰鼠則是一頭灰髮,口裡長了兩顆大暴牙,看來果然頗像隻肥大的灰色田鼠。

他睜著一雙小眼望向通天和韓峰,眼神閃爍,躬身說道:「二位師兄!我們乞流雖是粗人,但也懂得尊敬賢人。我兄長告知兩位計劃營救虞二先生一家,乞流一族義不容辭,全體供二位差遣!」
通天肅然起敬,起身恭敬回禮,說道:「乞流雖為世所不知,卻是天下『義』之所在,通天衷心感佩!」
杜灰鼠連道:「不敢,不敢!」
當下眾人圍几而坐,通天便說出了他的計畫:通天、韓峰師兄弟及杜灰鼠率領乞流三十人,從地道偷入守衛房,趁夜竄出,打倒守衛;之後兵分三路,通天率領十人闖入牢房,救出虞先生一家,送入地道;韓峰則率領十人爬上屋頂掩護,如有守衛逼近,便以弓箭射退;杜灰鼠則率領二十人留在守衛房,守住退路。地道之內留下十位乞流負責接應,護送虞先生一家通過地道,前往城外的出口,趁夜抵達洛雁寺。將虞家送入地道之後,為了掩人耳目,避免將軍府的護衛得知囚犯已從地道逃出,韓峰將帶領二十位乞流闖向將軍府東方的林苑,從另一入口潛入地道;通天則率領二十位乞流往南方闖去,從南方正門闖出,聲東擊西,混淆視聽。

韓峰聽完後,說道:「虞先生被關之處或有鐵柵,囚者也可能被鐵鍊綁縛。我的『天降大刃』堪稱鋒銳,可借大師兄一用。」
通天甚喜,說道:「好極,自當借重師弟的『天降大刃』。」
韓峰想了想,又道:「正門守衛定然甚多,不易闖出,不如我跟師兄同去,不致分散了力量。」
通天點頭道:「這樣也好。然而我們需得假做護衛著虞二先生一家,好讓守衛不會懷疑虞二先生等已躲入地道。這樣吧,我們請十位乞流弟兄裝扮成囚犯,跟其餘乞流弟兄護衛著他們往外闖。其他的乞流兄弟,只需混淆守衛,往東方林苑奔去,及早躲入地道便是。」
當下眾人討論劫囚的細節。通天心思縝密,詳細考慮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並擬定各種因應之方。

韓峰在旁傾聽,心想:「大師兄年紀雖輕,卻雄才大略,智謀深遠。老和尚派我跟隨大師兄下山,想必希望我藉此機會,好好向大師兄學習。」當下仔細聆聽,有不懂處便開口詢問,時而提出自己的想法。

通天留神傾聽韓峰的想法,並不時請問杜灰鼠的意見。
通果坐在一旁聽了半天,擠眉弄眼,忽然說道:「大師兄,你可沒分派任務給我啊。」
通天笑道:「通果師兄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應輕易露面犯險。劫囚這等犯上作亂之事,師兄還是別插一腳為妙。便請通果師兄在此坐鎮,此役便交給我和峰師弟及杜流主吧。」
通果略顯失望,仍合十道:「謹遵大師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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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書摘:第一章 廢墟中

天寒地凍,一場鋪天蓋地的狂風大雪剛剛止息。
此時正是午後,終南山上寂靜無聲,平靜寧和。
沒有人能猜想得到,那片白茫茫、平坦坦的白雪之下,竟然掩蓋住了一座怵目驚心的廢墟。
這是終南山寶光寺的舊址,別人可能尋找不到,看不出來,但是韓峰卻絕對不會認錯。
他在這座寺院中度過了兩個年頭,早課晚課,打禪行香,挑水砍柴,練功嬉戲……這兒是比他原本的家更加像家的歸宿。

然而寶光寺已不復存在。
韓峰獨自站在當地,凝望著被白雪覆蓋的「家」,默然無語,心中滿是疑惑。
初上山時,尚未下起大雪,韓峰一眼便看見了被大火燒燬的寶光寺廢墟。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滿地的斷檐瓦礫,想起那封飛鴿傳信中所寫:「寶光寺燬,和尚圓寂……沙彌全數殉難,無一倖存……」
他一想到這廢墟中定掩埋著許多師弟的屍身,不禁全身顫抖,難以克制心中的激憤和恐懼。

