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絕響：鳳飛飛「帽子歌后」
1953年8月20日－2012年1月3日，台灣女歌手，本名林秋鸞，桃園縣大溪鎮人出生。其演藝事業橫跨歌手、演員與綜藝節目主持人，有「帽子歌后」美譽，在華人歌壇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27歲（1980年）時嫁給香港旅遊大亨趙宏琦，於1989年生子。2012年1月3日因肺癌在香港法國醫院逝世，長眠於桃園大溪鎮佛光山寶塔寺。
經歷
1968年 參加「中華電台」歌唱比賽，榮獲冠軍。1969年以「林茜」之名首次登台於「台北雲海酒店」。1971年09月 灌錄生平第一首歌曲《初見一日》收錄於《歌林金曲唱片》。11月 採製作人張宗榮的建議，易名「鳳飛飛」，並參加華視開台大戲「燕雙飛」的演出，及演唱同名主題曲。1972年01月 加盟海山唱片公司。第一次消息見報，為《祝你幸福》唱片作宣傳。03月 推出個人首張專輯《祝你幸福》，並一口氣推出三種封面版本。1973年02月 上中視《金曲獎》節目，演唱「紅薔薇」。這也是鳳飛飛首次以歌手的身分上電視演唱。2月 與中視簽下基本歌星約，並主持中視《每日一星》節目。1974年首次赴新加坡演唱，並榮獲東南亞十大歌星之一。1975年03月 加盟台視，並推出第一個個人電視專輯《歌星之夜》。04月04日 在台北中山堂舉辦第一次歌友聯歡會。1976年07月 首次主持大型現場播出綜藝節目《我愛週末》。09月 爆發合約糾紛，鳳飛飛跳槽歌林唱片公司，並推出加盟新東家首張專輯《星語》。09月 榮獲《綜合周刊》舉辦第一屆『電視金像獎』年度最佳電視歌星榜首。1977年03月 閃電跳槽中視，並於04月推出第二個常態性綜藝節目《你愛週末》。《我是一片雲》唱片銷售量突破四十五萬張，打破歌林唱片紀錄，歌林唱片公司特地頒贈金唱片。《綜合周刊》出版第一本圖文專刊－《鳳飛飛的感情世界》。1978年02月 首次赴金門勞軍。07月 推出第三個常態性綜藝節目《一道彩虹》。08月 赴美擔任啦啦隊隊長，為中華青少棒隊加油。12月 應新加坡總理夫人之邀，赴星洲國家劇場開個人慈善義演演唱會。12月 遭到新聞局的「歌監」，因此無法公開演出三個月（1978.12～1979.02）。1979年01月 赴紐約主持自由藝人愛國慈善義演會，返國獲海工會、文工會、新聞局頒獎表揚。02月 再獲《綜合周刊》『電視金像獎』年度最佳電視歌星榜首。04月 榮獲首屆《你我他周刊》舉辦『金嗓獎』最受歡迎歌星，此後共連續蟬連九屆（1979年~1987年）。而「流水年華」也當選『金嗓獎』最受歡迎歌曲。06月 推出第一部電影《春寒》。11月 參加金馬獎典禮，演唱入圍電影《春寒》主題曲「沒有泥土那有花」。1980年03月 鳳飛飛於歸趙家，於香港註冊結婚。08月 舉行第一次全省巡迴演出，分別在台北狄斯角、台中聯美、台南元寶、高雄喜相逢登台表演。08月 獲邀參加美國華盛頓「寶島之夜」義演，優異的演出獲美國第一夫人羅沙琳‧卡特嘉許，並致贈簽名照及祝福語。12月28日 響應國際殘障年，於國父紀念館主持《殘障年愛心義演會》。1981年02月 第四部電影《就是溜溜的她》於春節上映。此部電影也是侯孝賢第一部電影作品。