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卷之二（商集）
<篇名>柴胡(三焦、膽、心包、肝)-２
又問柴胡既是調和之藥，用之于郁症者固宜，然有時解郁，而反動火，又是何故？此必婦女郁于懷抱，而又欲得男子，而不可得者也。論婦女思男子而不可得之脈，肝脈必大而弦出于寸口。然其懷抱既郁，未用柴胡之前，肝脈必澀而有力，一服柴胡，而澀脈必變為大而且弦矣。郁開而火熾，非柴胡之過，正柴胡之功，仍用柴胡，而多加白芍、山梔，則火且隨之而即散矣。
【白話解】
又問：柴胡既是調和的藥，用它于郁症固然適宜，然而有時解郁，卻反而動火，又是什麼原因呢？
答：這必是婦女懷抱的思緒抑鬱，想得男子而得不到。婦女思念男子而不可得的脈，肝脈必大而弦出于寸口。然而她們懷抱的思緒既然抑鬱，未用柴胡之前，肝脈必定澀而有力，一服柴胡，而澀脈必變為大而且弦。抑鬱一開而火熱熾盛，並非是柴胡的過錯，這正是柴胡的功勞，繼續用柴胡，再多加白芍、山梔子，則火隨之即散。
或問柴胡為傷寒要藥，何子不分別言之？曰︰傷寒門中，柴胡之症甚多，何條宜先言，何條宜略言乎。雖然柴胡之症雖多，而其要在寒熱之往來，邪居于半表半裡之言盡之矣，用柴胡而顧半表半裡也，又何誤用哉。（〔批〕傷寒用柴胡之症雖多，數言已足包括。）
【白話解】
問：柴胡為治療傷寒重要用藥，為何您不分別論述呢？
答︰傷寒病之中，運用柴胡治療之症非常多，哪幾條宜先說，哪幾條宜省略呢。雖然柴胡之症很多，但重點在於寒熱往來，邪居于半表半裡則已說明清楚，用柴胡而顧及半表半裡，又怎會誤用呢。
（〔批〕傷寒用柴胡之症雖多，但幾句話已足夠包括重點。）
或問柴胡開郁，凡男子有郁，亦可用之乎？蓋一言郁，則男婦盡在其中矣，豈治男一法，而治女又一法乎。世人治郁，多用香附，誰知柴胡開郁，更易于香附也。
【白話解】
問：柴胡開郁，凡是男子有郁，也可用它嗎？
答︰只要一講到郁，則男人和婦人都包括在內，怎會治男的一法，而治女的又是另一法呢。世人治郁，多用香附，誰知柴胡開郁，比香附更有效呢。
或問柴胡本散風之味，何散藥偏能益人，此余之未解也。蓋克中不克，克即是生也。柴胡入肝，而性專克木。何以克木而反能生木？蓋肝屬木，最喜者水也，其次則喜風。然風之寒者，又其所畏，木遇寒風則黃落，葉既凋零，而木之根必然下生而克土矣。土一受傷，而胃氣即不能開而人病，似乎肝之不喜風也，誰知肝不喜寒風，而喜溫風也。
【白話解】
問：柴胡原本是散風邪的藥，為何散藥偏能有益於人，這是我所不瞭解的。
答︰因克中不克，克即是生。柴胡入肝，而特性專門克木。為何克木而反能生木呢？因肝屬木，最喜歡的是水，其次是風。然而風有寒的，又是它所怕的，木遇寒風則葉黃凋落，葉既然凋零，而木的根必然下生而來克土。土一受傷，而胃氣即不能運作而使人生病，這似乎是肝木不喜歡風，誰知肝不喜歡的是寒風，而喜歡的是溫風。
木一遇溫風，則萌芽即生，枝葉扶疏，而下不生根，又何至克土乎。土不受傷，而胃氣輒開，人病頓愈。柴胡，風藥中之溫風也，肝得之而解郁，竟不知抑滯之氣何以消釋也，故忘其性之相制，轉若其氣之相宜。克既不克，非克即所以生之乎。克即是生，克非真克，生乃是克，生實非生。全生于克之中，制克于生之外，是以反得其生之之益，而去其克之之損也。
【白話解】
木一遇到溫風，則萌芽立即生發，枝葉扶疏，而不往下生根，又怎會來克土呢。土不受傷，而胃氣就會運作，人的病頓時痊愈。柴胡，是風藥中的溫風１，肝得了柴胡的藥氣因而解郁，竟不知抑滯的氣是如何消釋的，所以忘了它的特性是與肝相互牽制，因而轉為相互適宜的氣。克既然不克，不克所以就是生。克即是生，克非真克，生乃是克，生實非生。全生于克之中，牽制克于生之外，所以反而得到生的好處，而去除克的損害。