他吸了一口長氣,下定決心:「我必須挖掘出師弟們的遺體,好生埋葬,替他們誦念超生。」
他戴上好友小石頭昔年為他縫製的兔皮手套,在斷檐瓦礫之間奮力翻找了一整日。

他找到佛堂供桌的桌腳,桌上的銅香爐,燒黑了的蒲團和半毀的佛像,還有破碎的鍋瓢缽碗等。但是,卻沒有找到任何一具屍身。

三日之前,韓峰在跟隨唐國公李淵赴太原上任的途中,驚聞寶光寺寺毀人亡,立即辭別唐國公李淵和李世民父子,趕回寶光寺,打算親手埋葬遇難的師弟們,並尋訪至交小石頭的下落。

然而事情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並沒有找到師弟們或是小石頭的遺體,只找到一片燒燬的廢墟。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來到寺後的鴿樓勘查,只見鴿樓早已燒成平地,原有的二層樓房如今已不復影蹤,只有幾道矮矮的土牆還立在當地。

他走入鴿樓舊地,地上滿是扭曲焦黑的鴿籠。仔細一瞧,但見所有的籠門都是開著的,籠中連一隻鴿子屍體也沒有,想來有人在起火前打開了所有的籠門,將鴿子都放走了。

他熟知魏居士和小石頭對這些信鴿疼愛非常,定會不顧火勢,衝入鴿樓打開鴿門,不讓心愛的鴿子被活活燒死。

然而他們卻人在何處?
韓峰感到又是沉重,又是困惑。他信步走去,來到了抄鴿信的書房舊地。他記得第一次和小石頭來到這書房找魏居士時,只見房中堆滿筆墨紙硯、書冊信件,雜亂無章;自從小石頭開始在這兒抄寫鴿信後,她便花了不少功夫,將書房徹底地清掃了一番,整理得桌面乾乾淨淨,信札整整齊齊。

然而一場大火後,書房中連桌子、窗櫺、土牆都燒成了焦炭,更別說筆墨信件了。
韓峰心想:「鴿樓中藏了這許多祕密信件,如有敵人攻上山來,魏居士或小石頭一定立即將信件全數燒燬,以免留下痕跡。說不定……這把火正是他們放的?」
他在書房舊地細細探查了一番,盼能找到小石頭留下的半點蛛絲馬跡,然而直到天黑,都未曾找到任何線索。

韓峰頹然在一塊斷石上坐下,望著一抹夕陽緩緩消失在樹梢,心中的疑問不斷升起:「魏居士、小石頭和師弟們究竟是生是死?如果沒有死,他們的人卻在哪兒?」
他呆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信中提及:「和尚圓寂,法身歸葬清心尼庵。」
他立即跳起身,騎著追龍,往山北馳去。他曾運送柴米去清心尼庵,記得尼庵所在,馳出十多里,終於來到尼庵之外。

清心尼庵不大,跟寶光寺一般共有三間草屋,庵中平日由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尼主理,照顧著五十多個小沙彌尼。當時投奔上終南山寶光寺的孤兒中有不少是女孩兒,老和尚便將她們安頓在清心尼庵中。寶光寺的通靜年紀大一些後,也搬到了清心尼庵住下。

這時來開門的是一位老尼,她一身灰布僧袍,滿面皺紋,頭上戴著一頂暖帽。
韓峰連忙向老尼合十行禮,問道:「請問尼師,老和尚……老和尚神光大師的法身是否在此?」
老尼點了點頭,滿布皺紋的臉上露出哀傷之色,指著庵後的一座小小的舍利塔,張開缺牙的口,含混不清地說道:「幾日之前,一個穿著羅漢衫的男孩兒,揹了老和尚的法身來此。我們一起將老和尚火化了,舍利便供在那塔裡。」
韓峰快步上前,在舍利塔前跪倒拜下,心想:「我竟沒有見到老和尚的最後一面,老和尚便已撒手西歸了!」不禁痛哭失聲。

