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昌忽然驚醒,看了看手機,現在是早上八時十分。
(少將早晨。不好意思……)
(請說。)
(凡柯將會在人類時間下星期二晚上十時二十三分舉行發報會……)
(嗯。對了,)昌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有些關於瑪斯文的事需要請教你。)
(…咦?)
昌將一段回憶以意志傳送。
(……她竟然要這樣做!?先別氣餒,我再找找辦法吧。)
(看來需要與時間競賽……一切來得太突然……)昌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不懂怎樣安慰你,但你要振作!)
(再說…)
意志結束,昌只感到天旋地轉,除了因為51小時沒睡過覺,還因昨夜的事。
司徒昨夜昏倒在風的床上之後,風睡在沙發上,而當他正要回房間之際,廳間有點聲音,他走到沙發旁細聽,竟從風的夢囈中聽到他在用氣聲說著瑪斯文:「合作是緣,合作是命?合作是榮耀。」
昌走到沙發前,用生澀的瑪斯文說:「王主。」
風依舊沒有動過,只有嘴吧在動。「晁‧和修吉少將……」
昌單腳跪下,「求妳收手吧!」
「現時在他眼下只有兩條路選擇,完成使命或是無意義的脫離。」風額上的皮褪開,露出發著微光的玲龍石。「他需要做出選擇。」
風的嘴巴停了,玲龍石的光稍稍變暗,風便開始皺起眉頭、呼吸急速,手往胸口移動,似是心臟病發。
「妳這是要脅!」
玲龍石的光回復剛才亮度,滿頭汗的風嘴巴喘著氣繼續說:「他可以…做出選擇…但要在…事情變得…無可挽救之前。」
說完,玲龍石的光熄滅,皮膚向中間靠攏、合上,而風依舊很辛苦地喘著氣。昌見狀立即回房間拿出剩餘的涎漣草液,硬拉醒風叫他喝下,過了四分鐘左右,風才稍稍回復過來。
「還好嗎?」昌掃著風的背問。
「……好了點。」風接過昌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口,「睡著都會發作,我是越來越嚴重了……」
「……是你最近太多顧慮,身體提醒你不要過度操心。」昌拿回水杯放在茶几上。
風苦笑著,「也對……這陣子沒發作,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這個病。」
風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發生了甚麼事,還以為是單純的心臟病發。
想不到萬民景仰的一代賢王,做事手法比黑社會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為了要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程度已經超過了凡柯許多,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有那個能力將整個龍域都管理得妥善有序、安定繁榮……
昨夜那場惡夢,恨不得就只是個夢。可惜揉了揉眼睛,書桌上那近乎空的涎漣草液瓶在提醒著自己,一切都是殘暴不仁的真實。
在處理好那瓶劇毒後,昌換好衣服,離開了房子。
2.
古月以龍族樣貌來到廛區中心、風·娑伽羅除去孽種的紀念碑前,似是在等待什麼。偶爾有一兩個糾察隊員雙雙走過,但對古月的存在好像視而不見。古月沒理會在身旁無數察身而過的龍族,反倒拿著一枚玲龍石在來回左右踱步。沒多久,玲龍石閃了一下。
(位置?)
(紀念碑。)
(往風·娑伽羅像去。)
(我只能再撐個0.89繆卡。)
(知道,希望你能找到並帶來,最後希望了。)
(但複式⋯)
(我會去「議價」。)
(好。)
玲龍石熄滅,古月亦隨之消失。
那邊廂,龍琛剛從廛區中擺脫糾察隊員的跟蹤來到紀念碑前,古月卻在此時憑空消失,既然無法從古月身上知道進一步,她決定回人界監視夢姬,看看會不會有甚麼線索。
夢姬從公司附近的停車場步進婚紗攝影公司,一切像平平無奇。龍琛在婚紗公司經理室窗戶斜對面的空置單位打算監視並截聽她與古月的通訊。透過那窗戶,她看見經理房來來往往的人,夢姬只是跟那些出出入入的人聊著公事,沒有特別。經過三小時多,其他人離開了吃中午飯,夢姬沖了花茶在喝。
(小妹,要過來喝杯茶嗎?)
龍琛吞了一下口水。
(近四小時了,有甚麼結論?)放下茶杯,夢姬拉開窗簾,看著龍琛所在位置笑了笑。
(妳一直知道我在?)