或疑柴胡用之于補中益氣湯，實能提氣，何以舍補中益氣湯用之，即不見有功，意者氣得補而自升，無藉于柴胡耶？曰︰柴胡提氣，必須于補氣之藥提之，始易見功，舍補氣之藥，實難奏效。蓋升提之力，得補更大，非柴胡之不提氣也。
【白話解】
問：或許質疑柴胡用于補中益氣湯中，實則能提氣，為何除補中益氣湯之外，其他方用了即不見有提氣的功效，或許是氣得補藥而自然升提，無須藉助于柴胡嗎？
答︰柴胡提氣，必須于補氣藥中升提，才容易見效，除補氣藥外，實在難以奏效。因升提之力，得補氣藥更大，並非柴胡不會提氣。
或疑柴胡用之補中益氣湯中，為千古補氣方之冠，然吾以為柴胡不過用之升提氣之下陷耳，胡足奇。此真不知補中益氣湯之妙也。補中益氣湯之妙，全在用柴胡，不可與升麻並論也。蓋氣虛下陷，未有不氣郁者也。惟郁故其氣不揚，氣不揚，而氣乃下陷，徒用參、歸、耆、朮以補氣，而氣郁何以舒發乎。即有升麻以提之，而脾胃之氣，又因肝氣之郁來克，何能升哉。
【白話解】
問：或許質疑柴胡用於補中益氣湯之中，為千古補氣藥方之首，然而我以為柴胡不過用來升提下陷的氣罷了，哪有甚麼特別之處。
答︰這是真不知補中益氣湯的奇妙。補中益氣湯的奇妙，全在於用柴胡，不可與升麻相提並論。因氣虛下陷，沒有不氣郁的，因為郁所以氣不升揚，氣不升揚，而氣於是下陷，只用人參、黃耆、當歸、白朮來補氣，而氣郁如何來舒發呢。即使有升麻來升提氣，而脾胃的氣，又因肝氣的郁來相克，如何能升提呢。
得柴胡同用以舒肝，而肝不克土，則土氣易于升騰。方中又有甘草、陳皮，以調和于胸膈之間，則補更有力，所以奏功如神也。是柴胡實有奇功，而非提氣之下陷一語可了。使柴胡止提氣之下陷，何風藥不可提氣，而東垣先生必用柴胡，以佐升麻之不及耶。夫東垣先生一生學問，全在此方，為后世首推，蓋不知幾經躊度精思，而后得之也，豈漫然哉。（〔批〕闡發補中益氣之妙，雖東垣自己亦不過如此矣。）
【白話解】
得柴胡同用來舒肝，而肝（木）不克土，則土氣容易升騰。方中又有甘草、陳皮，來調和于胸膈之間，則補更有力，所以奏功如神。這柴胡實在有它的奇妙功用，而非只有升提氣陷的唯一說法而已。縱使柴胡只有升提氣陷，哪種風藥不可提氣，而東垣先生必用柴胡，來輔佐升麻之所不及處。東垣先生一生的學問，全在這個方，為后世所推崇，不知經過多少來回思索、精細思量，而后才得出此方，哪是隨便創造的方呢。
（〔批〕闡發補中益氣湯的奇妙，雖東垣自己也不過如此啊。）
或問大、小柴胡湯，俱用柴胡，何以有大小之分，豈以輕重分大小乎？不知柴胡調和于半表半裡，原不必分大小也，而仲景張夫子分之者，以大柴胡湯中有攻下之藥，故以大別之。實慎方之意，教人宜善用柴胡也，于柴胡何豫哉。
【白話解】
或問：大、小柴胡湯，都用柴胡，為何有大小的分別，難道以用量輕重來區分大小嗎？
答︰這是不知道柴胡調和于半表半裡，原本不必分大小，而仲景區分它們，因大柴胡湯中有攻下藥，所以用大來分別。實則是要大家謹慎用方的意思，教導人們應該善用柴胡，對於柴胡的用法何須猶豫不決呢。
註1：這裡的溫風是與入肝的風藥相對而言，入肝的藥大多苦寒，柴胡的微寒與苦寒相比，堪稱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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