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團圓
砰砰巨響此起彼落,又有三數人從天散落到地面,有個砸穿了民房,嚇得一家幾口從家中狂呼大叫地跑出來,前一句「救命」,後又是一句「救命」。鄰居本已個個嚇得心跳欲離,最勇敢的不過從窗旁瞧着空中的閃光,這下子打破幾幢民房,沒有一人敢再留在家中,紛紛逃向城外。
加音乘着居民亂奔逃走,也快馬趕回旅店,為貝琪按幾下太陽穴、捏幾下虎口,喚醒道:「貝琪,我找到你的外公和舅舅了!」貝琪悠悠轉醒,說:「甚麼……」加音也不再費唇舌,揹住貝琪、提起行裝去領馬。
貝琪笨笨拙拙地上馬,說:「你見到我的外公和舅舅?」
加音忙着登上馬背,兩手各拿兩馬的韁繩,叱喝一聲上路,才說:「我剛才遇上你的舅舅,他從我身上嗅到你的氣味,交談幾句之下便相認了。他說巴迪港的官兵已經來到斯路城,要盤問他古希爾家族有關你們兩姊妹的下落。還好你外公早已洞悉先機,知道巴迪港動亂後已經偷偷離開斯路城,只留他們兩位異能者在城裡充撐場面,今次才可以逢凶化吉。你的舅舅吩咐我們乘亂離開市鎮,他們辦妥事情後便會追上來。還有,他們已經找到你的妹妹,與他家族藏在同一地方,你可以放心了。」
貝琪愕道:「妹妹沒事……她平安無事嗎?」加音微笑道:「你舅舅說,她健康得不得了。」貝琪鼻子一酸,勉強咬唇忍淚,取回韁繩,說:「我們再跑快一點,我已感到外公和舅舅追上來了。」加音點點頭,也感應到一股雄厚和一股隱而不發的魔力,正兵分兩路,守在自己兩翼。
兩騎奔出十數公里,已經去到郊野,反觀市民只逃至小鎮邊緣,聽不見打鬥聲後,便陸續回去,顯得加音和貝琪很突兀。他們擔心巴迪港或斯路城的官兵會追上來,於是放緩腳步,慢慢地偏離商道,靠向密林。
其時,那清秀男子,即貝琪的舅舅出現於兩騎前方,說:「貝琪,我們已經五、六年沒見面,你又亭亭玉立多了。」貝琪登時下馬,湊前喜道:「貝琪向舅舅問安。」
古希爾.古利戚一下劍眉鳳眼,摟住貝琪的頭兒,喃喃地說:「你與姐姐長得太相像了。」貝琪倒在舅舅的懷中,禁不住抽搐幾下,終於忍不住淚。古利凝住貝琪的淚眼,溫柔笑道:「你姊姐孤苦無依,但以後外公和舅舅照顧你們,你就不要哭了。」貝琪哽咽着答:「謝謝舅父……」
古利緩緩娜開貝琪,回看一下加音,禮貌地說:「我們已經聽聞過你們在巴迪港的事蹟。加音世侄,我謹代表古希爾家族,向你表示謝意。」
加音連忙搖手,恭敬地說:「閣下是長輩,加音受不起此禮。貝琪是我的……好朋友,不必計較太多。」他瞥一眼貝琪,但見對方默默垂頭,似乎若有所思,心想:「既然貝琪的妹妹沒有大礙,我們便少了心結,可以專心處理封印和古禮特家族的事兒。可是貝琪才剛失去至親,定是傷心得要死。況且我沒有異能,東跑西跑會很危險,還是該從長計議。還好貝琪的舅舅是好人,就不怕投靠他,讓貝琪傷癒後才出發。話說這古利先生長得真好看,言行舉止比女生更要優雅,臉孔比誰都要細緻。還有那黑髮藍眼,簡直跟貝琪的長得一模一樣。」
古利雙手搭住貝琪的肩,說:「我已經與父親商量過,他負責引起官兵注意,我們趁機會合本家的家人。」貝琪說:「舅舅,族人安全嗎?」古利微笑道:「大致安全。還好我們的家族不大,又三房皆有異能者,逃起來很方便。貝琪,你大概不知道二叔和三叔的孫兒也有異能者吧?雖然未成氣候,但足以保護族人離開了。他們一家去鷗鳥城,一家去拉普達城,我們本家則往尼斯城。」貝琪驚道:「斯路城人與尼斯城向有世仇,不怕……」古利嗤笑一聲,說:「我們不說,誰知道?難不成看一下樣子,就知道我們是斯路城人嗎?傻瓜。」貝琪靦腆着說:「也是。」
加音瞧見二人態度親暱,莫名其妙地着急起來,還不知道是醋勁,說:「我們還是馬上啟程吧!」
古利回眸一笑,說:「別急,我父親還沒有遠去,現在不是時候。況且貝琪身上受傷……」他輕輕握一下貝琪手臂。貝琪即吃一下痛,卻拉住古利的衣袖,說:「這點傷不礙事,待外公遠去,我們立刻起程吧。」古利點頭,便沒說話了。
遠處又傳來幾聲轟然巨響,古利說:「看來父親玩得很高興呢。」但是聽見貝琪說:「你無大礙嗎?」古利回頭見加音臉色慘白,要貝琪扶住才可站穩,說:「怎麼了?」
