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大樂
本明遭腰斬,小隊六人均死無全屍,站在此人面前,異能戰士亦脆弱不堪。
只有美娜可以攔住蒙面人,蒙面人一時間未能攻克音樂,心裡稱讚此稚氣未除的小姑娘鬥志頑強,也許久沒遇上如此幹勁的女子。
至於他的暗殺目標伽雅,反而庸碌無能地倒地,看來是無法承受異能的壓力,究竟如此一個凡人,何以堪當舍南的妻子?
美娜設法防衛,但對方的異能彷彿是自己的剋星,音樂異能發動較慢,但武士的攻擊快如閃電,的確,天上的閃電全來自鋒利的刀。美娜一直在巴拉家族中長大,祖父得悉她有異能,便安排她跟隨同族的異能者鍛鍊,如今只有十二歲,已擠身默那鄉的好手之列,幾乎盡見鄉內的異能好手,但認不出眼前的刀。
此刀樸實無華,蒙面人的招式直截了當,斬就是斬,劈就是劈。美娜學滿《大樂章》百二十首曲,也無一首助她佔取上風。反之蒙面人愈戰愈勇,當下直砍一刀,刀光直衝雲霄。
美娜心頭一震,立吹奏一聲高音,音波化去刀光,擊退對方數十步,但見笛子生了一道裂痕,即暗叫不妙。蒙面人知機不可失,立時橫起刀,閃瞬衝前,砍向美娜的腰身。美娜舉起橫笛擋去,後退卸勁,但堅硬如鋼的笛子,像本明分成兩段;蒙面人再砍一刀,美娜及時踹一腳刀柄,勉強抵擋,可是勁力震得她全身發麻,毫無還擊之力,哇一聲吐血。
突然,錚一聲巨響,一人擋在美娜面前,發亮的長劍格住刀,嚴色道:「美娜,做得好。」
蒙面人瞪看對手,聲線蒼桑,道:「身手不錯嘛。」
來者名滅我,闊袖長袍、禿頭尖長、相貌俊美,是舍南家侍衛的好手之一。
滅我認不出對手,但感到對方異能猶勝自己,不敢怠慢。他那沒有實體的金光劍突然變軟,像繩索般纏住刀,左手即凝聚另一把金光劍,刺向對方小腹。蒙面人立時捨刀後退,避過殺著,俯身躍前奪回刀,橫砍一刀。滅我未眨眼,自然地橫身彎腰,立見刀風去勢不止,砍斷數十米外的石柱,殺死數名無辜平民。
二人短兵相接,看似普通的斬擊,卻每招足以摧毀方圓百米的建築。
蒙面者接一記重擊,退後數步,再發刀招,道:「你能夠抽身前來,即是我的同伴刺殺舍南失敗吧。」
滅我擋去兩招,迎刃有餘,道:「我從沒察覺本鄉有你般厲害的武士,你不是默那鄉的人?」
蒙面者冷笑一聲,道:「你堪比那木那女子危險,假以時日,舍南那鼻涕小子還得聽你指揮吧。」乒乓幾聲,略佔上風。
滅我出身平民,不敢僭越五大聖家,立感罪過,卻沒絲毫放鬆,道:「你埋伏默那鄉多久?舍南近年已聲名大噪,你們偏偏選在今日行事,不是太遲、太冒險嗎?我覺得你們不像那天動手的人,以你們一伙的身手,單靠舍南和羅睺二人,未必可逃出生天。」
蒙面者叱喝一聲,樸實的大刀橫起一襲刀風,生生打向滅我,但滅我劍發金光,衝破刀風,逼得他節節後退。但他退而不敗,輕鬆道:「那天你不在場,又怎生判斷?別忘記舍南好歹號稱默那鄉的『第一鬥士』,羅睺也是默那鄉的五大法師之一,不容易得手。」
滅我知道對方只是混淆視聽,倒在意鄉長夫人一直留在鄉公所,鄉公所守衛的實力遠不及自己,為何蒙面者不在當時偷襲?而且此人明顯強於美娜,何以糾纏多時,還未能傷害夫人一根汗毛?
