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 8059 山獄 / Season Summer / 031.~035.
031.
當貓兒一腳踩進陷阱時,那可是說什麼都是沒用的哦──畢竟那貓兒可是被覬覦許久的哦、如果說太容易就放他走,那麼難過的可不是貓兒呢。
印著滿滿工整黑字的紙隨著拍下的掌一起貼上質感良好的木桌,微抬起臉、山本武那雙富饒興味的墨色眼睛直直地盯著面前的獄寺隼人。
「簽名。」
移開原本壓著紙的手掌,獄寺隼人以食指比著紙張最下方處的一格空白處。山本武挑起眉、他將紙抽往自己眼前,用著這十年來所訓練的速度迅速的將紙上的黑字掃過一遍。然後他噙著一抹古怪的笑容對著獄寺隼人、
「獄寺、這是什麼啊?」
「是契約!你說這是場遊戲是吧,那麼我就要列契約!誰知道你最後還會不會說什麼不算之類的?還有,就算是遊戲也該有個期限吧?」
環著胸獄寺隼人以上朝下的對上山本武的眼曈,儘管很清楚的望進他那雙黑眼裡所富含的奇怪氛圍、獄寺隼人也沒有移開視線。如果你問他為什麼不移開視線的話,他或許還會用著不屑且輕蔑的眼神對你說著、為什麼我要移開視線啊?
「期限嗎?當然有,是一輩子哦!」
「靠。」
再次的破戒吐出髒話,其實獄寺隼人也不在意了、反正現在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他也不怕山本武會過度碎嘴到處對別人說彭哥列的嵐守沒有形象的狂飆髒話。
想到那一天自己的衝動、獄寺隼人簡直是憤怒的扼腕,原本想自己經過這十年的淬鍊應該會變得冷靜許多才對,只是沒有想到他還是犯了錯──他居然允許這種類似把自己賣掉的遊戲!
儘管內心早就反悔、然而在那個當下他並沒有對山本武說想要作廢。過高的自尊心令獄寺隼人在每件事情上都必須經過縝密的擬定後才會下決定,然而當他對上山本武時,這種自尊心卻令他無法拉下臉來收回那句衝動的應許。
──唉,這可真是自作孽啊。
「吶、好吧,既然獄寺都這樣說了,我也不能說不、是吧?」
拿起擱置在一旁的黑色鋼筆,山本武俐落的在紙上那空白處簽上山本武三個字。視線朝上微微一瞄,他看著上頭距離自己名字有些距離、簽的很有藝術氣息的獄寺隼人這四個字……嗯,果然還是得把名字往上簽一點,這樣和獄寺的名字看起來會比較接近吧?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山本武馬上拿起鋼筆正打算將自己的名字劃掉時,帶著點冰涼溫度的手緊緊的抓住他握著鋼筆的溫熱的手,然後一陣令他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隨之響起──
「喂棒球笨蛋你在做什麼、你想毀約嗎你!」
「嘛、不是啦,我只是想說把名字往上簽一點會比較好看啊──說到這,獄寺你握著我的手好冷哦!現在可是夏天耶,難不成感冒了嗎?」
語畢後,山本武伸出另一隻手將獄寺隼人朝自己的方向拉近,然後輕輕的扣地一聲、他們的額頭輕輕碰觸著。獄寺隼人因為這個動作而面露錯愕的表情,在微微停頓之後他放開原本緊握山本武的手,然後像是觸電一般的往後退了一大步。
「笨蛋才在夏天感冒!」
低沉嗓音再度咆哮而起。倘若你仔細的觀察的話、你會發現獄寺隼人白皙的臉上已壟罩起一片淺淺的紅暈,而那對著山本武吼叫的聲響中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不等山本武的回應,獄寺隼人馬上拉開門大步的朝外離去。山本武哈哈笑了起來,嘛、獄寺還真狼狽呢,跑的聲音連隔音效果極佳的牆都擋不住了哦──對著還殘留著獄寺隼人有點菸味氣息的空間,山本武獨自笑著。
032.
搞什麼搞什麼搞什麼、那到底是在搞什麼!