忽然一縷藍煙飄過,夢姬在龍琛身邊出現。「當然,若果連這點能力都沒有,我還能待在軍方十多年嗎?妳想從我身上知道甚麼?」
「哼。」龍琛撓著雙手別過臉,沒有回答。
「哈!」夢姬挑起龍琛的下巴,「這樣天真的妳是怎樣考進軍隊?」
「放手!」龍琛一手把夢姬的手拍開。
「既然你想知,我就給你說說。」夢姬參觀著空置單位,「人類時間下星期二晚上十時二十三分,凡柯會透過發佈會宣佈按法律規定成為唯一臨時王主候選者,若經過十五個禮儀日沒任何龍族反對,她便能正式成為候選者,我想妳都明白這代表著那太監命不久矣。」
龍琛想說些甚麼,但夢姬來到她面前,將右手食指放在她嘴唇上,阻止她說話。
「別心急,我還沒說完。我想妳都知道有個不知何種生物跟光·天陀一起,這個生物妳都認識,她是個受害者,同時亦可以提供重要資訊供我們作決策參考。雖然按情理,凡柯利用干擾素想那太監進入第四階段才會再親自下手,不過這個算盤現在已打不響了,所以她可能會有進一步行動。若果妳是想幫妳王主的話,快去貼身保護妳王主。」
夢姬說完笑了笑,以一縷藍煙的姿態憑空消失。
3.
龍琛衝進廚房,看見廚房內的風在煮著米粉。
「咦?我以為妳不在這吃午飯。米粉妳要吃嗎?」
「隨便。」龍琛在冰箱取了寫有龍族文字的藍莓果醬,並在廚櫃取了湯匙。
風將其中一碗米粉遞給龍琛,看著她將兩湯匙藍莓果醬倒進米粉內,只覺得這個配搭太過莫名奇妙。「……藍莓醬米粉?」
「異面果配甚麼都好吃。」龍琛把果醬放回冰箱,把湯匙丟進洗碗盤內用水浸著待洗,並從廚櫃拿出一隻叉再離開廚房。
風拿著自己的餃子米粉來到飯桌,龍琛竟然已經吃了大半碗,看來她真的是個藍莓醬怪「人」。
「龍界最近應該有動靜,為了保障大家的生命安全,由現在起,」龍琛一口氣將碗內含有果醬的湯喝光,「我會做你的貼身護衛。」
風笑了笑,「好的,謝謝妳。不過也請妳有一定心理準備,這一戰,我未必能勝出。」
龍琛不悅的盯著風。
「放心好了,我不是放棄自己,只是……」風看著碗內的餃子和米粉在發呆。
「只是甚麼?」龍琛忍不住追問。
風向龍琛苦笑了一下。「我們永遠不知道清晨和死神哪一個會先來,只是萬一…萬一我真的不在了,妳緊記要答應我兩件事。」
「怎麼無端這樣說?我們未必會輸!」龍琛拍了一下桌子,怒目相向。
「也不是輸贏的問題,而是生死有命。」風嘆了口氣,「第一,這房子就由妳和昌兩個協調使用。第二,幫我好好顧著冰和司徒兩人。」
「我不要聽你說遺言啊!」龍琛激動地掩著雙耳。
「冷靜……」風掃著她的頭,阻止她站起來發颷。「乖,冷靜。」
龍琛放下雙手鼓起雙腮別過臉,憤怒使她看來像尾受到驚嚇而不安地把自己鼓成一個球的河豚。
「都說了是『萬一』,又不是一定會發生……若果妳想我贏,就必需先讓我無後顧之憂啊!」風說完,繼續吃他的餃子米粉。
「我不理!總之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若果……」風再次放下筷子,「我只是說如果,假如…想殺我的是妳所敬重的龍族……」
「……自我離開龍界那天,我所敬重的都不再存在。」龍琛嘆了口氣,氣衝衝的拿著空碗和叉到廚房去。
風也不好再說些甚麼,只好繼續吃午餐。
電視在播放綜藝節目,雖然主持人在說著話,但奇怪地風漸漸地覺得無法聽得清楚,於是他拿著搖控器按了一下聲量鍵,數字顯示為26,那已是平時家裡很嘈吵時才需要調校的音量……
(王主。)
風向房子兩邊看去,除了在廚房在做家務的龍琛,房子裡沒有其他人。
(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重點是我會協助王主鏟除凡柯這頭老狐狸。)
意志發出者很會隱藏自己,以致風無法單靠那意志識別出他的身份。能夠與風直接以意志溝通的龍族其實沒幾個,因為玲龍石的屏蔽作用會令大部份龍族的窺靈術失效,能夠做到這程度,一定是龍族裡的高層人士。
(單靠那位小妹妹是成事不足,不如先聽聽我的看法。)
(願聞其詳。)風乾脆關了電視,埋頭吃他的米粉。
(凡柯將會在二亞羅十四繆卡後,即人類的+8時區下星期二晚上十時二十三分舉行發佈會。屆時她會依第八九二三‧零三八八‧三五六六號之規定正式成為王主候選者,不過這只是首輪程序,待十五個禮儀日後,期間無其他龍族申請反對,才可列為憲法認可候選者,以凡柯的一貫作風,不論她把王主從人界強行拉到龍族舉行斬首之刑還是在人界利用干擾素再次令你自殘脫離,只要她拿著你的首級在龍界公佈她親手解決了你,便能按憲法第八九二三‧零三八八‧三五六六號第十二二九條之附件八七七九正式成為王主。縱使附件八七七九中有提及要求「孽種需處於第四階段」,但凡柯在三個禮儀年前曾動儀修定該附件,加入了「及無論處於何種階段而能證明其具潛在重大公共威脅者」,所以無論你是否進入第四階段,只要你頭上有玲龍石,就已經可以引用此一修定後的附件作為踏上王主之路的合理化證明。)
(所以?)
