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風那掩著左手肘傷口的右手手指間不斷滲出一些紫藍色的液體,那液體滴在沿路,變成一條名符其實的「血路」。冰一直跟蹤著風,看著他所經過的地方都留下那些跟剛才女生身旁一樣的紫藍色液體,心裡越想越怕。
(難道……剛才躺在馬路邊且在那團黑影過之後消失的另外一個人,就是他?)冰看看剛從地上蘸上指頭的紫藍色液體,雙腳竟不由自主的在發抖。
(上回在巷子的那雙發著藍色冷光的眼睛…還有這些紫藍色的液體……天啊!風哥究竟是人不是?!)
不一會,風來到了他家的門口,冰只是老遠的躲在巷子裡,偷偷監視風的一舉一動。
「喂!」一隻手拍在冰的肩上!
「啊!」冰立時被嚇得整個人跳起來,當她回頭一看,才知道拍她的人是昌,「昌啊……呼…」
「幹嘛鬼鬼祟祟的偷看?偷看誰?」昌順著剛才冰監視的方向望去,「咦?幹嘛偷看我家來了?」
冰楞住了。
「冰?沒事吧?我問妳剛才怎麼要偷看我家門口…」昌的手在冰雙眼前來回移動。
「啊啊……」冰傻傻的微笑了一下,「剛才看見……」
「看見甚麼?」昌佻皮的眼神,像向冰逼供一樣。
「看見…一團黑影,我好奇,跟著黑影便來到這裡了。」
「是嗎?」昌露出好奇的眼神。
「是啊,它就飛了進去……」冰向著昌的家門口指了指。
「妳要進去看看嗎?」
「啊…不…不方便的…」冰搖了搖頭,「被莉華看見便不好了……不如你回去看看吧,看過了再告訴我那是甚麼。」她看了看手錶,「時候也不早了,我回家去了,掰掰!」
「喂!」看著急步「逃離現場」的冰,昌覺得怪怪的,當他一低頭便發現地上那些紫藍色的液體,他用手指蘸了蘸,臉色一沉,立即跑回家裡去。看著家門口越來越多的紫藍色液體,他越是著急。
家裡的大木門打開了,裡面的景象叫昌楞住了。
半祼上身的風正在用紗布包紮左手肘,而他的腳邊有一大把被紫藍色液體弄得濕漉漉的棉花,和一塊早已染成紫藍色的玻璃碎片,那塊碎片也有手掌心般大。
「幹嗎?」昌趕緊把大閘和木門關上,撲到風的身邊,「怎麼傷得那麼重!?」
風用口把紗布拉了拉,昌立即拿起桌上的剪刀剪斷,並用扣把紗布扣好。
「真沒用呢…我老了,想不到我已退步得這麼厲害,連救一個人也會受傷……」
昌立即跑進洗手間洗手,然後在藥箱裡拿了四瓶藥品,再跑到風的身旁。
「你還有甚麼地方受傷?」
「右…腳腳踝…」風忍著痛,指著右腳。
「救甚麼人救成你這副狼狽樣!?」昌捲起風的褲管,看著那腫得像豬蹄的一隻白晢的腿,語氣間有點心痛卻帶幾分責備。
「是個女生……」風被昌揉中了受傷的地方,不禁皺起眉頭,「她差點被失控的……貨車撞倒……」
「還好,只是扭傷,沒有骨折……」昌又是用力的扭動風的腳踝,這一下風痛得忍不住「啊」了一聲。
「主人啊,不是每次也這麼走運的,救人不一定要救成這樣吧?」
看著昌細心的把草藥粉撒在自己腿上和手上的傷口,風有點不安,「太魯莽衝動了……對吧?」
昌仔細用紗布和棉花包紮好傷口,「我想…換了是我,可能也會出手,但畢竟血肉之驅是不夠鋼鐵硬的啊!」
風苦笑道:「我又不是汽車撞擊測試模型……對吧?」
昌鼓起腮子,「傷成這個樣子還在說笑,真不知道你在想甚麼!」把藥瓶和紗布收拾好,昌正經八百的說:「草藥在二十四小時內不能碰水,扭傷的地方多點休息,還要緊記別買蝦蟹葡萄等等那些東西!知道了沒?」
風乖乖的點了點頭,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昌的背影,忽然覺得昌變成了爸爸。
「對了…」昌收拾好之後,倒了杯熱開水,遞給風,「剛才你是跑回來的嗎?」
「嗯。」風右手拿著水杯,「不然被其他人發現,那可麻煩了。」
「應該有人看見了……冰,是冰沒錯。」
「冰?」風有點驚訝的看著坐在身旁的昌,「怎會被她看見?」
「剛才回來時看見冰一個人鬼鬼祟祟的站在家門口對面的小巷子偷看,我想她剛才一定是說謊!說甚麼見到黑影……」
「啥?」風有點不知所措。
「主人…既然被她知道了,那…」
「甚麼都不用做,一切由我來處理好了。」風勉強的站了起來,向廚房走去。
「別亂動啊!」昌見狀立即上前扶著風,「主人,萬一她向別人說你的秘密,那怎辦?」
「有這一天才算吧。說實話,只要一天在這裡居住,總有一天會被人發現的。」風把手上的杯子放回原處,「也輪不到我做些甚麼來掩飾。我倒是擔心莉華那邊……」
「你現在還是多點休息,不要想那麼多了,今晚的家務和晚飯就由我來做,你先去好好休息。」
2.