踱著腳步在地板上留下步履聲響,獄寺隼人蹙起眉並且緊咬著唇令柔軟的下唇印上淺淺的齒痕。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他碰地一聲甩上門,噢、對了,還附加上了鎖。
獄寺隼人感覺到自己很奇怪,非常非常的奇怪。他伸出右手掌輕輕地貼著自己的額頭,閉上眼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他倚著闔上的門扉慢慢地滑落至地上。其實比這種額頭貼額頭還要更親密的動作他們都做過了,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自己會那麼驚恐。
究竟是什麼改變了?獄寺隼人懊惱地想著。
他並沒有發覺是自己心裡的改變、那從原本的朋友或是敵人關係轉變成情人……不,是被逼迫的情人關係。而這些在他的腦中強制性的將所有歸類好的模式全都打亂。就算在這之間他們並沒有培養出令人遐想的關係,但是這層名義上的關係也足夠令獄寺隼人失了分寸。
朋友,情人。最熟悉卻也是最陌生的關係,是從何時之間的氛圍開始轉變──又或者是從一開始,他們之間的氛圍就一直在轉變吶?
幾近無力的耙過一部分銀色髮絲,獄寺隼人將即將溢出的歎息悄悄地收回原處。他無法發洩這種煩躁感、似乎對誰發洩也都不是,而他也無法對別人訴說這種煩躁感、那太過於抽象了啊啊。
突然地一陣敲門聲傳入寂靜的空間。
獄寺隼人蹙眉並且站起身來瞪著那自外頭而發出的聲響,而他並不打算開門。噢、請不要說獄寺隼人這樣很沒禮貌,他的直覺可是很隼的呢──因為太過準確,所以他相信在門另一側的一定是山本武。
在幾秒鐘後並沒有得到門開啟的動靜、門外那側的人停止了敲門的動作。正當獄寺隼人鬆了一口氣之時,一陣磨擦的聲響卻自門底縫傳來。他在朝門下一瞧時瞬間挑起眉、映入眼裡的是一張自門外往內推送的便條。
而在便條部分進到室內後,獄寺隼人很清楚地聽到自門外逐漸遠離的皮鞋腳步聲。緩緩地蹲下身,獄寺隼人伸出手將還稍微卡在門底的便條抽出來。那是一張寫著日文的便條、由黑色鋼筆所勾勒而出的瀟灑字跡更添出一番風味,然而重點並不是他的字跡而是他的內容──
「我說隼人,我們同居好不好啊?」
嗯,這該說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麼?獄寺隼人優雅地閉上眼便將手上的小便條揉成一團、然後以極精準的瞄準力與爆發力將手上的一團廢紙穩穩地砸進距離自己有著二公尺左右的灰色小垃圾桶裡。
「棒球笨蛋、你的要求會不會太多了啊混帳!」
在那團廢紙以優雅的弧度跌落那堪稱世外桃源的灰色小垃圾桶裡時,伴隨而之的則是獄寺隼人憤怒的咆哮以及內心極度兒童不宜的問候話語。
033.
當薰風輕拂他耀眼的銀色髮絲時、那混合在薄荷清香中的是淺淺地菸味。
垂下眼簾地、那雙光芒如綠寶石般閃爍的雙眸淡淡地、卻又緊攫住任何一個字的看著手上的白色信條,而略顯透明地唇瓣輕抿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則悄悄地兜在唇畔邊。
修長的雙腿邁開腳步緩緩地走到坐在亭子裡的男人身後,那略粗糙的掌則伸出並且輕輕摀住男人看著信條上的綠眸、俏皮的低沉聲響則在同時刻傳入他耳裡──
「猜猜我是誰?」
因為被遮住雙眼而導致一瞬間的黑暗、他微微地嘆了口氣之後便將覆在眼上的掌給撇開來。側身瞪了眼坐到他身旁的男人、獄寺隼人看著信條,然後吐露而出的話語則是對著坐在身旁的男人。
「少無聊了,別吵我。」
「吶──獄寺你今天心情看起來不錯哦,這是碧洋琪寫的嗎?」
讓唇畔浮上一抹淺笑、山本武伸出手指著獄寺隼人手上拿的信條問道。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地、獄寺隼人聳聳肩之後,便將手上的信條對折塞進口袋裡。
山本武沒有說錯、那的確是碧洋琪寫給獄寺隼人的信。自從十年前跳躍時空的戰鬥之後,獄寺隼人已得知當初自己母親與父親不結婚的真正原因。雖然這樣的誤會已經解除了,但他卻已經習慣看到碧洋琪就會腹痛的自己了。
果然時間會改變很多事啊、就算當初自己知道的是假象,卻也無法在知道真相之後表現出原本該有的模樣。有碧洋琪這樣的姊姊讓自己深感為傲,但這樣的心情他卻無法坦率地對碧洋琪說出口。
