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不屈
政府軍已圍堵伽南鄉十日，三千政府軍聚集伽南鄉外，三十門大砲瞄準聚落，十五名異能者準備就緒，但遲遲不敢衝擊眼前的青鱗巨龍。
阿首羅的力量彷彿源源不絕，一直釋放青鱗巨龍，延身數里，張牙舞爪，包圍整個伽南鄉。超法則趁機騰雲趕返木那鄉，與龍心及眾長老商討對策，雖然長老會一致反對木那鄉直接參與戰事，但決定加快「驅逐」第二批原住民，流亡進入伽南鄉，間接加強抗爭力量。
廣場的結界也維持十日，一名少女連日看守俘虜。她是喀絲，是封印師，奉命張開結界，囚禁俘虜；瘸腿的緊那已瘦了一圈，但神智尚且清醒，反之妻子飛天則絕飲絕食，奄奄一息。
伽雅從白虹接過俘虜的女兒，跪坐在飛天所處的結界前，不顧異能帶來的暈眩，勸道：「這位夫人，你還是吃點東西吧。」
緊那在旁邊的結界，看著妻子虛弱蒼白，苦笑道：「伽雅小姐，雖然你對我們有恩，但你再困我們十天半月，我們也不會倒戈相向，尤其我夫人的硬性子，就算你們拿我的性命作要脅，也不會就範……」
伽雅無奈道：「我們已接受投降，你們已無須為政府軍賠命，為何不好好活下去？」
緊那望著倒地的妻子，道：「我們都是軍人世家出身，出生就奉獻性命給軍隊。我們是敵人，我求你們的幫忙、接受你們的食物，已經丟盡家族的面子，我妻子才是正確……唉，你不是我們，你不會明白的。」
伽雅從前也許會接受解釋，但如今卻絕不認同，反道：「你願意接受援助，證明你看性命比面子或使命重要，為甚麼這時候還拘泥出身？難道你們不想親眼看見孩子長大嗎？」
緊那一時語塞，默默凝視正熟睡的女兒，軏自苦惱起來。
突然間，半死的飛天竟撐起身子，沙啞道：「快還我女兒……」緊那欲扶起妻子，忘記有結界，即被電流彈開，傷心道：「你快吃些東西，不然無力抱女兒了……」
「抱？」飛天失去神智，卻看見地上有米餅和清水，不自禁地塞進嘴巴。
伽雅一時喜出望外，哪怕對方只吃一點，就足夠延命數日。
緊那卻繃緊嘴臉，搖搖首道：「夫人，我們三代從軍，始終不免淪落如斯田地啊……」
伽雅沉默片刻，問道：「你們是甚麼地方的人？」
緊那略有猶豫，道：「我們夫婦都是三月河蒙地人，家族世代從軍，又適逢我們身懷異能，便一起加入政府的異能部隊，至今已經三年了。」
伽雅數算日子，道：「你們沒有參加兩大戰爭嗎？」
緊那愣一愣，畢竟兩大戰爭對所有新路城人而言都是噩夢，軟弱的他亦滿腔氣憤，道：「當時我們的異能不出眾，未可以加入軍隊，但我們也在守衛家鄉時戰鬥，只是我也見證不少親人都死於兩場戰爭，特別是『建國合戰』，我們的雙親都是死於之中。」
伽雅的父母亦死於戰難，可謂同病相憐，適逢手中的女嬰哭起來，道：「她定是想念你們。」接著向旁邊的喀絲打個眼色。
喀絲侍候伽雅已近一年，眼下見舍南不在，便偷偷讓禁錮緊那的結界開了裂縫。
白虹登時勸止，但伽雅不理會，將女嬰放入結界，微笑不語。
緊那怔住臉，直至伽雅喚一聲，才懂得抱起女嬰。這是他第一次抱起女兒，初為人父的喜悅洶湧而至。他凝視懷中的女兒，一張圓滾滾的小臉，嘟起櫻桃小嘴，可愛的容貌烙在心田，不禁盈眶熱淚，哽咽道：「雖然我不能為你們效勞，但假若我活命離開，也一定不與你們為敵！」
伽雅能幫忙別人已很快樂，甚麼效勞或為敵，統統都拋諸腦後。
飛天治過肚子，精神為之一振，竟然在結界中立下反結界，欲突破囚禁。但喀絲乃是舍南窮盡心血，走遍默那鄉每寸土地所精心挑選的封印師，今獨力施放兩個結界仍從容不逼，實力可見一斑。雖然飛天的本領也不弱，但身子虛弱，異能疲乏，反結界毫無作用。
緊那擔心妻子以怨報德，忙道：「她只是神智不清，請別傷害到她！」
喀絲心中有數，舍南講過緊那與飛天的力量非出眾，但識得不少奇怪封印術，不容輕視。
伽雅倒不懂誰強誰弱，只擔心道：「她不會破壞結界吧？」
喀絲深思之下，也不敢看輕罕見的反結界術，遂在「天網結界」之中布置一層「不異結界」，抑壓飛天的異能，道：「夫人，我想暫時不要刺激她吧。」
反結界漸漸消失，伽雅舒一口氣，但擔心剛才異動引起丈夫察覺，遂從緊那抱來女嬰，道：「對不起，舍南不肯讓你們接觸孩子，而且孩子常留在結界亦不好，所以請放心交我照顧吧。」