他在舍利塔前默念了數百遍往生咒,才抹淚起身,問老尼道:「請問尼師,那個揹老和尚法身來的男孩是誰?」
老尼搖頭道:「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他也沒說自己是誰。」
韓峰問起男孩兒的形貌,老尼說得不清不楚,但聽起來很可能便是小石頭。

韓峰連忙問道:「他有沒有受傷?」
老尼搖頭道:「受傷?我看他身手靈活,應當沒有受傷。只不過衣服上都是泥土灰塵,好像也有一些血跡。我要他清洗一下,他卻不肯,匆匆離去了,什麼話也沒有多說,神情古怪得很。」
韓峰聽了,實在想不出小石頭行止為何如此怪異,離開清心尼庵後,又去了何處?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住在這兒的通靜小師父呢?」
老尼搖頭道:「她走啦。不久之前,老和尚送了一個病重的中年居士來這兒養病,讓通靜照料他。後來那居士病重不治,往生西方了。通靜為此十分傷心,後來她跟老和尚談話後,又決定搬回寶光寺去啦。」
韓峰聽了一驚,問道:「那位居士可是姓魏?」
老尼道:「正是。」
韓峰心中一痛:「魏居士長年病魔纏身,沒想到他竟就此病逝了。」
他又向老尼詢問過去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但老尼翻來覆去,說的也只有魏居士來此養病不治、通靜離去、小男孩揹了老和尚的遺體來此等情,再也問不出別的訊息來。

韓峰甚是失望。他想回去寶光寺遺址再次搜索探尋,便將坐騎追龍留在清心尼庵,託老尼照顧數日。他懷著滿腹疑竇,告別了老尼,徒步走回寶光寺遺址。

韓峰來到樹林邊上,心中盤旋思索著種種疑點。
忽見樹叢中火光閃動,腳步聲響,言語嘈雜,一群人向這兒走了過來。
韓峰心生警惕:「莫非這些是縱火燒寺的敵人?」
他立即矮下身,四下張望,尋找藏身之處,留意到十多丈外有棵松樹,想起這棵樹下有個大洞,平時小沙彌們總將掃帚水桶等物事留在洞中。他緩緩後退,來到松樹之下,松樹不畏寒,即使在嚴冬之中,仍長滿了針葉,葉上堆滿尚未融化的積雪。

韓峰抬頭望望,不敢躍上樹,怕會抖落積雪,便伸手撥開積雪,鑽入樹洞之中,再將積雪撥回遮住洞口,右手握緊了匕首「天降大刃」。
但聽腳步聲響,十多名男子持著火把走出樹林,來到寶光寺舊址之旁。一人叫道:「有足跡!有人來過這兒。」
那群人的首領立即下令道:「散開,搜!」
眾人舉起火把,四下散開搜尋。幸而這樹洞甚是隱密,天色又漸漸暗下,那些人並未能找到韓峰。
但聽那首領的聲音沙啞低沉,不斷呼喝,指揮手下在廢墟四周探勘。他對一個手下說道:「那人花了不少功夫在此翻找,瞧!他幾乎將每塊亂石磚瓦都翻動過了。」
那手下聲音尖細,說道:「莫非這人也在找那件物事?」
沙啞嗓音之人罵道:「呸!給我閉嘴!」
尖聲那人忙道:「是。是。」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道:「這地方我們都翻過幾十回了,什麼都沒找到。我猜那物事應是被那些小鬼給帶走了……」
沙啞嗓音打斷他的話頭,說道:「誰知道那群小鬼究竟躲在何處?可惜那老和尚自己坐著歸天去了,也沒法向他逼問。哼,就算翻遍了這座終南山,我們也得找出那些小鬼,找出那件物事。找不出來,誰都別想離去!」
尖聲那人似乎頗不情願,低聲應道:「是,是。」
沙啞嗓音又道:「江湖上很多人都聽聞了寶光寺之事,但是知道內情的人並不多。我們在這兒慢慢地找,總會給我們找到的。」
韓峰聽見那人說「老和尚自己坐著歸天去了」,想起在清心尼庵見到的舍利塔,心中一陣揪痛,眼淚又不禁湧上眼眶。

