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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2-23 18:32:05| 人氣3,12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讀癮發作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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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里長改選前,社區小公園大興土木,改頭換面,引進不少花卉,最顯眼的莫過孤挺花,赤燄噴春,冠蓋奪目,沒有綠葉簇擁,但見一莖托起大張紅傘,花如其名,孤立挺拔。

這是不識草木的我第一回看到孤挺花。對孤挺花的深刻印象,始於路寒袖早期的詩<孤挺花>:

 大概就是那麼一回事罷
 你就漸漸地疏離了花季
 我也樂於在火中
 處理你的信息
 
 那一次
 你不該在回首之前
 忘了架高觀望
 而把我畫成一株
 張大嘴色,唱出血來的
 孤挺花
 
 如今窗櫺再度
 牢牢地囿住我
 每當夢魘的
 午后,我便噙著淚
 將天空拉了下來
  
始終記得這一首。大學系所辦文學獎,路寒袖拿出好幾首詩作參賽,後來我們到聯合報副刊辦公室聽評審之一的詩人yaˇ弦(王慶麟)月旦群詩,他特別舉出這首<孤挺花>,希望路寒袖朝這方向發展。不一定是這首特別好,而是比其他作品特別,「不只是寫好的詩,更要寫重要的詩。」

我想他的重要指的是風格吧。可惜路寒袖並未如期發展,反而寫了許多諸如<飲水機>這類面貌不顯的短詩,後來集結交給麥田出版《夢的攝影機》。在電話裡,路寒袖說,這類短詩比較好賣,我不置可否,心想若要求得好賣,不如出版散文算了,詩從不會因為輕短而有賣相,只有進入經典地位,才能細水長流,一刷再刷。

《夢的攝影機》賣了幾本我不清楚,如今路寒袖變得比較重要,是系列台語歌詩,而不是寥寥幾行的短詩。然而今天看著孤挺花,睹物思人,我的想法又變了。如果一部作品,某種表現手法比較好,但形式平平,創意不足,若要論風格、比地位,遠不如變造、扭曲、設計後的另一種形式,此時如何取捨?理論用時方恨少,我在公園信步,心裡嘀咕,為什麼作家、評論者最在乎的是文學史的地位,而不是我手寫我心?好些文學作家,滿腦子策略規畫,從寫作到參賽,都有一套留名、得獎的操作策略,這樣到底好不好?

溫度依然偏低,「取暖的最好方法就是回家」,詩人洛夫提醒我,回家吧。


○ ○二
把倪匡科幻小說《屍變》拿出來補看。先前只看頭一篇<屍變>,不滿意,不單是因為又扯到外星人,而且寫到最後,真相未白,屍變的外星人把身世之謎寫在小簿子裡,小簿子被外星人的兒子吃到肚子裡。這就是以第一人稱「我」(衛斯理)為敘述觀點的方便,不知為不知,作者不必強作解人,但這種結局多麼滑頭啊,一推了事。動輒扯到外星人,已經讓人很不耐了,何況本題無解。其實地球事無奇不有,許多玄秘難以解釋,不一定非嫁禍外星人。《X檔案》雖因男主角辭去而停播,但全片一再圍繞著外星人,愈演愈沒創意,下檔也好。倪匡也是。看完<屍變>,感覺很嘔,書扔在一旁。今天重新翻開第三篇<筆友>,這題材有點意思,女筆友約好男筆友見面卻被放鴿子,衛斯理雞婆追查,赫然發現哪來什麼筆友,只是一台電腦,利用人為設計的程式,根據來信自動回函。這篇發表時可能還沒什麼E-MAIL,否則可容發揮的地方更多。儘管如此,這篇說服力不高,看過就算了。幾天前讀過的倪匡長篇小說《盜墓》倒還不錯看,雖然還是外星人。

○○三
租來的《擁抱艷陽天》(Monster's Ball)該還了,雖然八天七夜,卻到最後一天才趕業績般匆匆看過,跟羅大佑的<童年>歌詞一樣,總是要等到睡覺以前,才知道功課只做了一點點。

