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苦行
蘭卡在地上打坐，其餘三人均屏息靜氣，等待這老人分享見識，可是等了三十分鐘，蘭卡仍然自顧自的打坐，吐納愈加綿長。古利熟知老頭子的性格，也不跟他來急，只靠住樹幹，閉目養神，學起老頭子的打坐功夫。
加音已經撫平不安，低聲跟旁邊的貝琪道：「你的外公像個僧人，而且……而且那股魔力很霸道，比起我們遇上的幾位將軍還要厲害些。」貝琪望住外公的老容貌，說：「雖然外公快七十歲，但他很壯健。他不單異能厲害，還精於練兵和調兵遣將。他也是拉普達學院的特選生，以前是斯路城的軍部高官，幾支主力軍隊都由他訓練出來。」加音嘆道：「難怪他這麼強，我在小鎮見識過他的力量，強得我回不來。」貝琪忽然啐了一口，低聲慍道：「恨不得你不能回來……」
大劍發出淡淡藍光，自動升上半空，蘭卡遂說：「有敵人要來，古利快去料理那幫崽子，要他們滾遠一點。」古利還沒有張開眼睛，已經躍到數十米外，不消幾秒已經消失於他們眼前，然後聽見遠處傳來撕殺的聲音，魔力卻愈走愈遠。
加音臉色回復正常，貝琪仍不住撫住加音的背，怕他透不過氣，又吐幾口血。
然後對蘭卡說：「外公，我們被人追得這麼緊，還是別回去找姨母和妹妹她們，不然引來敵人就麻煩了。」蘭卡哼了一聲，半罵道：「又一個沒用小子，拖累我們。若不是古利硬要出手，老子哪管你們死活。」貝琪又說：「外公有所不知，其實加音也是異能者，只是受了許多封印，記憶和魔力都被人封印住，所以才與常人無分別……」
蘭卡破口大喝：「還沒本點長進，只管找借口！誰管你們本來面目？你們要是真的普通人，就連一個小兵也比你管用！普通人又如何？老子當副將時，掌印就是個常人，沒半點異能！可是他鍛鍊得自己力大如牛，靈敏如龍，又懂得人情世故、行軍要領，不是了不起嗎？你們自以為去大學院讀過些書，天生有點異能就是天之驕子，天真得很！老子來告訴你，這世上只有成功的人和失敗的人，強不強、弱不弱甚麼鳥東西，統統給忘記掉吧！」
貝琪吞吞吐吐，心想惹怒了嚴苛的外公，不知道如何收場。加音卻茅塞頓開，鼓掌道：「老先生講得很有道理，本來我還不時為自己魔力盡失而沮喪，但我不是還活着嗎？加音希望可以向老先生學得更多東西……」他被貝琪扯一下衣袖，才知道自己失禮。
蘭卡瞧見，以為二人一時你推我讓，一時眉目傳情，獰笑道：「臭小子，別以為講幾句奉承話就可以瞞過老子。不過老子懶得與你計較甚麼，只想問你，貝琪那小丫頭和你是甚麼關係？」貝琪連忙解釋：「我們只是朋友，請外公不要往別處想。」蘭卡啐了一口，說：「嘿，無私顯見私。你跟這小子相好吧？」貝琪滿目焦慮地看一下加音，期待對方幫忙圓說，又怕對方亂講東西。蘭卡又說：「你是男人，怎麼不講話？給我光明磊落點！難道你瞧不起老子？」
加音兩面受敵，左思右想：「到底我們是甚麼關係？」
貝琪忽道：「外公，還是正事要緊。你知道有關古禮特的事嗎？」蘭卡「嗯」的一聲進入默想，良久才睜目道：「聽過，但老子想不起太多，只記得它是個特別的家族，唯一子孫可以一人身兼兩種異能的家族，分為法師、巫師和法巫師三宗。這本領比八大家族還要驚人，可是他們族中不和，數百年前已經因內鬥而滅亡。這是祖宗和老師傳下來的說法，但是老子寧死也不相信。」加音道：「何解？」
蘭卡又默想一會，續道：「如果古禮特因為內鬥而完全滅亡，不留一血一脈，它就枉稱最強了。」加音和貝琪齊道：「最強？」蘭卡點頭道：「這是老子的猜測。他們擁有法、巫兩種異能，可以呼風喚雨，可以任意使用結界，哪裡及不上八大家族？老子真的很懷疑這麼特殊的家族，會否甘心當八大家族的僕人。」
倏忽，加音和貝琪齊聲大呼一聲，然後捏住胸口，雙雙倒地。
蘭卡望着兩人像蠶般捲曲身體，痛得面色發白，說：「哼，想必你們知得太多，沒有被殺掉已經萬幸了！快說，誰給你們封印？老子橫劍一揮，就教他人頭落地，到時甚麼封印都自然解除了！貝琪，他不講，你講！」