復又尋思:「聽來這些人來到寶光寺,似乎是為了尋找什麼寶物。我在寶光寺住了這幾年,從來不知道我們這兒有什麼珍貴的物事,不然我們又怎會老是吃不飽穿不暖?」
但聽那沙啞嗓音喝令手下繼續搜尋。韓峰屏住氣息,躲在樹洞中更不稍動。直到天色全黑,那首領才下令離去。

韓峰看不出這些人是否便是侵犯燒燬寶光寺的敵人,還是在寺毀之後才上山,專為尋找寶貝而來的。從他們的言談衣著之中,也只能看出他們身負武功,似乎並非官兵,應是江湖人物之流。

韓峰擔心他們口中說要離去,其實還在附近,在樹洞中又等候了一陣子,身上濕冷難受,直到天色全黑,月亮爬到半空,他才緩緩爬出樹洞。

他傾聽良久,又去左近巡察了一陣,才確定那群江湖人物已然遠去。他緩步走入寺旁的樹林,爬到一棵松樹,找了個乾燥的樹椏,吃了點乾糧,便在樹上睡了一夜。
這一夜他憂疲交集,睡得極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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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述往事

次日清晨,韓峰天沒亮便醒轉來,一躍下樹,在寶光寺周圍探勘巡視,盼能撞見昨夜見到的那些江湖人物,從他們口中多探聽一些消息。

然而他尋了一個多時辰,卻始終沒有見到他們的蹤影。他在西南方的崖下找到一個熄滅的營火,猜想便是那些人昨夜歇息之處,此刻他們不知往終南山的何處去了。

韓峰在山中走了一圈又一圈,仍舊找不到任何線索。
他信步來到往年時時與小石頭一起去休憩談天的離合崖,眼望著老松樹下的石碑,耳中充斥著山崖上的凜冽寒風,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哀痛。自己下山之前,還曾與小石頭一塊兒來過此地,約定再來這兒看日落;怎知這一去,物換星移,人事全非,不但寶光寺燒燬,小石頭也已消逝無蹤!

他抬頭望向老松樹的樹枝,想起小石頭總愛坐在那兒看日落,想起往年小石頭曾一次又一次地坐在這棵老松樹上,等待自己下山辦事回來……如今自己回來了,等待的人卻已不復在此。

他悲痛難已,抱著松樹痛哭了一回,不忍心在此多待,哀然離去。
將近午時,忽然大雪紛飛,狂風呼號,一場大風雪陡然降臨。
韓峰找了一個山坳躲避,等風雪過後,又回到寶光寺的舊址之旁。他見整片寶光寺的廢墟都已被大雪層層掩蓋,再難見到,心想:「幸好我早一日回來,昨日已仔細搜查過此地。如果今日才趕到,燒燬的寺廟被大雪掩蓋,再要挖掘起來就困難得多了。」
他站在當地,望著沉靜厚實的白雪,滿心疑惑:「老和尚為何會坐化圓寂?聽那些江湖人物所說,老和尚似乎並非遭人傷害,而是自己坐化的。那麼究竟是誰燒掉了寶光寺?師弟們是死是活?剛才那些人又在尋找什麼寶物?他們說猜想『那物事被那些小鬼給帶走了』,又說『誰知道那群小鬼究竟躲在何處』,莫非師弟們並沒有死,卻是躲藏在某地?」
這時已近傍晚,忽聽山林深處傳來幾聲尖銳的狼嚎。

韓峰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小石頭曾奮不顧身地從狼群中救出了通靜,隨即腦中靈光一閃:「是了,小石頭告訴過我,老和尚在山頂練武坪邊上設了一個祕密藏身處。當時宇文述的手下士兵追上山來捉拿義士,通吃和小石頭帶領大家到山上的石洞中躲避。廢墟中沒有任何一個師弟的屍身,或許他們全都躲在山上的洞穴裡!」
他這麼一想,心中頓時升起一線希望,立即跳起身,大步往山頂奔去,不多時便來到山頂的練武坪上。