加音透過氣,說:「有人把我的魔力封印起來,我已經與常人無分別了。」古利說:「怎樣的封印?讓我看一下。」加音點點頭,便掀起衣服,露出腰間的雙十字封印。古利看一下,又摸一下,說:「貝琪,你也不認識這封印術嗎?」貝琪看一下,說:「我……也從沒見過。」加音說:「查古斯院長和其他老師都看過,但都沒有解封的方法。而且我身上還有其他封印,限制我的記憶。」古利嗯的一聲,便閉目沉思。
兩人不敢打擾,退到樹旁坐下休息。加音輕輕拍一下貝琪,低聲道:「斯路城和尼斯城間有甚麼恩怨?」貝琪此時才着意兩人肌膚,遂放手加音的手,移離幾公分,說:「大約三百年前,尼斯城城主的家族,本來與斯路城的城主是同一家。後來兩房起衝突,爆發了內戰,敗者逃亡到斯路城以北的地方,借尼斯河之名,成立新城邦。」
加音徐徐點頭,卻思考其他事情。
過了一陣子,他們都感到貝琪外公的魔力越走越遠,其餘較弱的魔力也隨之消失,古利便說:「我們起行吧。」貝琪忙起來說:「我們只有兩匹馬,加音定要騎馬,我可以用白影,舅父騎上基朗吧。」加音還來不及推讓,古利已經抱住貝琪的腰,躍上基朗的背,淡淡笑道:「基朗駿得很,我們兩人共乘也不要緊吧。」貝琪羞羞怯怯地點頭,沒有講話,加音卻看得入神,又見古利那曖昧的目光正掃視自己全身上下,然後面作詭異的笑容,不禁心寒。
古利推一下基朗,邊走邊說:「你還在發甚麼呆?我們要啟程了。基朗要載兩人,行裝就拜託你了。」加音白了古利一眼,便將行李繫上馬鞍,駕着老馬緊隨在後。但是他見古利從後摟住貝琪,不時回頭,報上那藍眼珠的詭異眼神,心情就壞透了。
他們一下子趕了數小時路,直至旭日初升,到達某小聚落,向居民討了幾袋水和買了幾個麵包,便充當早餐,也讓馬兒吃草休息。
古利將麵包分給加音,然後取一個到貝琪身邊,撕了小塊,伸到貝琪嘴旁說:「這是羊肉包子,想不到這鄉下地方有出產。你在小時候最喜歡的東西,快趁熱吃,透涼就羶了。」貝琪滿面歡喜地張開嘴巴,古利便把包子送到貝琪的嘴裡,然後輕輕舔一下自己的指頭,說:「真饞嘴。」貝琪咀嚼幾口,笑道:「還不是你寵壞嗎?骯髒鬼。」古利笑着擠眉,捏一下貝琪的臉兒,說:「小娃兒,還是一張利嘴兒。」貝琪哼了一聲,便搶過包子來吃。
忽然,加音吐血倒地,面部抽搐。貝琪嚇得拋去包子,急忙上前抱住加音,慌道:「怎麼了?封印發作嗎?」加音勉強抹一下臉上的血,顫聲道:「沒……沒大礙……只、只是……」貝琪掏出手帕,抹去加音臉上的沙石和血跡,說:「你又在想『那個』嗎?今次怎會這麼劇烈?」加音遙首否認,卻沒有講個明白。
古利見貝琪也面露痛楚,便說:「貝琪,難道你也受到封印?」
貝琪微微點頭,加音說:「你不要想,我也不再想了。」貝琪口裡答應,可是那顰明顯告訴別人,她愈漸深思「那個」。古利遂上前道:「你口中的『那個』是甚麼?」貝琪遲疑一會,加音心裡一時着急,又吐了一腔血,嚇得貝琪半死。
古利愈發懷疑,又佯裝擔心地說:「貝琪,舅父也認識幾個巫師,實力比我還要高許多,說不定可以幫你們解開封印。至於『那個』……牽涉到甚麼事情?會為你帶來危險嗎?」貝琪沒有主意,只說:「其實我也不清楚,但『那個』本與拉普達城有關。我們口中的『那個』,就是一個叫『古禮特』的姓氏。」古利嘀嘀咕咕講了些話,二人一味吃痛,更看不明白,便說:「舅父,怎麼了?」古利答道:「這名字有點熟,好像曾聽聞過,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加音連咳幾聲,問道:「古利……先生,你知道古禮特的事嗎?」
「古禮特家族是拉普達城的舊貴族,也是拉普達城八大家族以外,最強大的家族之一。可是,他已經滅亡了。」一把巨劍從天而降,又見一名長得又矮又瘦、皮膚又黃又皺的老人,站在劍柄之上,那寬身藍帶紅僧衣乘風飄揚,頭頂不留一髮,臉上有白短鬍鬚,像個嚴守戒律的僧人。但是他眼前的美男子,正是他的親兒子。他是古希爾家族的族首,古希爾.蘭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