07月 赴美領取中華文化基金會所頒贈之「玉音獎」，並榮獲「華盛頓榮譽市民獎」和馬利蘭州榮譽市民獎」。美國參議員馬賽爾斯贈送簽名及獎狀，同時華盛頓訂是年的07月21日為「鳳飛飛日」。08月04日 獲新聞局頒贈「銀盤獎」嘉勉。10月 以僑胞身分返國參加國慶閱兵大典，獲僑委會頒贈「愛國僑胞獎」。並赴台中潭子及高雄楠梓加工出口區訪問，被譽為「勞工天使」。1982年01月10日 於台北國父紀念館舉行「鳳情千千萬義演會」，籌款三百萬，全數捐給中國救濟總會，做為空飄基金，並獲救總頒贈感謝狀。03月13日 榮登『金鐘獎』最佳女歌星寶座。05月01日 當選模範勞工，獲文工會頒獎表揚。06月 捐贈十萬贊助第五屆世界女壘賽，並親赴會場為中華隊加油。10月 返國擔任金馬獎頒獎人。10月25日 推出《鳳懷鄉土情》專輯，全部以閩南語發音，介紹台灣民風習俗。由於迴響極大，因此於翌年及1985年推出續集。1983年03月26日 再度蟬連『金鐘獎』最佳女歌星獎。而電視節目《鳳情千千萬》獲社會建設獎。07月02日 於中山醫院開刀治療多年耳疾。08月07日 於來來香格里拉大飯店參加全省歌迷舉辦的30歲「鳳飛飛慶生會」，並成立「鳳之友聯誼會」，此為全台第一個擁有個人歌友會的歌手。11月 為歌林拍攝的『舞獅打陀螺』廣告片獲得世界優良廣告選拔賽「銀盤獎」。1984年於星馬舉行歌友聯誼會，人數高達七萬人，盛況空前。07月30日 獲得美國聖地牙哥大學「國際知名藝人榮譽獎」，美國雷根總統親函致賀。08月 赴美舉行四場慈善義演，及接受「國際知名藝人榮譽獎」之頒獎。08月 於中視推出大型綜藝節目《飛上彩虹》。1986年11月 返國主持《好歌大家唱》（『金曲獎』的前身），《掌聲響起》、《又見秋蓮》榮獲新聞局評鑑的好歌。1987年06月 於台視推出第五個常態性綜藝節目《我愛彩虹》，在節目首集中與楊麗花小姐搭檔演出《唐伯虎點秋香》。1988年元旦 電影《春寒》於中國北京隆重上映。1989年02月 喜獲麟兒。1991年成立「飛飛工作室」，主導唱片的製作。《心肝寶貝》入圍「金曲獎」年度最佳歌曲。11月 出席金曲獎晚會擔任頒獎人。12月 應邀參加金馬獎典禮，做長達十分鐘的電影主題曲演唱。1993年 12月 應邀返台參加第30屆金馬獎晚會頒獎人，同時扮演梁山伯與葉玉卿合唱《樓台會》，與王靜瑩演出〈草橋結拜〉，與邱淑貞演出〈十八相送〉。1996年05月 應邀回國參加「五二○總統就職聯歡晚會」，演唱重新編曲的《掌聲響起》。1997年04月 於台視推出第六個常態性綜藝節目《飛上彩虹》。05月 獲邀擔任「金曲獎最佳女歌手」頒獎人。05月05日 鳳之友聯誼會成立「鳳飛飛全球資訊網」。06月 出版《想要彈同調精選輯》，是全台第一張採用HS－2088數位高音質技術錄製的專輯唱片。2003年08月26日 鳳飛飛35周年演唱會門票開賣。09月09日 召開「鳳飛飛35周年演唱會」記者會。10月31日 「鳳飛飛35周年演唱會」於高雄至德堂揭開序幕，並移師至台北國際會議中心演出，共計演出五場。2004年01月09日 出版《鳳飛飛35周年演唱會》實況CD，同時接受各大電視、電台專訪。05月12日 首次發行個人影音產品《鳳飛飛35周年演唱會》實況VCD、DVD。05月14日 於新加坡室內體育場舉辦演唱會。2005年04月12日 召開「歲月與歌聲之旅／鳳飛飛2005演唱會」記者會。