他記得祕密入口是在一塊大石頭之後,當即繞到大石頭後方,想伸手去敲石壁,卻又停下,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可怖的念頭:「如果所有的師弟們都死在裡頭……」
他甩了甩頭,走上一步,忽然聽見左首風聲響動,他不暇細思,立即往後一避,只見一道黑影從眼前掠過,一枝羽箭插在石壁之上,箭尾的羽毛猶自顫動。

韓峰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當時天色已暗,他若非靠著直覺往後閃避了數寸,這箭定然已射上了他的肩頭。

他聽見左右風聲又響,立即矮身著地滾去,滾到大石頭之後,但聽啪啪連響,又有四五枝羽箭插在身邊的土地上。韓峰高聲叫道:「我是韓峰!快住手!」
羽箭果然停下了,不多時,但見一個光頭從大石頭上冒了出來,臉容瘦削白淨,手中緊握弓箭,正是通平。

通平看清了韓峰的臉面,大喜過望,叫道:「峰師兄,是峰師兄!」轉身叫道:「真的是峰師兄!快別放箭,是峰師兄啊!」
卻見四個小小的身影從四面八方的石頭上、草叢後湧出,正是通平、通定、通安及通靜四人,各自手持弓箭。通平仍舊高高瘦瘦,一副乖順老實的模樣;通定臉上多了幾分精明幹練;通安仍是骯髒邋遢,隨遇而安的老樣子,穿山甲「龍王」緊緊跟在他腳邊;留起頭髮的師妹通靜神色中帶著幾分焦慮擔憂,清心尼庵的老尼說她回到寶光寺了,果然不錯。

韓峰見到四人,心中大喜,立即跳起身來,奔上前去,叫道:「通平,通定,通安,通靜!你們都沒事麼?」
通平跳下大石頭,將弓箭掛在肩頭,臉上微微一紅,說道:「峰師兄,你怎麼回來了?真對不住,我們以為你是壞人,才向你放箭。你沒受傷吧?」
韓峰見眾師弟妹都平安,還善用自己傳授的箭法禦敵,心中又是高興,又是安慰,說道:「不要緊,我沒事。其他師弟們呢?」
通平向周圍望了望,顯然擔心有敵人在左近,說道:「師兄請進來說話。」當先向著石壁走去。
通平打開石壁上的祕門,領著韓峰走入山洞,通定等則手持弓箭,回到剛才的藏身處,繼續守衛。
韓峰雖曾聽通吃和小石頭提起過這個藏身處,卻並未進來過。進入山洞之後,迎面便是一條狹長的甬道,斜斜向下,走出十多步,便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山洞,高闊各有七八丈,甚是寬敞。山洞兩旁有不少穴室,擠滿了人,看來一百多個師弟全都躲在裡面。

韓峰初上寶光寺時,寺中只有五十多個小沙彌;之後數年,天下更加紛亂,逃上山來的孤兒越來越多,此時已超過一百人了。

小沙彌們個個神色恐懼疲倦,見到韓峰,都是又驚又喜,一齊湧上前圍在他身邊,紛紛問道:「峰師兄!你怎麼回來了?「寶光寺怎麼了?」「老和尚怎麼了?」「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這裡好冷,我想回去!」
韓峰見眾沙彌還不知道老和尚圓寂的噩耗,只能安慰他們道:「寶光寺太過陳舊,被大雪壓倒了,沒法再住人。老和尚下山去了,大家先安心在這兒住下,我們慢慢想辦法便是。」
等到小沙彌們入睡之後,韓峰才找了通平、通定、通安和通靜四個年紀最大的師弟妹,到石穴深處談話。他先告知通吃身受重傷,瓦崗弟兄帶著他來向自己傳報噩耗;又說了自己趕回山上,見到寶光寺確實燒燬,老和尚已圓寂往生,小石頭下落不明等情。四人都驚得呆了,滿面不可置信之色。

