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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短版刊載 HERE！ 2007年12月號】


◆  水城雪可奈の青春殘酷物語，我PK我 の“大逃殺”：《放課後保健室》


Ψ 極闇純黑版的《愛麗絲夢遊仙境》，水城式的青春殘酷物語 Ψ


水城雪可奈是我2007年才認識的漫畫作者。在此之前，我還真不知道她在BL領域裡的大名鼎鼎，直至看了《同棲愛》那簡直就如日本漫畫版《孽子》般的深邃濃重，才讓我開了眼界。但水城還是個可怕的作者。看了她的少女漫畫《放課後保健室》後，我又再次領受“水城式黑洞”強力吸引的魄力。由其作品中可充分展示她那極端敏銳且纖細的感受性與表現力，她就像個精神分析師，所解析的心理狀態與引用的概念，精準犀利。而本書真是超越巔峰之作，前作倒很像是一首首美妙的“練習曲”(如短篇《睡美人》等)，其持續累積出來的，就是這部更上層樓、氣勢磅礡的交響詩。



《放課後保健室》描述校園中的孩子們進入“保健室”接受“特別課程”(進入奇異夢境)洗禮的過程，很像黑色版《愛麗絲夢遊仙境》。每人原來現實中的模樣，與夢境中奇詭的各種【變態】，皆存在著神秘對應。夢境裡的變形設定都充滿隱喻，也都跟【正視】意旨相牽引。剝除了偽裝或被制約的「社會我」，誰能有那個勇氣面對藏在自己的內面，另一個尚未被揭露的“ 秘密客 ”？那向內的觀看凝視，就是與自己體內藏著的【秘密他者】的對話。而裡頭那些青少年們，在夢境裡所幻化成的詭譎模樣和血腥搶奪，其實正是孩子們與自我的爭戰、“我PK我”的大逃殺。



Ψ 性別差異，究竟是『天生』抑或是『裝扮』？ Ψ


裡頭最特別的設定，是主角真白上半身是男生，下半身卻是女生。而水城為何如此設計，(有可能←我猜測)其實是企圖顛覆『本質vs.表面』『女vs.男』『同性戀vs.異性戀』間的二元對立。而真白在成為男生或女生之間的猶豫與反覆抉擇，作者讓其穿脫男生或女生制服的轉換與操演間，透過其內在的掙扎對話，也讓人思索：性別究竟是『天生』抑或『裝扮』？

藉由真白不斷在兩種性別間跨越或返回，在決定跟男生或女生交往的搖擺間，也同時探究『生理性別(sex)』及『社會性別(gender)』究竟從何而來。這主角優柔不斷，是個在純潔與渾沌間的矛盾存在，其身份在性別兩極之間不斷“流動”，不停游移、擺盪與逃離，既是男生又是女生的微妙與“不完全”，更加凸顯了後現代「差異政治」的意涵：即差異並非「本質上的永久差異」﹐也不預設高下優劣；每個人皆是多元下的獨特存在。



Ψ Ψ Ψ

水城的作品，直指人性內面；那在夢裡與他人相互搶奪的“key”， 其實就存在自己內心：人終究必須觀照自己內在黑洞，才有辦法逃出升天。這作品是“夢的解析”、“潛意識分析”的大解碼，充斥著各種意義豐厚的符號，所有設定如名字、夢境裡的景物、對話、變形，全是迷離的謎腳。它很像電影《大逃殺》之“精神分析完全進階版”，且不只呈現了外在的暴力，更揭露了內在的暴力。在電影《大逃殺》裡，心理層次沒被好好描繪的線條與深度，全在這作品裡被曝露。而書中的保健室其實就是潛意識 “猛虎出閘” 的【場所】，在那裡本我與自我不斷戰鬥著，崩解或重建，變成妖獸或『成人』，端賴自己有沒有真正解決或拯救了自己。
(；而拿到key得以找到『出口』的那另一邊又到底是啥，則尚未可知(作者伏筆)，而且也是這神秘故事越發引人之處)。


它也讓我想起《藍色大門》裡的一段對話：
『我們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女孩問。
『但是總是會留下些什麼吧？留下什麼，我們就變成什麼樣的大人……。』男孩這樣回答。



而青春期其實就是場“我和我的大逃殺”，在那慘烈戰鬥中，孩子們從那戰場上殘存歸來的模樣，或許就是他/她們變成大人後的模樣吧！水城的作品內涵太嚴厲太透徹，直入自我的深層探索，其所承載的“靈魂的重量”，真讓人無法輕忽。


而《放課後保健室》的闇黑風格，就像長著黑色翅膀的天使，殘酷魅惑，連下墜的姿態也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