緊那自知淪為俘虜，能與女兒短聚，已然欣慰，也毫不反抗，微笑道：「夫人願意照顧小女，我就放心了。」然後沉著地頓一會，又道：「萬一我們夫婦遇上不測，小女也就拜託你了。」
伽雅驚訝道：「怎會有不測？你們已經投降伽南鄉，我們會保護你們。」
緊那面有難色，卻是單純的憂心，突然向喀絲道：「你年紀輕輕，便能同時操控三個結界，前途不可限量。為了報答你和伽雅小姐，我就授你『十方封印』吧。」
喀絲本無表情，立時精神百倍，橫看伽雅微笑點頭，便一口答應。
緊那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張草紙，紙上寫滿奇怪文字，伽雅竟看不懂。喀絲接過來，一目十行，心如鹿撞，顫聲道：「這……你怎得到它？」
緊那摸一摸頭，傻笑道：「這是我妻子給我的。這是她老師送給她的寶貝，可是她費盡心血，都無法學懂一招半式。反而我學會其中幾個封印法術，於是她送給我。這是我最重要的寶物，但如今送給你們，也不足感謝救活我妻女的恩情吧。」
伽雅還未知草紙的玄妙，尷尬道：「你太客氣，這是你們夫婦的信物，我們受不起。」喀絲即時望向伽雅，顯是捨不得歸還。
緊那依舊微笑，道：「不行呀。你必須持有它才有用，因為它是上述結界的『法引』。」
喀絲大吃一驚，她剛才略看草紙內容，上面全是古時的咒語文字，所記載的法術名字，全是傳說中的大密法的名字，「十方封印」即其中之一。她亦曾聽聞大密法需要「法引」，不料驅動無上大密法的媒，竟是一張草紙！
但她搓揉草紙，紙上並無異能，又根據紙上記載施法，但未能成功。她瞥看此軟弱男子，也許自己多疑了，覺得此平凡的笑容背後，隱藏深不可測的陰謀，也始懷疑草紙只是幌子。
倏地，青鱗龍背有一人搖旗，大叫道：「軍隊行動了！」此人從龍背躍下來，身手敏捷，正是烈日，他奔至伽雅面前，道：「軍隊在正前方分成三路，大砲砲口亦移向廣場，請夫人先迴避。」
白虹即向伽雅道：「夫人，我們要暫時撤離嗎？」
伽雅眉頭一皺，讓戰士先行備戰，卻憂心忡忡，向喀絲道：「你的結界足夠保護鄉民嗎？」
喀絲一直埋首草紙，立時回過神來，道：「夫人，現在鄉民分散，我已張開三個結界，難以再施放強力的大結界……我們快通知阿首羅姐姐，請她的青鱗巨龍收窄保護網，我們則帶俘虜退至後方，聚集鄉民，我再施加結界保護大家，也有巨龍保護，便安全多。」伽雅馬上答應，吩咐身邊兩名下屬帶鄉民逃亡。
此時，阿首羅騎著飛鳳前來，道：「夫人、喀絲，我要收窄巨龍的防衛網，否則虛位太多，我無法逐一保護你們。無奈要犧牲一下民居了。」
伽雅不介意聚落破損，只在乎鄉民性命，立時答應。
喀絲深深吸一口氣，叱喝一聲，施放第四重結界，使三個結界可凌空移動，問道：「姐姐，鄉長和滅我回來沒有？」
阿首羅道：「滅我的外傷才剛癒合，但肺和腸都破了，不容易康復，如今還在本村休養。鄉長也在本村，我已派飛鳳接回鄉長，但目前只能靠我們了。」
喀絲已滿額汗珠，略顯力不從心，道：「夫人，既然如此，我們先趕往後方，安穩民心。」
伽雅點點頭，卻忽然問道：「阿首羅，羅睺先生和長老在哪？」
阿首羅道：「羅睺昨夜負責守衛，恐怕在休息，但我已命人找他，他亦應該感覺到異樣。超法長老則已經趕赴前線，抵抗異能部隊。對方人多勢眾，我們別耽誤時間，喀絲，後方就靠你了。」
喀絲抹一把汗，嘴唇卻是乾裂，點頭道：「知道。」說罷，便帶著結界和伽雅起行。
阿首羅見後方未亂，遂驅動青鱗巨龍自行保護鄉民，自己則騎著飛鳯，飛上半空，觀看全局。
政府軍兵分三路，先鋒衝擊碼頭，己方侍衛隊奮力抵抗，未分上下；異能部隊的主力十人亦同時進攻正中線，超法率領三名異能侍衛迎戰，尚且拉成均勢。可是左右兩軍兵馬不少，還各有三名異能者領軍，己方異能者則僅剩自己一人，惟有硬著頭皮，召喚出最強的坐騎，天人聖密勒。
聖密勒再現，巨大而精瘦的軀體長有六隻白翅膀，比上次現身更威武，他亦自知力量大增，但不是好預兆，道：「你可不能奢想我會節省你的力量。」
忽然，阿首羅竟晃一晃身，勉強振作道：「速戰速決。」
聖密勒取出腰間的佩劍，若一振臂，便見一道旋風襲向敵方左軍，然而對方一道藍色氣場吸去，他道：「呼，四年了。許久沒大開殺戒。」
阿首羅面色一沉，左手掌心長出鋒利的獨角，道：「這等壞事，何時方休？」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