韓峰問道:「我離開之後,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四個小沙彌互相望望,當中數通定最為機伶警醒,他皺眉回想,說道:「起初並沒有什麼異狀。後來我們發現事情有點兒不對,是從老和尚有一回早課後,召集大家說話開始的。」
韓峰忙問:「老和尚對你們說了什麼?」
通定道:「他也沒說什麼特別的話,只是神情十分嚴肅,不像平時那麼慈祥隨和。他將以前教過我們的禪修方法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要我們牢牢記住。現在回想起來,他好像便是擔心時候不多,因此要我們好好記住他傳給我們的教法。」
通平點頭道:「確實有點兒……有點兒交代後事的味道。」說著眼眶不禁紅了,通靜已開始低聲啜泣。

韓峰問道:「後來呢?你們可知道將有敵人攻上山來?神力大師和其他師兄們有否回來幫忙守禦?」
三個小沙彌和通靜都露出驚訝之色,一齊問道:「敵人?什麼敵人?」
通定搖頭道:「我們離開之前,並沒聽說有什麼敵人,神力大師和其他師兄們也沒有回到山上。」
韓峰聽了,心中疑惑更深:「如果當時的情況果如他們所說,師兄們並沒有前來救援,敵我並未正面衝突,師弟們也沒有一人傷亡,唯有老和尚獨自留在寶光寺中圓寂,那麼小石頭送出的鴿信又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說寺中沙彌都已死了,要大家千萬不要來救援?她是故意這麼寫,還是受到逼迫?她自己又去了哪裡?躲在洛陽城外偷襲通吃和通果的又是什麼人?」
韓峰越想越困惑,尋思:「通平他們知道的甚少,可能因為他們早早便被送到山頂,躲在此處,是以寶光寺中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全不知情。」
他抬起頭,問出一直盤桓在他心中的疑問:「那麼小石頭呢?她到哪兒去了?」
通平和通定等面面相覷,顯然毫無頭緒,通靜坐在一旁,眼淚掉得更急了。

韓峰見他們無法回答,心中更加焦慮,問道:「請你們告訴我,我下山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通定回想過去一個月發生的事,說道:「你離開後,小石頭師兄哭了好幾天,就此病倒了。後來魏居士的病勢忽然加重,老和尚將他送去山北的清心尼庵靜養,請通靜師妹照顧著。此後小石頭師兄不得不打起精神,主持鴿樓,一切鴿信的書寫、傳送,全由他一手包辦。他雖不哭了,卻變得異常消沉沮喪,整日憂心忡忡地。」
通平接口道:「峰師兄應當最清楚了,小石頭師兄平日老愛跟我們講故事、開玩笑,吹牛唬人,帶著大家玩耍胡鬧。那陣子他變得安靜得很,臉上全沒了笑容,又似乎常常哭泣,見到我們也愛理不理的,不似以往那般老愛找人搭訕閒聊。」
韓峰聽他們所說與通吃的敘述吻合,心中更感慚愧懺悔,問道:「你們可知……可知她為何會如此?」
通定道:「我們見他整日愁眉苦臉,跟他平時嬉皮笑臉、百無禁忌的模樣就像兩個人似的,就去問他為了什麼事情煩心,他只擺擺手要我們走開,說他很忙,別去吵他。他不肯說,我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擔憂什麼,只猜想或許跟鴿樓的事情有關。」
通靜抹去眼淚,這時開口道:「還有,在我們上山前的最後幾日中,老和尚不時叫他去竹林中,閉門長談。有回我在竹舍外整理藥草,隱約聽見竹舍裡傳來小石頭師兄的哭聲,他似乎在為什麼事情懇求老和尚,老和尚卻堅決不許。小石頭師兄每回從竹林出來,臉色都非常難看,眼圈紅紅的。我問他怎麼回事,他總是搖頭不答,有一回我聽見他自言自語道:『老和尚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承受得起?我怎麼對得起老和尚?』」
韓峰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意思?」
小沙彌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答不上來。