05月06日 「鳳飛飛2005演唱會」於台北國際會議中心帥氣登場，陸續移師至台中、高雄、台南演出。並於隔年赴新加坡、馬來西亞舉辦大型演唱會。2007年04月13日 「鳳飛飛2007世界巡迴演唱會」於高雄市至德堂開唱，陸續移師至台北、台南、台中、新竹演出。09月更移師至上海、Las Vegas演出。05月27日 ING企業年會於北京大學百年講堂舉行，鳳飛飛作為該年會的特邀嘉賓並舉辦小型演唱會。09月15日 於「上海大舞台」舉行演唱會，是鳳飛飛首次的中國個人演唱會，同時是《2007 國際田徑黃金大獎賽》的開幕個人演唱會。2008年05月20日 鳳飛飛獲邀在中華民國第十二任正副總統馬英九、蕭萬長的就職大典現場擔任壓軸嘉賓，演唱〈做個快樂歌手〉與〈掌聲響起〉兩首歌曲。12月27日 「鳳飛飛2007世界巡迴演唱會」移師至新加坡舉辦，並於隔年03月二度在馬來西亞雲頂開唱。2009年06月13日 先生趙宏琦因肺腺癌去世，享年70歲。06月15日 鳳飛飛親自公佈聲明稿，證實趙宏琦去世。原訂09月舉辦之演唱會暫時取消。09月12日 「2009流水年華演唱會」正式售票。12月04日 「2009流水年華演唱會」於高雄市至德堂正式展開。12月18日 出版《想要跟你飛 新歌+精選》。12月22日 出席由「中華企業志工協會」 推廣「國際兒童志工─把愛傳出去」在台北市議會舉行活動，接受中華企業志工協會理事長金寧海先生頒贈感謝狀及授證擔任國際兒童志工大使。2010年01月08日 「2009流水年華演唱會」於台北國際會議中心，連續三場演唱會，這也是TICC 2010年首場演唱會。而後陸續移師新竹、台中、台南，於02月27日於台南場順利畫下完美句點。其中，台中場更是打破惠蓀堂有史以來演唱會最多入場人數。另外，同年10月起，「流水年華演唱會」移師海外，分別於新加坡、馬來西亞演出。11月13日 鳳飛飛應「華山基金會」之邀，於丞燕企業年會中擔任表演嘉賓。2011年05月 原訂6月時於台灣小巨蛋舉行的演唱會，但因為籌備練唱時發現聲帶有異樣，於休養治療期間發現是因為肺癌影響到聲帶，決定取消演唱會並尋求醫治。2012年01月01日 病情惡化。01月03日 因肺癌凌晨3點19分病逝香港。01月12日 遺體在香港火化。02月11日 兒子趙彣霖將她骨灰送回台灣。02月12日 入塔長眠於故鄉桃園大溪的佛光山寶塔寺。
劉克襄：來自小鎮的鳳飛飛鳳飛飛雖然在香港醫院病逝，但昨天新聞傳出，重視影劇八卦的香港並沒引發什麼波瀾，或者有什麼醒目的報導，學生們還在議論惠妮休斯頓的死因。我留在嶺南大學的宿舍裡，一個人很哀傷，不斷地透過網路，聆聽「我是一片雲」。 卅多年前，這首歌搭配電影出來時，正逢春節檔期，場場熱賣。我和同學都處於戀愛失敗的極度痛苦狀態，偏偏執意要進去看這一悲劇收場的故事。還記得，那時是擠進士林陽明戲院看的，隨著電影即將結束時，片尾播出這首歌，我們因觸景，不知傷什麼情，一時壓抑不住難過，紛紛奪戲門而出，竟有著天涯淪落人的相憐處境。一首流行歌曲影響一世代年輕人，此首當為最。
隔年，我到聯合報副刊實習，詩人瘂弦擔任副刊主編，策劃了一個專輯叫「第三類接觸」。有回找了當時的桃園縣長許信良、小說家鍾肇政和鳳飛飛等一起對談，主題大概是桃園家鄉，會談地點在大陸餐廳。