幸好好萊塢的影片一向不難。不難指的是不太難看,也不太難懂,該有的賣點都有,該交代的都講了。儘如如此,還是有些人看不懂。我看完片子後上網查一下相關評介,有一個專欄質疑,片尾女主角知道事情真相之後,居然微笑以對,沒有衝突,沒有詰問,導演未加著墨,這麼一來,「這部片子有什麼意義呢?」於是這部電影被外行人視為刻板的黑白意識電影,以及「前戲過長的色情錄影帶」。

這就是典型的好萊塢觀影模式,套在所有影片裡,從觀影者到評論者,不必費太多心去感受電影情境,動不動就要大哭大叫打耳光放大特寫。

懂的人還是懂。到尾先生說得好:「獄卒父子對死刑犯既不忍卻又『職責所在』的情節,實在很像《綠色奇蹟》以及《越過死亡線》。但是,我更喜歡這部片子裏的張力,不去解釋前因,也不繼續後果,該死就該死了。」

讓導演馬克佛斯特(Marc Forster)現身說法吧。「美國電影總是解釋太多,因此我認為本片沒必要多說這些,多留些空間比較好玩有趣。」我喜歡這句話,「你很難看到一部像這樣看似簡單卻議題複雜的電影。」

十七世紀的英國,為死囚行刑前一晚舉辦的party,叫做Monster's Ball,原片名當然比什麼「擁抱艷陽天」好太多,在商言商,可以理解,何況本片賣點不少,光是五分鐘大膽床戲就夠了。(也不能稱為床戲,從沙發到地板,不沾床。)依照以前的電剪制度剪掉床戲,整部戲便串不起來了,只剩下穿插於性愛鏡頭之間,有手伸進鳥籠晃動的突兀畫面。據說有首黑人詩詞,用鳥在籠子裡唱歌,象徵黑人女性的自由解放,但這樣呈現,還是太牽強了。我以為這不是神來之筆,而是敗筆。

深海羊也在個人新聞台發表一篇「《擁抱艷陽天》那一聲解脫的槍響」,從內容看來,也是位懂電影的台長。

○○四
春光無限,本該踏青,心情卻為拖延過久的稿子所累,提不起一點勁,辜負暖春,頗有罪惡感。春天近了,濕黏烘烤的酷夏還會遠嗎?

身為寫稿的慢郎中一族,很羨慕又快又好的急驚風。常想起《三國演義》裡的龐統,其貌不揚,遭劉備冷落,當個小小縣長,每天喝酒,不理政事,等到張飛來視察,龐統現場斷案,手中批判,口中發落,不到半日,百餘日公務處理完畢。臭屁程度,幾百年後比利時的推理小說大師奚孟農堪比。此君小說著作超過四百種,寫作時間大多數不超過一星期,據說某次他住進一間玻璃屋,表演一週寫完一部小說的絕活。

寫得快,不一定寫得好,但寫得快,一定活得好,用來吃喝玩樂的時間就比人家多。我是這麼想的。2003/2/23

○○五
日記有兩種,私密的和公開的。前者是正宗版,買本日記簿子,加鎖或不加鎖,停停寫寫,持續不久,終於春去秋來又一年,想起有恒為成功之本的古訓,重買一本,從頭開始,然後又在某個吉日胎死腹中。(不用不好意思,你我都一樣。)後者本來就預設為出版而寫,不管是寫好出版,或者預期在某一個時期,生前或死後,公之於世。既為公開而作,遮遮掩掩,隱惡揚善,在所不免,但文人平時書寫即掏心掏肺掏靈魂,掏自己的也掏別人的,所以再如何經過設計也比政客的日記多了幾分率真。重閱《2002/隱地Volume Two》這本文人寫的日記,我依然認為,不必強調這本只是日記體散文,而非私人日記。日記就是日記,只要不是瀟灑的以詩以攝影寫日記,日記大概就歸諸散文類別,不是用全裸或半裸或有無打上馬賽克來決定是日記或日記體散文。

也因為這本日記,我想以後會多加留意這類文體的寫法。劉森堯寫給隱地的信說:「我向來即愛讀名家的日記和書信,因而也就特別擁護這類特殊的文學形式。」這話我大體同意,唯一有意見的是「名家」一詞,這和我擁護全民寫作的概念不甚相合。