這夜,窗外絲絲微雨,令人心情沉重。
冰拿著電話,本想給朋友打通電話,但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把電話放下。
心情實在非筆墨言語所能形容的亂。
那個曾經從歹徒手上救回自己一命的人,那個心地善良的人,原來根本不是人,這實在叫冰難以接受啊!既然風他不是人,那他究竟是甚麼?心地善良是騙人的嗎?他究竟有甚麼目的?晁兆昌跟容莉華這麼接近他,那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一連串自心底冒起的問題逼得冰喘不過氣。若跟昌和莉華說,萬一他們知道了風的秘密,風會不會殺人滅口?那樣的話,豈不是害了他們?況且,告訴了他們,他們也未必相信。
冰越想越煩,看著那個「蜻蜓」,冰想得要頭大了。
其實,風是不是人,是不是那麼重要?
冰忽然閃過這個念頭。
(若果風哥真的是另有目的…他那天也不會這樣救我…而且怎麼看他也不像會殺人……)
(傻瓜!若果他真是另有目的,又怎會就這樣把凶相呈現於人前!?他必定先取得別人的信任,才會進行下一步計劃的……)
「啊--越想越煩啦!究竟我該怎麼辦?」冰不斷搔頭,搔得她的頭也快要出血了。
(我要冷靜!)
冰深呼吸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靜心分析。
(現在不明朗因素,就是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風哥他究竟是甚麼生物,還有他在這裡的目的是甚麼。所以現在要做的,應該是先要解答這兩個問題,才能作下一步行動。)
冰再次張開雙眼,看著蜻蜓,心裡不再感到恐懼,反而充滿了一種信念,一個決心。
(既然他的秘密被我知道,我更應該親自查證一下,不然將來發生了甚麼事便不堪設想!對了,下星期四便是最後一次開庭審訊那個犯人的日子,我和他也要出庭,沒有啥場合比這更合情合理!一於利用這個來接近他!)
冰拿著蜻蜓,抬頭望向窗外那陰沉的天色,雖然心情不見得比剛才好,但心已經比剛才安定了些,不再不知所措。
3.
一個晴朗的星期四。陽光猛烈的向人們打招呼,令本來有點涼快的天氣變得更舒適怡人。
這天早上,冰蹺了兩堂課,到法院出席聆訊。而風,比冰更早,十時正便到了法院報到,比法院通知還早了三十分鐘。由於被告認罪,所以整個聆訊過程也很順利,完成的速度更叫人有點意想不到。原來估計要花三、四小時的程序,想不到兩個半小時便完成了。
當所有手續也辦妥以後,風及冰便一同離開法院。
「想不到這麼快便行了,我還以為要花好幾天時間哩!」冰步出法院門外,看著法院門口那噴水池,忽然伸了個懶腰說。
「我也以為滿花時間,想不到說幾句便完成了,真是高效率……」風回頭看著法院門口。
「該是吃飯的時候了,一起去吃午餐吧。」冰搔了搔頭,看著風,眼神有點古怪。
「也好,」風點頭微笑,「去哪吃?」
「隨便吧,只要有好吃又能吃飽人的午餐,哪都行。」冰用僵硬的微笑回應。
「想不到又不由自主的走到『M』記來。」
「好吃,快,又能吃飽人的午餐,最近的就是這裡了。」風拿著薯條,「妳待會兒還要上課,要趕快吃飽上學才行。」
「嗯。」冰邊喝著汽水邊微笑回應,但表情卻是僵硬的。
「有問題?」
「嗯?」冰不解,「有甚麼問題?」
「妳囉。」風喝了口咖啡,「這天表情總是硬崩崩的,不是發生事情了嗎?」
「沒有問題…只是昨晚睡得不好,所以精神不太足夠而已。」冰又是硬崩崩的笑了一下。
「沒事便好。」風安心的微笑。
「對了,風哥,今天的事也請別跟其他人提起,拜託!」
「沒問題,連昌也別說,對吧?」風佻皮的單了單眼。
「風哥人真好!」冰大力的拍向風的左手肘,「謝啦!」
風皺了皺眉頭,勉強的用微笑回應。
