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看?他們在試什麼?
試試自己是否還有愛人及被愛的能力?試著忘記過去?試著將彼此當作自己心中最柔軟的那部份?
歐陽不知道到這樣的嚐試是為了什麼,也不明白怎麼做才算是「嚐試」。
她將煮沸的開水自瓦斯爐拿開,分別將熱水倒入兩個裝了茶包的杯子。在其中一杯茶裡加入兩匙糖,輕輕攪伴,這是于震軒的。
「你的茶。」她將之放在桌上,主動拿起他的手觸碰茶杯,這是為了讓他知道杯子的位置。
「謝謝。」他對她揚起一抹微笑。若不知情,旁人或許會以為兩人只是客套的朋友。
歐陽有一下沒一下地拉動茶包。
「今天有沒有想去哪裡玩?」他的手輕碰她擺在桌上的手。
「不了,今天好冷,我要待在家裡吹暖氣。」她淡淡地說,不被于震軒看見的臉帶著一絲撒嬌的稚氣。
他揉揉她的髮,那是縱容。
原來,這就是他們所謂的試試看。
于震軒很難相信自己可以輕易對Sun道出那個塵封已久的傷口,因為每每回想都疼痛得不能自己。
所以他對每個人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一方面是為了欺騙別人,一方面是為了假裝自己已經遺忘。
那個晚上的冷風吹散了他的偽裝,原來沒有什麼可以真正被遺忘,回憶總是會適時地提醒你它的存在。
「對了,後天我們要去烤肉,妳要不要一起來?」于震軒問。
「『我們』指的是誰?」她隨口問,似乎也猜到答案。
「文齊、優子、Nina……還有Ben。」他說著,心裡期待歐陽能答應邀約。
「這樣啊……我跟著去OK嗎?都是你的朋友,我又不熟。」她皺眉思索。
「有什麼不OK的?妳跟Nina一起吃過飯也見過優子,Ben就更不用說了。」他很努力地想說服她,雖然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沉默了一會,「好吧。」
「妳答應了?」他笑得開心,「真好,我還以為妳又會拒絕。」
她笑而不答,沒有讓他知道他充滿期盼的語氣是她不忍拒絕的原因。
「你很高興我答應?」她明知故問。
「當然。」他的拇指指腹輕蹭歐陽的手背,「雖然我不知道妳是怎麼想的,但我是真的很認真在經營我們的關係。」
「我知道。」若不是相信他的認真,她不會答應「試試看」。
他們都很認真在適應對方,但也同時很清楚那並不是愛情。
他們牽手、接吻、擁抱,他們如情人般相處,卻無法向對方說出一句甜言蜜語。因為給予一份如戲的愛情很簡單,付與一份承諾卻很難。
「我說了我的故事,妳呢?」他溫柔詢問,試圖想多了解她一點。
「我?我哪有什麼故事?」她逃避,因為還不確定該讓他認識自己多少,縱使試著對他認真。
「每個人都有故事,難道一個提著行囊到陌生城市旅行的女人會例外?」他溫柔的笑像例行公式適時浮現。
「那不算故事……只是想一個人出國走走。」該說嗎?歐陽猶豫。
「這種話說服不了我喔,Sun。」他輕啜了口熱茶。他明白她不是真的不願說,只是在思索該或不該。
她嘆了口氣,「我並沒有想說服誰。」
「幹嘛這麼無奈的樣子?」他沒有生氣,反而笑著面對她。
「我的故事很無聊,並不值得你聽。」也許她會告訴他,但是現在這個時機對嗎?
「無聊又如何,那是妳的一部分,所以我想聽。」他揉揉她的髮,似乎越來越習慣這個親密的動作。
這算不算是甜言蜜語?縱然是,也不代表什麼。
歐陽看了他一眼,然後說,「我是為了逃避才旅行的。」
突然間,她很慶幸于震軒的眼睛看不見,因為這樣她的不自在才不會被他納入眼裡,她才可以透露出一點真實。
「逃避什麼?」他的語氣不強硬,卻輕得讓人無法忽視。
「和我交往四年多的男友要當爸爸了,」她想裝作平靜只是徒勞無功,「只是媽媽是另一個女人。」
于震軒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彷彿要將溫暖傳給她。
「她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女人,我完全看不出來這樣的她憑哪一點可以將我取而代之。可是這個壓根無法和我相提並論的女人偏偏成了我感情的第三者。」
不用細說,他也明白,驕傲如Sun怎麼可能接受一個比不上她的弱者贏得勝利,她無法輕易退讓,也不願讓自尊被踩在腳底與男人糾纏不休,所以她選擇逃避,看似不在乎地逃得遠遠的。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是矛盾的。我不確定是因為太愛他才放不下,還是因為驕傲所以輸不起。」她苦笑,笑得淒涼。
他依舊保持沉默,不想打斷她的傾訴。
「旅行沉澱後,我漸漸發現兩者皆有,只是前者無奈地還是佔多一些。」她終究是愛他的。
是,她是輸不起,不只輸給不該輸的第三者也輸給投入太多的愛情。
若真要談輸贏,真正讓她投降認輸的人是陳慕華,她輸在愛他太多,而他卻能夠輕易地放下兩個人的感情。
「Sun……」他輕拍沉浸在思緒中的她。
她清醒地望向他,「于震軒,答應我,如果哪天要跟我分手,你可以用任何理由將我推開,但不要是因為我的堅強獨立,好嗎?」
「為什麼?」他再次揉了她的頭髮。不喜歡聽見她提「分手」兩個字。
「因為這是他放開我的手的理由,也是讓我明白自己是個沒有資格被愛的女人的原因。」
于震軒有點明白為什麼他第一次對Sun談喜歡的時候她會那麼退卻,因為她害怕再次被愛情傷害。
他們兩個人有太多相似之處。他們都深深愛過,愛得濃烈、愛得後悔,然後他們都害怕再靠近愛情,因為愛情總是傷他們最深。
于震軒靠著手找到她的位置,捧起她的臉,雙唇準確無誤地緊貼著,輕輕舔咬、吸吮。歐陽情不自禁地以雙手圈住他,以雙唇的激情回應他的熱情。
激情太濃,濃到讓他們沒有注意到門被打開過又被關上,他們當然更不會知道開門的人是于文齊。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可以裝作不在乎,包括于文齊,直到事實擺在眼前,直到它鮮明得告訴你它的存在,直到你發現自己可以瞞騙所有人卻不能向自己撒謊。
尤其愛情就這麼活生生、血淋淋地來到你面前,卻不能躺進你懷裡。
于文齊垂眸,避開激情擁吻的男女,然後告訴自己:我一點也不在意。
(未完待續…)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