○○六
今日陰寒濕雨,心情倒還好,傍晚以後卻沮喪起來,百廢待舉偏又百無聊賴,晚上七點竟興起把個人網頁毀棄,放逐遠地的念頭,這是未曾有過的灰念。中午之前都還好好的,怎麼轉變這麼快?期間做了什麼事?赫然想起下午看的電影《狂琴難了》,──根據<憂鬱的星期天>(“Szomorú vasárnap”,英譯”Gloomy Sunday”)這首「自殺歌曲」的故事所改編的電影。

早先在BBS看到一則貼文,知道這首歌流行之初,一百多人聆聽之後,自殺身亡。我不太理會,心想這不是網路謠言,就是誇大其實,或者是給我報報式的玩笑文章,看過就算了,更不下載試聽。並非怕死,既然不怎麼相信,也就不怕自己以身試聽會自殺。

今午去戲院看《狂琴難了》,據說拍得不錯,女主角面容姣好,身材飽滿,不看終身遺憾,演些什麼,一無所悉。趁開演前空檔,掃瞄海報下影印的剪報,才發現拍的正是這首自殺歌曲的故事。原來真有其事。

據說,這首曲子寫於1933年,本來是匈牙利鋼琴師 Rezso Seress失戀下的產物,曲風哀怨,流露絕望情緒。從布達佩斯流傳到美國,聽者無不動容,甚至超過百人自盡。
愈來愈多的自殺案件,離奇的,和這首曲子有關。自殺者有的聽完樂團演奏後在家裡飲彈自盡。有的在自殺現場找到『憂鬱的星期天』的散頁樂譜;有的陳屍家中,房間不斷重複播放著音量放到最大的『憂鬱的星期天』;有的抓著《憂鬱的星期天》的樂譜投河自盡;有的遺書中指定以『憂鬱的星期天』為葬禮的音樂。...這首名曲因此曾經被禁十三年。
《狂琴難了》是德國片,劇情改編自著名的小說,演的是二男一女的三角戀情,加入納粹迫害猶太人的史實,電影好看,曲子好聽,散場後我一直哼著主旋律,不知死之將至,晚上七點出現可怕的念頭。幸好求生意志強烈,或說貪生怕死,僅現毀而不亡的感覺。稍晚重看日劇《長假》,一樣有音樂,一樣有愛情,勵志而不說教,看著看著,沒事了。(2003/3/7)

○○七
早上用google搜尋《憂鬱的星期天》的資料,最完備的莫過於這個簡體字網站,:
http://ice.prohosting.com/yhg/

顯然Rezso Seress不如電影裡那位鋼琴師憂鬱俊美。據資料, 猶太裔的Seress個頭矮小、長相猥瑣、生性詼諧,雖以演奏為生,但琴藝平平。「由於身材矮小,他彈奏時整個身子被一架棕色的鋼琴所遮擋。每當有新客人,特別是熟悉的朋友進來時,他就舉起左手(其粗短的無名指上套著一個引人注目的金戒指),探出腦袋,面露滑稽的笑容表示歡迎。這種致意方式是他耍弄的一個滑頭,以此來掩飾他事實上只會用右手彈奏曲子。據說,僅僅是為了炫耀,他時常弄來一些樂譜放在鋼琴琴架上,並把自己的鼻子湊在琴架跟前,裝出按譜彈奏的樣子,而實際上他並不能熟練地讀譜。」網頁如此爆料。
又是一個見光死的藝術天才。(2003/3/8)

○○八
早上就著晨光,在窗邊看完麥可.班恩的推理小說《怪盜克里夫》《毒販之死》。。麥可.班恩創作的「87分局」系列,膾炙人口,雖以平凡不過的警察為主角,沒有神探,卻挖掘出更深層的人性和社會現實。初看以為克里夫是亞森羅蘋式的怪盜,結果不是(也幸好不是)。從硬碟裡點閱多年前打的筆記,有一段說:「韓非子﹑莊子書中出現的孔丘,是極端迂腐可笑的趖蛋,一如亞森羅蘋中的福爾摩斯。難怪我一直對福氏提不起興趣。」亞森羅蘋害人不淺。
今早風大而寒,窗口侵滲進來的風,吹得人頭暈暈的。(2003/3/9)

台長: 果子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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