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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玉暖的花開之日

文：Hai Ting（Seia）

墨兒日日去那間花店看邢老闆，邢老闆總是溫柔地替人選花捆紮。直到那天他見義勇為的為墨兒制伏了個想吃她豆腐的登徒子他們才聊到第一句話，「女孩兒穿短裙記得保護自己內襯安全褲。」聽著墨兒點點頭有些開心的笑了。墨兒的笑是帶點對邢老闆勇敢、大氣、和善又體貼的仰慕，抓緊機會，墨兒三番兩次地往他跟邊上湊，就想兩人能逮著再有說說話兒的時候。

兩人混熟了也沒啥子事，墨兒幫著打理店內整潔，偶而幫忙去叫貨的邢老闆顧店，偶而幫忙顧客選花樣子。

 

「怎麼不見你養的那隻台灣特有種小王八？」墨兒支著頭，看著空蕩蕩的水缸問道。

「養著不吃飼料不成差點兒餓死．回頭這是給牠放生自由自在去了。」邢老闆替墨兒披了件薄外套又道：「店內空調開的強了，別著涼。」

「這放生了牠能活得下去嗎？」墨兒手扶著空蕩的水缸，那話中有話帶著不忍和深意，這下猜想邢老闆一時也沒明白。

「總地強過活活餓死。」邢老闆沏了杯熱沸的鐵觀音，「墨兒，喝點茶緩緩。」

 

只見墨兒眼眶驀地湧上了氤氳水氣，不可置信似的說道：「養著這麼多年了，說放就放？」

「牠不吃飼料，我看了乾著急也不是辦法，就只得讓牠走了。」邢老闆硬把厚瓷螺紋墨釉茶杯遞過去給墨兒暖手。

墨兒接過後，小心翼翼地抿了口熱茶，訥訥道：「那有天墨兒突然不來了，邢老闆也是這樣讓我說走就走，無所謂的嗎...？」

「這店早上八點半就開著哩，墨兒想來就來，老邢這小花店的門從來就為我們家墨兒開著。」邢老闆豪氣干雲的灌了兩口熱茶保證道。

聞言墨兒一下子就情緒化了，她發潑道：「那還不如當隻小王八，說走就走還不用回來！」

 

「這花開都在春暖日...這萬物滋長，天冷了王八得冬眠，墨兒這張嘴怎麼把自己比做隻王八？」說著，邢老闆伸手想為墨兒整理頭上亂了的髮帶，被墨兒一手擋駕開來，墨兒道：「天冷，豢養的寵物更需要主子的細心呵護方能過冬...邢老闆怎樣也不像自己說的那樣殘忍之人。」

 

「不消說我是不是殘忍，墨兒歷練不夠深，以後老邢帶著妳，看人不要只看表面，這人活著可都是戴著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來了，人心亦如此，演戲的總多過看戲的。」邢老闆臉上也沒有發怒，只是噙著一點點清淺笑意。

 

「花開就是真，人心亦真，以真示人方為至。」墨兒站起身子，轉頭就要到茶水間倒掉那杯沏的過濃的鐵觀音，「太苦，傷胃。」

「別瞎說這個，太苦了等會子再幫妳沖錫蘭奶。」邢老闆低頭也不知在筆記電腦敲敲打打甚麼，「以後如果墨兒想走我老邢留不住也怕孤單難過，墨兒可要從這個月開始支薪？」

 

見對方放低身段，墨兒這廂又坐下了，「支薪？我只是義務想幫幫邢老闆。」

「不多，就給妳些零花。」邢老闆掐著計算機，「難為妳日日往我這兒跑，一兩萬塊錢，算鐘點。」

「這...增加店內的開銷，只是整理店鋪我又沒做啥子事會不會麻煩到邢老闆？」一下子墨兒就捉襟見肘又是摸手臂又是碰頭髮說著支支吾吾尷尬不已。

「不會，正式做我的員工，免得妳又把自己比做隻小王八。」邢老闆喝了口熱茶，瞇著眼又道：「就這麼訂下了吧...。」

 

「謝謝邢老闆。」墨兒心頭忽地一陣激盪，「這空蕩的水缸之後還會再養些東西嗎？」

「可能鬥魚或綠球藻甚麼的，店內有流水也算是招招財運吧！」邢老闆思忖了半晌後方道：「也許在墨兒不知道的時候，老邢我也是個很殘忍的人呢！」

「才沒有的事！邢老闆是天下最溫柔的人。」墨兒低著頭兑著手指和雙腳，「『真』究竟有多難...？」

「哈哈、那九虛一實、九實一虛可有更好？」邢老闆彈了下墨兒的額頭，「傻瓜！哪天妳就把邢老闆當成個壞人了。」

「只要壞的真，那總地也算的上是好人...。」墨兒總算是又起身把整杯子的鐵觀音到茶水間倒掉。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哪有這麼個界線呢？」邢老闆走去，重新沖了壺錫蘭奶。

「邢老闆看那放生的王八在外頭活的成嗎？」兩人靠的近了，墨兒呼息間點兒喘。

「這個，牠是台灣特有種，這個歲末一過，待得春水玉暖的花開之日，那隻小王八自然會醒過來了...」邢老闆又開口溫潤輕聲地說道：「醒了牠就會自己去覓食了吧，養在我這兒日日開空調，牠當真以為自己在極地呢！」

 

這幽默的說法讓墨兒噗哧一笑，豁然開口道：「明白了，還有謝謝邢老闆支薪。」

「不客氣，別又說走就走了。」兩人在茶水間靠的近，邢老闆這下是真出手幫墨兒整理頭上的髮帶，「回頭幫邢老闆看看要選甚麼鬥魚進水缸子吧。」

「好。」墨兒頷首說道，「反正這鬥魚總不會冬眠不進食了吧...？」

 

兩人相視笑了，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哪有這麼個界線呢？

待得春水玉暖的花開之日，即明白花開就是真，人心亦真，以真示人方為至。只是這『真』究竟有多難？

 

2023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