直到三年前的一天,碧洋琪突然對他說她要去旅行,一個人的旅行。看著碧洋琪吐露話語的唇瓣,獄寺隼人突然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片聽不到的境界。自己已經習慣某些人在身旁,然而當他人要離去時、那種感覺卻是無比失落……但是獄寺隼人並沒有在那天對碧洋琪訴說自己的內心。
看著垂頭不語的獄寺隼人,碧洋琪似乎明白了那藏在他心腔內那滿滿說不出的話語。勾起唇角她微微一笑,仰頭她看著已超出自己許多的頎長身影、伸手撫上那白皙面頰。獄寺隼人永遠記得碧洋琪那天所說的話語……
「隼人,你說不出口的我都知道。」
在語畢之後她轉身離去、飄揚而起的緋色長髮不斷地刺激他的視線,然而他卻什麼也說不出口。突然地、他看到碧洋琪擺動的左手拿著長久以來都帶在臉上的橘色護目鏡。而在那瞥見的瞬間、獄寺隼人卻什麼都明白了,碧洋琪一直以來都是看著自己的。
──以一種祈禱著自己能夠得到幸福的方式、默默地看著自己的。
034.
「獄寺?」
畫面突然自那天與碧洋琪的最後一次見面跳脫至面前山本武的顏面。撇過頭獄寺隼人說著自己沒事便站起身來打算離去時,一陣溫熱的觸感貼上他纖細的手腕、止住了他邁出的腳步。
「我今天下午有一場棒球比賽,獄寺跟我一起來吧?」
「我看起來很閒嗎?幹麼要跟你去什麼棒球比賽啊!」
「阿綱也會去哦!」
山本武在語畢後勾起笑容看著獄寺隼人猶豫的神情,他知道獄寺隼人動搖了。雖然這樣子讓獄寺隼人與自己去球賽的機率會比較大,但卻是因為澤田綱吉所以才讓獄寺隼人想去的話──嘛,說真的他不是很開心呢。
「十代首領也會去?」
載滿猶疑的語氣在獄寺隼人低沉的嗓音中顯現而出,他看著山本武露出燦爛的笑容順便附加一個用力的點頭後,他略微遲疑的點了點頭。
「……這就是你說的十代首領也會來?聽你在放屁!」
「嘛、獄寺不要生氣嘛,開個小玩笑而已啊──阿綱很忙的你也知道嘛、哈哈!」
在跟著山本武踏出彭哥列總部的那一刻起、獄寺隼人早該發覺的。他身為澤田綱吉的左右手、也是最了解他的每日行程的人,他怎麼就這麼相信山本武說澤田綱吉也會來?真是太失策了!
很不想承認地、獄寺隼人發覺他最近一直出錯──而這其中因為山本武而出錯的機率卻是高達百分之八十。
「獄寺你還是都沒有變呢──只要一提到阿綱你就笑的那麼燦爛,這樣我會忌妒哦!」
聽到山本武這樣的話語,獄寺隼人本來想要大聲罵他是在亂說什麼時、卻在轉身那瞬間接觸到山本武的雙眼,那本該脫口而出的話語就這樣硬生生地被他停了下來。帶著玩笑話的語氣說出口的話語,然而凝視著他的視線卻是成反比的如此令他感到錯愕。
──很認真的眼神,像是自己所心愛的東西被搶走般地熾熱眼神壟罩住整個視線。
假裝沒看見他視線的、獄寺隼人垂下頭,伸手推著山本武的背嚷著你快點去打你的棒球啦這類話語、他並沒有回答剛剛山本武所說的那句話。事實來說,他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山本武、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還真讓人不爽啊。
而山本武也似乎沒有想為難獄寺隼人的意思,望向遠方他笑了笑之後,便帶著獄寺隼人到草皮斜坡一處安全的地方坐下,他在留下了一句滿滿自信的話語後便朝下跑去、
「我會打出全壘打給你看哦!所以獄寺你要看著我才行。」
獄寺隼人並非沒看過山本武打棒球,中學時代的山本武是並盛棒球隊的主力隊員,而每次只要有縣內比賽的話、他與澤田綱吉一夥人都會去幫他加油。儘管他只是因為澤田綱吉在場所以才去,但他依稀記得當山本武在休息區看到自己不屑的表情時、似乎格外開心。
然而當他們決定來到義大利之後、他似乎沒有再看過山本武拿著球棒到處走動,就連在日本的最後一個禮拜也沒在山本武周圍見到任何有關棒球的東西。本來獄寺隼人也沒有注意到這點,是直到今天山本武拖著他來時、他才突然在回憶中找到這一段記憶。
「半場休息囉,全壘打都沒打到呢,果然太久沒有打棒球、那種感覺都不見了呢──」
將西裝外套脫下來,山本武穿著藍色襯衫的坐在獄寺隼人身旁。嘴角雖然是勾起一抹微笑弧度、然而他注視的雙眼卻是充滿疑問的看著緊抿唇的他。而這之間的沉默只維持到獄寺隼人說出口的疑問──
「棒球笨蛋,為什麼後來你不打棒球了?」
035.