通定道:「我們只猜測事情應當跟鴿樓鴿信有關,但他的口風很緊,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們。」
韓峰問道:「後來呢?」
通平道:「後來?是了,一日早晨,老和尚叫了我去,命我帶領所有的師弟到山頂的藏身處躲起來,若非他親自上山來找我們,否則絕對不可以出來。我便趕緊帶著師弟們上山來了,全寺只有老和尚和小石頭師兄兩人留下。我們離開時,老和尚站在寺門口相送,就好像平時一般,神色如常。小石頭師兄卻在鴿樓裡忙著,我見到他從鴿樓上放走了幾隻鴿子,向我們招了招手,便進去了。」
通靜又流下眼淚,說道:「那時又怎想得到,那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老和尚了!」
通平和通定、通安聽了,都失聲痛哭起來。

韓峰心中也自哀然,只能勉強安慰師弟師妹們道:「老和尚在寶光寺坐化圓寂,應是很安穩地西歸的。他的法身已在山北的清心尼庵中火化,舍利子就供在庵後的舍利塔中。等我們有機會時,再一起去清心庵,向老和尚頂禮拜別吧。」
眾師弟妹仍舊哭泣不止。

韓峰只能勉力安慰,讓大家一起念了一百遍往生咒,儘早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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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冊.人
《奇峰異石傳》全三冊
第一部 寶光禪寺
不從軍,不挖河!大興南,終南阿;
寶光寺,收孤兒。不吃苦,不挨餓!
兩人無意中得知寺中有座專門傳送隱密鴿信的鴿樓,住持神光大師所住的竹林後更住著一個不時嚎叫哭泣的鬼怪,逐漸發現寶光寺似乎並非他們想像中那麼單純……

十二歲的少年韓峰因父親加入反抗隋煬帝的起義而家破人亡,孤身逃到首都大興城。遭受通緝的他在城中被士兵圍捕,幸得萍水相逢的小乞兒小石頭出手相助。兩人結為好友,一起來到專門收容孤兒的終南山「寶光寺」。

誤打誤撞到了寶光寺中,兩人卻被逼著餓肚子幹活和做早晚課,日子過得苦不堪言,然而為了度過寒冬,只好勉強留了下來。寶光寺的住持神光老和尚雖然慈悲和善,五師姊通雲溫柔可喜,但管事的神力大師凶惡暴躁,四師兄通海則高傲凌人,韓峰和小石頭常因此吃足了苦頭。

兩人無意中得知寺中有座專門傳送隱密鴿信的鴿樓,住持神光大師所住的竹林後更住著一個不時嚎叫哭泣的鬼怪,逐漸發現寶光寺似乎並非他們想像中那麼單純……

第二部 桃李歌謠
桃李子,得天下。
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裡。
勿浪語,誰道許?
兩年時光匆匆過去,韓峰武功有成,成為寶光寺的得力弟子,小石頭則晉身鴿樓主人魏居士的左右手,兩人過著平靜安穩的日子。

然而終南山下紛亂迭起,洛陽城中開始流傳一首〈桃李子〉歌謠,預言姓李之人將得到天下,隋煬帝楊廣疑心極重,開始下手殺戮朝中李姓重臣,唐國公李淵和李世民一家岌岌可危。

韓峰傾慕李淵之女李晏雲,得神光大師之命下山襄助李家,憑藉一身出奇箭術和超卓武藝,令李淵對他青眼有加。而他也意外得知小石頭的身世之謎竟連結亡國周朝皇室血脈祕辛!同時間寶光寺傳來噩耗,強敵攻入,寺廟全毀,眾人失蹤,小石頭生死不明,韓峰得訊後痛悔自責不已,立誓要走遍天下,尋找小石頭的下落。

第三部 大唐帝國
奇峰立玉,異石引渡。
頂禮未來,皈依佛足。
毋亡隨和,呼之欲出。
隋朝亂世,江湖兒女英雄輩出。
演繹歷史動盪,開啟大唐風華之章。
作者鄭丰(陳宇慧),繼2007年《天觀雙俠》、2009年《靈劍》、2011年《神偷天下》系列在台暢銷突破三十萬冊後,2013全新武俠之作。
2013-07-28 00:30:37
新聞台Blog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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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您!此篇文章極為優質,獲選為本日哈燒文章,將會出現在新聞台首頁哈燒文章區塊輪播。請您繼續保持每日撰寫文章的好習慣,期待您提供讀者更多精采的內容,加油!
2013-07-29 10:5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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