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察」:
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人事雖殊,其理一也。惟善察者能見微知著。
不察,何以燭情照奸?察然後知真偽,辨虛實。
夫察而後明,明而斷之、伐之,事方可圖。察之不明,舉之不顯。
聽其言而觀其行,觀其色而究其實。
察者智,不察者迷。明察,進可以全國;退可以保身。君子宜惕然。
察不明則奸佞生,奸佞生則賢人去,賢人去則國不舉,國不舉,必殆,殆則危矣。
「籌謀」:
君子謀國,而小人謀身。謀國者,先憂天下;謀己者,先利自身。
蓋智者所圖者遠,所謀者深。惟其深遠,方能順天應人。
守之伐之,不如以德伏之。宜遠圖而近取。見先機,善籌劃。
聖王之舉事,考之於蓍龜,不如諦之於謀慮;炫之以武,不如伐之以義。
察而後謀,謀而後動,深思遠慮,計無不中。故為其諍,不如為其謀;為其死,不如助其生。
羽翼既豐,何慮不翱翔千里。
察人性,順人情,然後可趁,其必有諧。
所謀在勢,勢之變也,我強則敵弱,敵弱則我強。傾舉國之兵而伐之,不如令其自伐。
勇者搏之,不如智者謀之。以力取之,不如以計圖之。
攻而伐之,不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或雷霆萬鈞,令人聞風喪膽,而後圖之。
實以虛之,虛以實之,以其昏昏,獨我昭昭。
人皆知金帛為貴,而不知更有遠甚於金帛者。謀之不深,而行之不遠。
人取小,我取大;人視近,我視遠。未雨綢繆,智者所為也。
「用人」:
為政之道,在於辨善惡,明賞罰。倘法明而令審,不卜而吉;勞養功貴,不祝而福。
賢身立而國興;小人立而邦危。有國者宜詳審之。故小人宜務去;而君子宜務進。
大德容下,大道容眾。蓋趨利而避害,此人心之常也,宜恕以安人心。
故與其為淵驅魚,不如施之以德,市之以恩。
而誘之以賞,策之以罰,感之以恩。取大節,宥小過,而士無不肯用命矣。
賞不患寡而患不公,罰不患嚴而患不平。賞以興德,罰以禁奸。
使下畏罰而利賞,下也;好德而思進,上也。天下無不可用之材,唯在於所用。
「事上」:
事上宜以誠,誠則無隙,故寧忤而不欺。不以小過而損大節,忠也,智也。
不欺上,亦不辱君,勉主以體恤,諭主以長策,不使主超然立乎顯榮之外,天下稱孝焉。
榮辱與共,進退以俱,上下一心,事方可濟。驕上欺下,豈可久長?
攻城易,攻心難。故示之以禮,樹之以威,上也。
上怨報之以德,上毀報之以譽,上疑報之以誠。隙嫌不生,自無虞。
事君以忠,不涓細流。待人以誠,不留小隙。
為上計,不以小惠,而以長策。小惠人人可為,長策非賢者不能為之。
故事之以諛,不如進之以忠。助之喜,不如為之憂。
思上之所思,而慮共無所思;為君謀利,不如為君求安。
思之深,而慮之遠。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進炭。
「避禍」:
廓然懷天下之志,而宜韜之以晦。牙堅而先失,舌柔而後存。
柔克剛,而弱勝強。人心有所叵測,知人機者,危矣。
故知微者宜善藏之。考禍福之原,察盛衰之始,防事之未萌,避難於無形,此為上智。
禍之於人,避之而不及。惟智者可以識其兆,以其昭昭,而示人昏昏,然後可以全身。
君臣各安其位,上下各守其分。居安思危,臨淵止步。故易曰潛龍勿用,而亢龍有悔。
失利器者,人所欲取。故身懷利器者危。宜示之以無而去其疑,方無咎。
不矜才,不伐功,不忘本。為人以謙,為政以和,守其常也。
有隙則明示之,令其讒不得入;大用而諭之小用,令其毀無以生。
不折大節,不棄小惠。進退有據,循天理而存人情,此所以為全身之術也。
必欲圖之,勿以小惠,以大德;不以圖近,而謀遠。
恃於人者不如自恃。自恃者壽,自足者福。順天應人,故常在。
自愛者重。危房不可近,危邦不可入。明珠必待識者,寶劍只酬壯士。
以賢臣而事昏主,危矣。故明主則諫,昏君則去。不去而隱於朝,宜也。
知其雄,守其雌。事不可為而身退,此為明哲保身之道也。
「度勢」:
勢者,適也。適之則生,逆之則危;得之則強,失之則弱。
事有緩急,急不宜緩,緩不宜急。因時度勢,各得所安。
避其銳,解其紛;尋其隙,乘其弊,不勞而天下定。
勢可乘,亦可造。致虛守靜,因勢利導。
敵不知我而我知敵,或守如處子,或動如脫兔。
善度勢者乘敵之隙,不善度勢者示敵以隙。知其心,度其情,察其微,則見其勢矣。
觀其變而待其勢,知其雄而守其雌,疲之擾之,然後可圖。
勢可乘乎?勢不可乘乎?智者睹未明,況已著乎,惟在斷矣。智無識不立,無膽不行。
為謀,所重者膽,所貴者智;膽智兼備,勢則可為。
見宜遠而識宜大,謀宜深而膽宜壯。軍無威無以立,令無罰無以行。
威懾之,智取之,膽勝之,則何敵不克,何堅不攻?正勝邪,直勝曲。
浩然正氣,而奸佞折。
「攻心」:
城可摧而心不可折,帥可取而志不可奪。所難者惟在一心。
攻其心,折其志,不戰而屈之,謀之上也。
攻心者,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示之以義,服之以威。
君子好德,小人好利。辨以羞之,恥之,驅之於德。
移花接木,假鳳虛凰,謀略之道,唯在一心。亂其志,折其鋒,不戰自勝。
治不以暴而以道,勝不以勇而以仁。
故彼以暴,我以道;彼以勇,我以仁;然後勝負之數分矣。
攻心之術多矣。如武穆用兵,在乎一心。
亂之擾之,激之困之,俟之以變,然後圖之。
欲得之,先棄之;欲揚之,先抑之。畏之危之,其心必折,計然後可用。
虛予而實取之。示之以害,其必為我所用。欲得其心,莫若投其所好。
君喜則我喜,君憎則我憎,我與君同心,則君不為我異。
「權奇」:
善察者明,慎思者智。誘之以計,待之以隙。
不治獄而明判,不用兵而奪城,非智者誰為?