當時鳳飛飛已是知名的大牌歌星，但那天談的主題，相對於其他人，學歷不過初中畢業，後來從事美髮業的鳳飛飛，當然不知如何完整表達。或許，那是她做為公眾人物，參加唱歌表演以來最為尷尬的一日吧。
結束後，我負責送鳳飛飛出門，很想安慰，卻不知如何表達，一邊卻害羞又興奮地跟她說，很喜歡「我」這首歌。她連番點頭稱謝，走出去時，外面已經有轎車等候。她有些靦腆地請我留步，自己急邁向前。突然間，好像覺得不妥，再回頭，禮貌地跟我九十度鞠躬敬禮，帽子差點掉落下來。
後來，我就不曾再跟這位天后級的歌手有過任何接觸。這個世紀以來，因為北二高開通，我卻意外地常帶學生走訪她的家鄉，進行鄉土教學導覽。每次解說，我都從大溪舊港的位置，走上寬敞的石板古道，抵達和平老街入口。在那兒，我會停下腳步，開始介紹鳳飛飛孩提時，在廟前嬉戲的環境，以及我所認識的大溪。
那時有些很會掰故事的導遊曾經如此介紹，大溪會出產好吃的豆干，主因是水質甘甜。因為水質好，自古大溪出美女，鳳飛飛就是在這裡出生的。大溪美女只招贅，不外嫁，但鳳飛飛卻嫁到國外去了。
大溪是否出美女見仁見智，但這兒近山，過去交通落後，民風保守是知名的。尤其是在鳳飛飛準備當歌手的那個年代裡，在大溪長大的女孩，目光所及的世界有限，總是拙於言詞表現。除了害羞、保守和單純，實在想不出其他字眼，可以貼切放到她們身上，包括鳳飛飛。
鳳飛飛鄰家女孩的憨土形象，在她早期進入歌壇時，也始終保持著，有時也成為被譏諷和嘲笑的對象。我卻因那樣的短短交會，相信那時的她，還滿懷小鎮少女的羞澀和單純。
「我是一片雲」之後，瓊瑤電影幾乎都由她主唱，綜藝節目和電影更是積極參與。她真的飛上枝頭，穩穩站上當時台灣歌界一姐的地位，聲勢直逼鄧麗君。小鎮女孩隨著台灣社會高度城市化下，歌曲則不再只是愛情的靡靡之音，其他類型的歌曲也不斷擴充，包括台語歌。但她當紅的後期，最為人熟悉琅琅上口的歌，當以激勵和歡樂為主，多少也映照著整個舊有社會體制崩解，人人期待著新機會。
這一來自小鎮朝向島嶼抒發的歌唱內涵，終究無法在兩岸市場吸引更多聽眾。但以此美妙的歌喉，在七○年代末時，已經飽實地撫慰了台灣人的心靈。
剛從國外回來，就聽見鳳飛飛去世的消息，心裡非常難過，因為鳳飛飛曾託我寫過一首歌「陽光喚起」。 十幾年前我要出版《打開內心的門窗》，希望附一張唱片送給讀者，就唱「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 隨即想到這首歌有著作權的問題，圓神出版社的簡志忠社長找到作詞的王昶雄先生，王先生一口答應，授權給我們。 簡社長又千辛萬苦的找到遠居美國的作曲家呂泉生先生，呂先生也很爽快地授權給我們。 作詞作曲都授權了，還是不能唱，因為這首歌編曲的版權在鳳飛飛的手上，如果得不到鳳飛飛的授權，我們就要重新編曲，但是那編曲實在太好了，我們反覆聆聽，覺得再找人編曲也不可能更好。 當時鳳飛飛已隱居香港多年，簡社長透過各種關係才找到她，她一聽我們要使用她的編曲，很開心，立刻答應了，與王昶雄、呂泉生一樣，分文不取。 「但有一個條件，」鳳飛飛說：「我很喜歡林先生的文章，可不可以請他為我寫一首歌？」 我立刻就答應了，花一個晚上寫了「陽光喚起」，順利的交換了「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的編曲。 我的《打開心內的門窗》很快出版了，當然，簡社長各送了一套給王昶雄、呂泉生、鳳飛飛。 可是「陽光喚起」從此沒有消息，我想到鳳飛飛已經退隱多時，應該不會再把這首歌拿來唱了。 沒想到她復出的時候，出版了一張經典集，收錄了十五首歌，其中也有這首「陽光喚起」，鳳飛飛應該是很喜歡這首歌的，這個美好的因緣也終於圓滿。