銀光一閃,他瞬間退至伽雅面前,揮劍擋住光刃。
突然,天空轟隆一聲,舍南滿身紅光,像殞石墜落,震動大地。
滅我瞥見蒙面者躍向屋頂,似作逃跑,立時手凝金光劍,延長至百呎,像鞭子揮向敵人。然而蒙面者揮刀格開,跳進屋後,隱沒於黑暗,異能瞬間消失,無法追縱。
舍南化去異能,推開保護妻子的恩人滅我,抱起氣若游絲的伽雅,擔心道:「你沒大礙嗎?」
伽雅已奄奄一息,異能對她身體的損害空前巨大,平日只是暈眩,如今卻全身炙熱,氣力盡失,連說話都不會。舍南回首瞟一眼滅我,嚴色道:「快找來醫師。」滅我自責失職,一臉愧疚,立時動身。
未幾,廣世利等人也趕至,馬上檢查美娜的傷勢。美娜並無損傷,但猶有餘悸,目光散渙,看見廣世利趕至,立時躲進祖父的懷中嚎哭。
羅睺與其他侍衛陸續抵達,其中數人遞解一個粗漢,粗漢髮如雄獅,面目猙獰,怒道:「廣世利,你還要護著那畜牲嗎?快放開我,讓我殺死他!」
羅睺嚴色道:「究竟誰指使你來?」
粗漢啐一口,道:「宗霧的走狗,你配得上跟我說話嗎?」
羅睺道:「你今日的劣行,不是死刑,也休想這輩子能離開監獄。除非你供出主謀,我們向法官求情減刑。」然而粗漢寧死不屈,只不斷咒罵。
其時愈來愈多圍觀者,廣世利命人押送粗漢至監獄,吩咐下屬安置傷亡的鄉民,便與舍南等人返回鄉公所。
鄉公所經過昨夜暗殺,安排更多守衛。舍南叩門入室,向著窗旁的廣世利道:「伽雅和美娜都沒大礙,請放心。」
廣世利正在觀星,又道:「父親和四哥辛苦建立的制度,結果敵不過幾個不肖子孫。」
論輩份,廣世利是舍南的爺爺,論現實,是其啟蒙老師。
舍南向來敬重老人,此刻談及遙如傳說的親祖父,更是百感交雜,道:「我還是搞不懂誰是主謀,雖說五大聖家針鋒相對,但各位叔伯兄弟仍身居要職,各執大權,犯不著冒險取我性命。而且滅我剛告訴我,懷疑主謀不是家鄉的人。」
廣世利點頭道:「對,五大聖家勢均力敵,即使換作其他人作鄉長,對各自的權力都影響甚微,宗家更無需要插手我們的鬥爭,挑撥離間我們巴拉家族的人,只會是外人。那天看見示威人士,我便覺得不妥。」
舍南道:「若論最大野心的外人,該是那幫北方人吧。」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吵鬧聲,舍南正欲出門察看,廣世利忽道:「從今日起,你才是默那鄉的鄉長,此房間是你的辦公室,我以後就不來了。」舍南回望廣世利,看見一臉深刻的皺紋,便一腔熱氣填滿胸膛,鞠躬道:「我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廣世利呵呵一笑,便率先出門。
舍南跟隨出門,即看見幾名守衛匆匆走過,神色焦急,遂召來其中一人,問道:「有事嗎?」
守衛看見兩任鄉長,不敢抬頭,道:「鄉長,好像有人劫獄,救走了昨夜捉拿的人。」舍南皺起眉頭,卻已感應不到那股瘋狂的氣息,知道為時已免,只問道:「有人受傷嗎?」守衛答道:「好像有兩人喪命,至少八、九人受傷。對方有幾個異能者來,監獄長一人難以應付……」
廣世利道:「我們只顧聊天,竟不察覺有人搞亂。」
舍南道:「不,對方定有些方法避過我們的感應,否則怎會你我都沒察覺?」
廣世利也不否認,沉吟道:「可以避開我們感應,我只想到那些傳說的古老家族,異能者的始源……」所指是傳聞在幾年前曾重現、又瞬間消失的古禮特家族。
此時,羅睺帶同滅前來,道:「你們知道劫獄一事吧?剛有探子回報,看見盧遮的手下救人,廣世利,他是屬於你我同輩的人,我想你還未可以退休了。」
舍南暗地吃驚,心想,盧遮家族屬五大聖家之一,為本村的大地主,其長子更是鄉民軍的統帥,手執二千騎兵,執管半百大砲,而且盧遮向來不爭權,亦無派人參選今屆鄉長,兒子更是個個通情達理,素無嫌隙。而且宗霧曾說,盧遮與智取為至親兄弟,今次鄉長選舉,實有賴盧遮吩咐兒子,勸喻支持者投票支持「英雄」智取的後人,舍南才當選,如此淵源,豈會派人暗殺自己?
「只是插贓嫁禍吧。」廣世利道:「六哥不會做這些卑鄙事,我敢肯定。」
羅睺嘆氣道:「老朋友,世事如棋,盧遮近年行事愈見穩秘,他兒子也不知道他的打算。無論如何,我們去問個究竟,即便求安心也好,老人聚舊也好。」
廣世利擔心傷害兄弟之情,但證據使然,斷不可徇私枉法,遂說:「舍南,如今你才是鄉長,這裡以你為尊,你拿主意吧。」
舍南深知驚動其他聖家,非同小可,遂說:「羅睺,單憑一些疑點還不宜判斷,我們要客氣詢問對方,你與滅我跟我去,也希望八爺爺也走一趟,其他人留守鄉公所。」
廣世利道:「也好,六哥脾氣古怪,還不是你們兩、三人可勸服。我與他算是談得來,也跟你一起去吧。」
舍南感激答謝,刻不容緩,一行四人從鄉公所出發。
五大聖家之一的盧遮,在本村中心擁有不少土地,光是租金,每月收入已數以億算,還有其他生意。除此以外,西部有幾塊地,都用於興建住宅,分別供自身與子女居住。然而盧遮喜歡小房子,所以選取最為細小的住宅,過著隱逸生活。
四人抵達盧遮住所,舍南首次拜訪,眼前小屋有高高的木欄圍繞,若見一個小前庭,心想此房子比他與伽雅新居簡陋得多,而且無法看見那高五、六米的木欄內的狀況,對此罕有相聚的遠親甚為好奇。
羅睺下馬便當先敲門,望向上方,道:「這欄好像又長高了。」
舍南緊張得手心滲汗,尤甚於上陣殺敵,到底盧遮有何魄力,單憑名字已令他喘不過氣?
未幾,便有人開門,只是一名老婦,眼神直教舍南心寒。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