夫欲行一事,輒以他事掩之,不使疑生,不使釁興。
此即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事有不可拒者,勿拒。拖之緩之,消其勢也,而後徐圖。
假神鬼以立威,而人莫辨真偽。偽稱天命,其徒必廣。
將計就計,就勢騎驢,詭之異之,以伏其心。
此消彼漲,此漲彼消,其理一也,不詭於敵而詭於己,己之氣盛,敵氣必衰。
意欲取之,必先縱之;意欲除之,必先驕之。然後乘其勢矣。
敵強則弱之,敵實則虛之。弱之虛之,不我害也。
偷梁換柱,移花接木。妙手空空,彌禍患於無形。
釜底抽薪,上樓撤梯,雖曰巧智,豈無大謀?
人構我,我亦構人。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反客為主,後發制人。
必欲使人為某事,威逼之,刑罰之,利誘之。
由遠及近,從小至大,循序漸進,然後可用。
「謬數」:
知其詭而不察,察而不示,導之以謬。攻子之盾,必持子之矛也。
智無常法,因時因勢而已。即以其智,還伐其智;即以其謀,還制其謀。
間者隙也,有間則隙生。以子之伎,反施於子,撥草尋蛇,順手牽羊。
彼陰察之,我明示之。敵之耳目,為我喉舌。借彼之口,揚我之威。
「機變」:
身之存亡,繫於一旦;國之安危,決於一夕。
唯智者見微知著,臨機而斷。因勢而起,待機而變。
機不由我而變在我。故智無常局,唯在一心而已。
機者變也。惟知機者善變。變則安,不變則危。
物必先腐而蠹生,事必有隙而讒起。
察其由,辨其偽,除其隙,讒自止矣。
知機者明;善斷者智。勢可度而機可恃,然後計可行矣。
處變不驚,臨危不亂。見機行事,以計取之,此大將之風也。
將錯就錯,以訛傳訛,移花接木,巧取豪奪。
敵快我慢,以智緩之;敵強我弱,以計疲之。釜底抽薪,此消彼長。
敵緩則我速,敵弱則我強。此亦機變也。
危在我,而施於人。故我危則人危,人不欲危,則必出我於厄難。
「諷誄」:
諷,所以言不可言之言,諫不可諫之諫。
諫不可拂其意,而宜恤其情。
諫人者宜為人謀,不為己慮。
或激之勉之,以達其意。或諷之喻之,以示其謬。
進而推之,以證其不可行也。諫不宜急而宜緩,言不宜直而宜曲。
嬉笑之中蘊手理,詼婚之中寓乎道。
見君之過失而不諫,是輕君之危亡也。
夫輕君之危亡者,忠臣不忍為也。
「中傷」:
天下之至毒莫過於讒。讒猶利器,一言之巧,猶勝萬馬千軍。
讒者,小人之故伎。口變淄素,權移馬鹿。逞口舌之利劍,毀萬世之基業。
或誣之以虛,加之以實,置其於不義;或構之以實,誘之以過,陷其於不忠。
宜乎不著痕跡,欲抑而先揚,似褒而實貶。
隨口毀譽,浮石沈木。姦邪相抑,以直為曲。
故人主之患在於信讒,信讒則制於人,宜明察之。
然此事雖君子亦不免也。茍存江山社稷於心,而行小人主事,可乎?小人之智,亦可謀國。
盡忠事上,雖讒猶可。然君子行小人之事,亦近小人,宜慎之。
「美色」:
亂德則賢人去,失政而小人興。國則殆矣。
美色置於前而心不動者,情必矯也。
然好色不如尊賢。近色而遠賢臣,智者所不為也。
孰謂婦人柔弱?一顰一笑,猶勝百萬甲兵。
智者借色伐人,愚者以色伐己。
色必有寵,寵必進讒,讒進必危國。
然天下之失,非由美色,實由美色之好也。
借美以藏其奸,市色而成其謀,千載之下,綿綿不絕。人主宜詳審之。
聖賢事業,非大志者何為?故色賢之分,知其所取捨。
是以齊桓晉文,猶為霸主;漢武唐宗,不失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