貝琪想起院長查古斯，立即喘不過氣，只好用手指在地上寫上「查古斯」三字。蘭卡緩緩挪前身子望見三字，登時怔住雙目，又沉默許久。其時加音已經習慣痛苦，可以勉強活動，遂扶住貝琪，望着五官緊繃繃的蘭卡，說：「老先生是拉普達學院的畢業生，說不定認識院長。」貝琪迷迷糊糊地說：「外公的話，我好像聽過……」加音抹一把對方額前的汗，道：「別再想，你還很虛弱。」貝琪搖搖首，說：「能多想一點，就一點……」
蘭卡見貝琪痛不欲生似的，遂舞動大劍，拍在貝琪的肩頭，貝琪登時昏厥。加音瞥一下蘭卡，說：「還是老先生的方法最湊效。」蘭卡哼一聲，笑說：「挺不賴，報上來歷。」加音說：「我是史達港的凱撒．加音。」蘭卡呵呵笑道：「史達港的人竟然來到斯路城，算是走遍南北了。老子活了七十年，也沒有去過南方。你們仍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還是不言而喻？她睡了，你就給老子坦白一點。」
加音放長雙腿坐在地上，讓貝琪的頭撂在自己大腿上，才說：「老先生，這；些兒女私情待我們商量過後再說吧。我始終在意有關古禮特的事情，老先生還知道甚麼嗎？」
蘭卡淡淡笑道：「你大概只知道拉普達學院的風光，卻不知道它的弱項。」加音滿目狐疑，心想說不定與查古斯有關，說：「有甚麼弱點？」蘭卡說：「拉普達學院是最早的學院之一，自古匯聚各門人才和各地的典籍。但是近數百年來，甚麼軍政商人才多如沙數，就是沒半個著名的文史哲學家。有這麼宏偉的圖書館，卻沒有一個會用的人，不是很奇怪嗎？讀過大學院和見過世面的人都可察覺，根本是學院有意避重就輕。」
加音說：「老先生的意思是學院或者與政府連成一線，要防止某些事件被人揭發出來？」蘭卡點頭道：「你和貝琪受到封印，定是知道不應該知道的事。以後不用老子再解釋吧。」加音說：「這些我們都猜到，只是不知道古禮特又與甚麼事情有關連，除非可以解開封印。其實不單只我們，還有兩位學兄也同受到封印，唯有我是力量也……對，沒有力量也不重要，最重要是先解放記憶。」蘭卡說：「嘿，即使沒有施法者解印，也有其他方法。」
加音想了想，說：「貝琪曾經記得再多一點，可是對身體有很大的損害，說不定會……」蘭卡大笑幾聲，說：「就是要有那股不畏死的毅力，才可以衝破封印，你有沒有？」加音二話不說，答道：「當然有。」
蘭卡微微點頭，其時古利回來，說：「我已經把他們引回斯路城了。」蘭卡說：「好，現在開始兵分兩路。古利先帶貝琪去尼斯城。這小子跟老子一起，去想解開封印的辦法，暫不回去。」
古利登時歡顏，答道：「孩兒明白，那刻不容緩，孩兒先行上路了。」他走到加音面前，說：「這些日子可麻煩你，真的不好意思。我接回這孩兒，以後不必再麻煩你。」然後便抱起貝琪便登上基朗的鞍，叱馬上路；臨消失前，又回頭向加音報以一個曖昧的微笑。加音忙道：「為甚麼要讓貝琪離去？她也許知道更多事情。」蘭卡皺起眉頭，說：「你別以為老子不知道她身上的事，要是再受傷，難保兩小母子的命。」
「母子？」加音怔住眼，一臉悵惘。
蘭卡眉頭皺得更緊，慍道：「還要隱瞞嗎？剛才老子礙住女兒面前，才不在貝琪面前道破，讓你們自己承認，但是我只要碰一下她，就感到她體內另有一股魔力和另一道脈搏，哪裡能瞞老子？」加音道：「我……我感受不到。」蘭卡遙控大劍，瞬間插在加音足前，說：「難不成你也不知道？說，貝琪的孩兒是誰的？」加音感到胸口動個不停，那裡都在想貝琪的腹中孩子定是和自己的，便說：「老先生，我要把她追回來，問個清楚！」
然而蘭卡不領情，又遙控大劍，用刀身劈在加音的小腿，教加音發麻跪地才說：「狗東西，老子見你還有半點用處，先留你狗命！你馬上考慮清楚，兒女私情要緊，還是解開你們心底的秘密要緊！還不坐下來？要是不難為你，老子就去難為貝琪，逼她衝破封印！可是別說老子不講清楚，那個古禮特甚麼的，說不定與近來的各地戰爭有關係。哼，是否趕急，隨你喜歡去想好了！」
加音捏住胸口，不絕地回想，直至記得那人的身影……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