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記憶不過浮光掠影，我終究只能成為別人腦海裡容易磨損的回憶；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即將劇終的時候遇見天使，不過是迴光返照的溫柔一刻，從來不能幸福長久。
遇見你們之前，我是這麼想的。
直到那年。像被安排好的一樣：我們在秋天的校園相聚一堂，走進同一間教室，翻開一樣的課本，一起為了以成敗論英雄的現實，把所有的遠大夢想墊在厚重的課本下，讓它們硬生生地被壓縮成小小的奢望。
想張開翅膀引領對方勇敢御風而行，卻發現原來自己害怕眼前重重屏障而瑟縮雙翼。
考試的份量和黑板的倒數成反比，抽屜裡的講義堆疊成很厚很厚的恐懼：害怕這麼多的字彙會教人滅頂；害怕書本鋪就的這條路找不到彼岸在何方；害怕自己對於競爭的茫然無措……
風很大卻不利助跑，想起飛卻老是跌倒，狠狠摔出一臉淚痕。脊椎隱隱發疼，這輩子怕是再也不能飛了。
每天在巨大的迷宮裡兜兜轉轉。探索如何逃離這看似邈無窮盡的迴圈的過程裡，如果總是孤單寂寞，也許早對人生絕望。面對沉重的課業壓力和巨大的未知挑戰，我不是沒有害怕過。所幸一路上，有比情人還甜蜜、比家人還親暱的你們相伴，讓我能支撐到現在──
無論是慎重地拍拍對方肩頭微笑地說聲：「我們不是輸，我們只是沒有贏！」讓成敗得失雲淡風輕；
或是狂妄地在長廊上高聲笑著叫著：「叫阮第一名！」讓愉快的聲線在空氣裡擴散開來。
所幸一路上有你們。我在心裡無聲吶喊。
真心誠意地感謝那年秋天的相遇，讓我擁有這樣精采的回憶，讓我感覺到，背上看不見的雙翼，正迎風展翅；我們依憑一起繪製的路線圖並肩飛翔，漸漸離夢想不遠。
某些撲朔迷離的相逢，原來是要開啟未來攜手建構的共同。
在幾場比賽裡，我們說要共同擁有一個最棒的秋天。即使是非成敗轉頭空，我們驕傲昂揚的青春記憶卻不會隨風而逝，因為深刻付出過，於是我們不言悔。仔細回想，無論輸贏，我們許給對方的，又何止是一個季節裡的愉快呢？也許難免孩子氣地爭執，但是卻從原諒與歉意裡學到包容體貼。
閱讀我們共度的年少時光，發現許多該泛黃的片段依然鮮明如昨。於是一直不敢書寫記錄些什麼，深怕不夠細膩的筆觸壞了記憶的質感。
但記憶是一種努力，遺忘才是本能。倘若日後我們一同拼湊記憶版圖時有任何一角彌補不了的缺口，將是多大的遺憾啊。
我害怕悔恨，於是我書寫。
只是具象的空間可以臨摹，抽象的情感卻無法輕易封鎖。我能夠記錄我所眼見的定格影象，卻無法書寫我所感受的真情摯意。想依賴文字保留所有，不過是抽刀斷水，徒勞無功。
情感不能以任何手段永久保鮮，我們仍有我們的方式去延長賞味期限。譬如，用耀眼的成績，──實質的，或是情感上的──，一起為青春寫下燦爛記憶，試圖註記些什麼。
偶爾將這些呈帶狀存留的生活印象抽出部分、格放，都是我們燦笑瘋狂的青春。
我們盛開的花樣年華。
因為對方，生命的這段如此豐盛，忍不住想傻傻地說不要分離。只是遙遠的未來是或多或少的分歧路口，此刻的擁抱下一刻能否再擁有，沒有保證書。
然而，若能夠記住對方的好，那也足夠了。於是，相擁後手臂上殘存的溫度是柔軟祝福：期望一日張開翅膀向前飛行，跌了不疼，單飛不怕。
也許我們是為了對方而降生在這世間的天使。即使背上並沒有巨大潔白的天使羽翼。但我們有自己飛行的方式：看不見觸不著的柔軟羽翼，是青春的輕藍色澤，隨時要奔向天空的自由樣貌；我們用我們的方式彩繪原貌素淡的生活畫面，佐證慘綠年少，絕不僅止單一色調。
「You are not along; I am here with you.」我彷彿看見你們的眼睛裡有著與天使一樣的光采，晶晶亮亮，無聲說明這樣看似平凡的承諾。情感終究會褪色，誓言也未必能成讖，當下的每句簡單話語，卻能蔓延成數十年後都持續溫柔的感動。
即使要分離，我們在生命的這一段於彼此都不單是過客，在雙方回憶都佔有獨一無二的角色，也足夠了。有花團錦簇的燦爛情感，即使已經開到荼靡，也是永不凋謝的繽紛回憶。
【獻給親愛的／三一七的夢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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