或許冥冥中有定數，在鳳飛飛過世的隔天（一月四日），聚會的時候，我才和簡志忠、席慕容、吳念真、小野、柯一正談到這一段因緣，講到王昶雄、呂泉生、鳳飛飛答應授權的爽快和慷慨，正足以象徵上一代、這一代台灣人的好品質。
好品質不只是爽快和慷慨，還有樸實、淳真、溫暖，有感性的懷抱和浪漫的追尋，驚聞鳳飛飛終於飛向遠方，多麼希望這些好品質不會飛遠，要一代一代地傳下去！
浮生人物誌：妳老瞅著我幹嘛？
文/王正方
老趙坐在飯桌前，用略帶山東腔的國語對他太太說： 「剛才不是說不喜歡我嗎？妳坐在那兒老瞅著我幹嘛？」 「誰瞅你啦！你沒事兒就在我面前堵著，教我瞅誰去？」 類似的夫妻拌嘴，我們在鳳飛飛家中親聆過多次。人人都說她跟老趙的感情好，好就好在他們之間的親密和關懷，總是那麼平易近人，毫不做作。鳳飛飛和老趙在一塊兒久了，很自然地她的語言中帶有北方辭彙。 我在國外居住多年，西化過深，早已和台灣流行歌曲脫節。婚後才得到太座的頻頻教誨，引導我聽台灣歌。鳳飛飛的歌當然是必修科目。耳濡甚久，音盲如我有幾首她的歌也能跟著哼哼幾句。太座的音樂細胞比我多一百倍，鳳飛飛的歌她幾乎首首都能隨時就唱起來。當然，她唱出來的效果和原版還有相當大的差距。
循循善誘的惡補鳳飛飛的歌是有原因的。太座在香港工作的時候，結識了鳳飛飛，還有胡冠珍、張莉敏等姊妹淘。那個年月在香港工作的台灣人不多，每天使勁噘著嘴學說廣東話，就覺得挺累。一有機會和台灣同鄉聚在一起，講起自己熟悉的語言，互慰鄉愁，便樂不可支了。太座告訴我，張、胡二位的性格奔放，耍起寶來能一發而不可止，鳳飛飛隨和穩重。她們的節目很熱鬧，糗事連連。老趙號稱養了一匹好馬，某次說有希望在馬賽中奪冠，姊妹們濃妝豔服的齊赴馬場助陣，準備在勝利慶典上亮相，也好風光異域一番。沒料到老趙養的寶貝馬，跑到一半就往後退，洩氣到底。 我是太座在紐約街邊撿來的老傢伙，有點上不得台盤。日後大家見了面，要是發覺這個老東西對台灣的影藝事跡一無所知，沒法子參與談話，就未免太丟人了吧！惡補了好一陣子，幸好都沒漏氣。 那幾年我們經常從美國遠赴大陸，每次來去都在香港停留一兩天，為的是休養精力，也順便和舊友們相聚作樂一番。老趙夫婦特別好客，通常大家也不太出門，最多出去吃頓飯，然後就在趙府攪和上個半天。見證過他們多次的恩愛夫妻拌嘴，不過也給我增加了許多壓力。要是每次我的性子急了上來，對太座說話剛剛有點橫眉豎目的架式，馬上就聽到一句： 「你看人家老趙對太太多好，講話會像你這樣嗎？道理再對也沒用，態度和口氣最重要。」為之氣餒披靡者再三。 鳳飛飛得子不久，我們去看她。她把兒子抱在膝頭上，不忍釋手的樣子。然後掰開兒子的嘴，提醒大家注意： 「你們看這顆新長的牙，歪歪的，和他爸爸的那顆歪的方向都一樣，還長在同一個地方。」 等老趙回到家裡，我說：「老趙，讓我們看看你的那顆牙！」 老趙不以為忤，挺開心的露齒而笑，說：「又是她告訴你們的是不？錯不了，那是個趙家的小子。」老趙是位典型的北方漢子，高大魁梧，好交朋友，酒量不俗，性格爽朗，有話就直說。 