其實山本武很意外,對於他問的這個問題很意外。
他原以為沒有人會注意到那時在日本的最後一個禮拜,他原本以為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逐漸將棒球遺忘自他的夢想,他原本以為沒有人會注意──然而獄寺隼人似乎注意到了。
儘管這句話只是隨口一問又或是真的好奇、但對於山本武來說,也已經足夠令他覺得自己還是被獄寺隼人關注的而感到安慰許多了。
「──獄寺會問我這樣的問題,令我感到很意外啊。」
抬頭望向義大利那片清新蔚藍的天空、自唇中吐露而出一小縷薄薄氣息,山本武垂下眼簾的令人不知此時他的視線是探往何處,只能確定的是、目前的他並沒有看著獄寺隼人。
「只不過是感覺不同了而已。」
「什麼?說清楚一點啦!」
其實獄寺隼人也不是那麼想知道答案,只是當他會意到時、這樣的問題已經脫口而出。而意外地他並沒有想到山本武會認真回答他。只是這樣以面無表情來掩蓋情緒的山本武,說真的獄寺隼人有點說不出的畏懼。
「我在十年前那時的戰鬥和史庫瓦羅約好了、在未來我會以專研劍術為主要目標,如果沒有下定好必須捨棄其中一樣的決心的話,那麼我可是兩樣都會失去的哦。」
「雖然沒有不想再打棒球、只是我覺得為了自己與大家的生命,未來這條路只能夠為了劍而生存。本來是為了說不讓自己太難過,所以留在日本的最後一個禮拜,我也只好先習慣沒有棒球的生活囉!」
「只是也不知道是因為年紀增長還是其他原因,我對於棒球的不捨也沒有像之前那麼強烈了。但我在猜想最大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決心吧、因為知道棒球不再只是重心,噢、不是,是不能再只是重心。」
──因為不能再只是重心,所以只好忍痛捨棄。
在語畢之後,山本武並沒有再多說一句關於這類的話。站起身他背對著獄寺隼人說道、等我把這局打完就回去吧。望著山本武逐漸走離的背影,獄寺隼人睜著翠色的雙眸緊抿唇不語。
他並沒有想到山本武想了這麼多、有了這麼多規劃。在他印象中的山本武一直是個頭腦簡單、完全將黑手黨當做遊戲的人。就算在後來他逐漸認真看待這段歷程,他也一直認為山本武並不會為了黑手黨而捨棄任何東西。
只是山本武捨棄了棒球,那曾經在他生命中閃耀無比的棒球。
因為這樣的延伸、獄寺隼人不禁開始猜測起,是否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山本武也在冥冥之中捨棄了許多曾經在他生命中佔據著重要席次的東西?
他好奇、他狂熱、他探索、他極度的想要知道這一切──
自灰色小垃圾裡拾起揉皺的便條,那重新攤開在黔色雙眼的面前。只是這其中有些微的不同、在那以日文勾勒而出的話語下方多了一串義大利文的回覆。
「Poi, per provarlo.」(註七)
註七. Poi, per provarlo. (那就來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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