冰看著滿頭大汗的風,感到不安,「怎麼啦?滿頭汗水,很熱嗎?」
「不…不,只是…」
「只是甚麼?」冰看著風追問,活像逼供。
「沒…沒事…沒事,繼續吃吧。」風右手拿起咖啡繼續喝,頭上冒出的汗越來越多。
「是不是很熱?還是身體不適?」冰有點擔心的看著從風頭上滾下的一顆顆汗珠。
「我想是這個位置吹不到風吧…我進洗手間一下,失陪一會兒。」風從袋子裡拿了點東西放進褲袋,便起身向洗手間走去。
由於風的動作很快,冰壓根兒看不到風拿進褲袋裡的是甚麼。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風再次回來,頭上的汗珠沒有了,但左手肘的衣袖上比剛才多了一點點紫藍色。
「咦?風哥,你的衣袖……」冰看著那點點紫藍色。
風看了看,臉色一點也沒轉過,只是微笑說道:「定是剛才被那小孩子的顏色筆畫到了。不要緊。」
「是嗎?顏色筆的顏色,蠻難清潔的。」
「對啊,不過我穿的又不是白色衣服,這麼深色,即使有痕跡,別人也看不出來。」
「嗯,可是血漬便麻煩了,對吧?」
風看了看冰,表情有點驚訝,但那只是一瞬間的表情。
「對…血漬頗難清,的確很麻煩。」風皺了皺眉頭,無奈的笑了笑。
「那些血漬最麻煩就是要越短時間處理越好,待它乾了,洗也難洗,不用漂白水也不行,有時還會留下棕色的印,真惱人。」
「看來妳也是經常做家務的……」風的言語間帶點讚許,但表情和微笑也是僵硬的。
「還好,祖母出外旅行時所有家務便要親自操刀了,沒心得也不行。」冰高興的帶笑回應,眼神流露出「我快要成功了」的樣子。「如果你說,血是紫藍色的,乾了也可當染色,多好。」
「哈哈,哪有人的血是紫藍色的?」風雖然表面若無其事,還談笑風生,但語氣和眼神卻出賣了他。
冰看著風,目不轉睛的盯著,彷彿在說:「有,那個擁有紫藍色血的人,就是你!」
風看著冰的雙眼,眼神有點不安,笑容也收起了,但還是當沒事發生似的繼續吃薯條。
「人當然不會有藍色的血,但世界上有沒有一種生物流著紫藍色的血呢?」冰死咬著風不放,仍不住追問風這個問題。
「我還沒聽說過,綠色血的昆蟲和灰藍色血的生物我看報紙也曾報導過…紫藍色血嘛,倒是沒聽說過呢。不過有也不足為奇,反正大千世界,甚麼新物種也有可能出現,說不定因為人們污染環境污染得嚴重,令生物基因變異而產生這種物種也不奇怪。」風一派氣定神閒,好像跟別人閒話家常般,跟方才他有點不安的神情相比,看來他已冷靜下來。
「別人不知道還以為風哥你是生物學家哩!」冰有點不忿,但還是笑臉迎人的看著風。
「只是看報紙看得多吧。」風有點難為情,但眼神卻好像說:「還好,終於想到辦法開脫了。」
「啊,差點忘了你有一個唸醫科的兒子。」冰又是微笑的說,眼神帶點不悅,可能是由於被風「逃脫」了自己的「密集式攻擊」的關係吧?
風此時從容的看了看手錶,「時候也不早了,妳也趕緊吃吧,快一時了。」
「啊!」冰看了看手錶,嚇得差點把汽水也噴出來。若果冰趕不及在一時卅分趕到車站,冰便不能準時回大學上課。
「這頓飯要你請我吃真是過意不去,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吃飯!我先走啦!」冰拿著汽水,提著皮包,「對了,風哥,今天下午你有空嗎?」
「有……怎麼了?」風有點不知所措。
「有點事想請教你而已,沒甚麼。」冰的眼神再次變得充滿敵意,「你有空嗎?」
「有…是有……」風暗叫不妙……
「那下午五時三十分在中央公園有咖啡廳在對面的那個入口等。」冰胸有成竹的微笑了一下,「那下午見囉!我先走了,掰掰!」
「掰掰……」風無奈的揮了揮手,看著冰的背影,心裡忽然有股寒意掠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