最難忘的趣事發生在某年我們路過香港，打電話去趙府，沒人接，就留話在錄音機上，告訴他們我們的旅館名稱和房號。後來聯繫好了，當晚就殺到趙家開始喝起小酒來。老趙下班晚，回來見到我們就大聲說： 「今天可鬧笑話啦！我打電話到你們住的酒店，還以為接電話的是你，就和那個人聊起來，聊了五分鐘，我問他馬兒好不好，那個人說，誰是馬兒呀？你太太呀！他說我太太不叫馬兒。我說，你離婚了嗎？又換老婆啦！」 此時滿屋子已經笑作一團，這都是從何說起？ 「後來才知道我打到另一家酒店去了，這不能怪我呀！我開始就問過他，是王正方嗎？那個人說就是他，鬧了半天他的名字叫什麼王正剛。」 「前頭五分鐘你都跟人家聊什麼？」 「也不過就是你好我好，閒話家常嘛！」 我說：「你可真能聊。這回我們王家正字輩的人你全認識了，還有個傢伙叫王正琛（凌峰），你們的媒人。」 又有一回，也是在他們家閒聊，太座向老趙建言：「趙大哥，你看鳳姊有這麼多歌迷想著她，多麼希望再聽到她的歌聲，我知道她現在忙著照顧小孩，能安排她偶爾出來錄個音、發幾片CD不也挺好的嗎？」 「偶爾也不必了。」趙大哥回答得斬釘截鐵，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一時場面就僵在那裡。 鳳飛飛也有著老趙直話直說的性格。有一次我家太座的自信心突然無比強烈起來，就問她的鳳姊：「我一直對歌唱很愛好，也有點天分，學會一首歌又特別快。你覺得我應不應該找位老師練唱，以後……」 鳳姊當場很果斷地勸我們太座死了這條心，說：「不必了，在家裡隨便唱唱就好。」 我揣測鳳飛飛一直面臨著魚與熊掌不可得兼的困惑。她在台灣歌壇曾達到了難以比擬的輝煌成就，聽眾多少年來對她從未降溫，如火一般的熱情經久不衰，實在很難輕易將之忘懷而不聞不問吧！然而回台灣重拾演藝工作，在香港的溫馨小家庭生活一定會受到干擾，甚至於中斷。二者都是她的摯愛，也都割捨不下，何去何從？鳳飛飛選擇了在香港相夫教子，直到兒子長大成人，老趙先她而去。 她的復出異常成功，但力道過猛，就算歌迷們盛情難卻，但哪有一口氣開五場單人演唱會的？終究都不再那麼年輕了，還要計畫加場。排練起來又特別「龜毛」，她的演唱會從籌備到演出，會比別人費時費精力許多。 在電視上看了好幾場她的演出，嗓音一如往昔的甜潤，不論是唱國語或台語歌，字字清晰，一一送到聽眾的耳際。舞姿瀟灑，步伐飄逸而恰到好處，都顯露出她舉重若輕的功力。她本是位感性強烈的性情中人，天生的優秀舞台演員，互動愈強她也會更加全力以赴的表演。現場熱情澎湃的觀眾一再要求encore，她完全無法抗拒，直到自己的體力消耗殆盡。那時趙大哥嚴詞拒絕任何要她復出歌壇的要求，莫不是老趙早有一種預感或預見？也是因為他們夫妻相知甚深，老趙捨不得讓嬌妻太累，因為她會搏命似的賣力演出，累到忘我的境界。 感情彌篤的夫妻，不會分離太久。無論去哪兒，他們都喜歡作令人羨煞的比翼雙飛。鳳兮鳳兮，一前一後，飛向我們找不到的遠方。還好我們有鳳飛飛無數動聽的歌曲，她也留下了不少讓人懷念不止的點滴往事。 現在他們大概到了一個幽靜的地方，面對面的坐下來，然後就互相瞅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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