(當今之計,王主除了選擇以自身去迎戰之外,還可以有多兩個選擇。一,替王主做更換玲龍石手術。以極低劑量干擾素使玲龍石暫停護主反應後更換另一顆低效能玲龍石作為支撐身體能量所需之人工替代物。不過此舉會令王主日後每隔一段日子需要重覆作開顱手術,而且開顱是為高風險行為,王主因而喪命之機率為八十六點三五巴仙。二,利用風‧娑伽羅王主之玲龍石回龍界鏟除凡柯。好處是王主能全身而退的機率高達八十三點二二巴仙,不過副作用可能是玲龍石會呈現「奪主」的狀態,屆時王主是否可以回復原狀實在是個未知數。針對此一問題,我已在進行步署,但實行與否,需先請示王主閣下意願。)
風笑了笑,然後繼續吃著餃子。(請示?太抬舉了,棋子還有話語權,令我受寵若驚。我本人有第三個選擇,就是甚麼都不理,任你們自相殘殺,誰來傷我身邊人,我就會去滅了整個龍界來個一拍兩散。)
(恐怕這個亦非王主你可作的選擇。實不相瞞,關於風‧娑伽羅王主的盤算,我還是有一點了解。若然你真動念回龍界引發空間瞬間膨漲、拉扯,做成龍界空間呈巨大撕裂,我相信王主在動此念以前就被玲龍石切斷所有能量供給而使心臟停頓,當場脫離。)
風吃完米粉和餃子,慢慢喝著湯。(昨夜風‧娑伽羅已想取我性命。既然我是肉隨砧板上,你還要得我許可?是想問我頭上的玲龍石還是問我端木風本人?)
(請王主別誤會,我並非是風‧娑伽羅王主的棋子。我之所以需要王主你的首肯,是因為我作為龍族一份子,一直恪守第一任王主炎‧莎伽‧跋難陀之建族遺訓:「吾等族類,需敬天地之萬物,如同己身;不卑不亢,尊與己異。」雖然以王主之情況稱為「孽種」,但那不是一句詛咒,而是提醒己族的稱謂。「孽種」之意,是指龍族行差踏錯而生之「緣始」,代表我族需為此而負上該負的責任,而非其他不知就裡的龍族所理解的「不殺之除之不得安好」的「怪物」。無論你是龍族、人類還是孽種皆需尊重。)
(說得悅耳。既然如此,當日我在龍賢殿,何解你們會對在下充滿強烈厭惡感?)
(其他龍族我不清楚,可當天我阻止王主內進,實是為了阻止凡柯的計劃。可惜的是我失敗了,可喜的是凡柯亦同告失敗。)
風把碗筷拿進廚房,龍琛接過碗筷便埋頭在洗,也沒發現風正在與其他「人」進行「精神對話」。風回到廳間,倚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小休一會。閉上眼後,透著露台光線的眼瞼,由紅光變成黑,再呈現出一個風光明媚的郊外景致。
(當天你說的沒錯,凡柯確是想利用你對龍族的無知做其代王主署理長。這個職位相信很多龍族高層都快要忘了,但我還記得在渺‧和修吉王主脫離後,由於王主候選者尚有三個禮儀月才成年,在不違反憲法的情況下設定了這一職位。就如你所理解,實際權力核心將會是由代王主署理長所擁有,直至王主正式登基為止,但想不到的是對龍族毫無了解的王主同樣看穿她的套路,我想亦因為這一點才會逼迫她對王主狠下殺機。)
(話說回來,若果是第二個選擇,你的步署是甚麼?)風此時看見「眼前」景色在動,並看見像是棗紅色的髮絲在「視覺範圍」內飛舞,一隻戴著刻有龍族文字手鈪的手將頭髮撥到「視角範圍」以外。那是發送者的第一視覺所見到的景像。
(利用龍賢之鑰原型,與凡柯抗衡。)意志發送者似是發現了風的追縱,立刻將視覺焦點轉移至欄杆之外,風能見的就只有起著白頭浪的大海。
(……是指巨型風‧娑伽羅紀念雕像內的那把?)
(王主早已知道?)
風「看」著那片海。(若果你說你不是風‧娑伽羅的棋子,我真不敢相信。)
(不能單看表面。若果我是棋子,就正如王主所言,我不會再詢問許可與否,而是直接為之。)
風閉著雙眼,嘴角向上微彎。
~待續~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