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有一著作《學蔀通辨》,為陳建所作。陳建(1497-1567),字廷肇,號清瀾。小陽明26歲,時代稍晚於陽明,和陽明同是江西人。陽明47歲(1518年)刻《朱子晚年定論》之後,陳建對此感到不滿,於嘉靖17年至嘉靖27年(1528-1538年),十年的時間,著手完成《學蔀通辨》這部著作,目的是抨擊陸王為禪,而這部書稿,陽明於有生之年並未見到,幾乎是陽明過世的那一年(1528年),陳建就著手撰寫此書。〈學蔀通辨.序〉說道這部書的撰寫動機是:
今日王陽明因之又集為《朱子晚年定論》。自此說既成,後人不暇復考,一切據信,而不知其顛倒早晚,矯誣朱子以彌縫陸學也。
陳建以為陽明集《朱子晚年定論》,是「矯誣朱子以彌縫陸學」。陽明的思想和象山的精神相接,世人並稱「陸王」。在這裡,陳建將陸王思想相連固然無誤,但陳建對陸王的思想恐有偏見。他在〈學蔀通辨.序〉中這樣說象山的學術:
有宋象山陸氏者出,假其似以亂吾儒之真,援儒言以掩佛學之實,於是改頭換面、陽儒陰釋之蔀熾矣。
陳建對王學的不滿推至陸學,認為陸學是「亂吾儒之真」,直說陸學是「陽儒陰釋」。宋明時代,朱學學者眾多,且對朱學學術根深蒂固,雖然未必貼切朱學的學術,但對陸王學術也沒能真切瞭解,產生許多誤解,便斥為禪學,陳建便是一例。陳建批評陽明說:
或曰:陽明講學,每謂「知行合一」,「行而後知」,深譏程朱先知後行之說,如何?曰:陽明莫非禪也,聖賢無此教也。聖賢經書,如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曰「知至至之」,曰「知及仁守」、「博文約禮」、「知天事天」之類,未易更僕數。而《中庸》「哀公問政」章言知行尤詳,何嘗有「知行合一」、「行而後知」之說也?惟禪宗之教,然後存養在先,頓悟在後;求心在先,見性在後;磨練精神在先,鏡中萬象在後。故曰「行至水窮山盡處,那時方見本來真」。此陽明「知行合一」、「行而後知」之說之所從出也。大抵陽明翻謄作弄,橫說豎說,誑嚇眾生,無一字不源於佛。
「知行合一」的宗旨,是陽明37歲龍場悟道之後所主張的,此後陽明大致沒有改變過這個立場。在《年譜》中曾提過一次「行而後知始真」,是對治朱子學者「知而後行」的說法,因為知而後行最終可能導致「終身不行」。另外,類似的內容出現在《傳習錄》中,記「必說一個行,方纔知得真」,亦是為了矯正當時知而不學的弊病,但陳建以為「必說一個行,方纔知得真」源自禪師所說的「行至水窮山盡處,那時方見本來真」,這僅僅是字面上的相似,卻是毫釐千里。
儘管,儒家經典雖沒有「知行合一」這個名詞,但儒家確實是有這個概念的,如《大學》:「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也」,而陳建批評陽明「知行合一」、「行而後知」沒有經典來源,這是誤謬的。許多朱學學者僅僅停留在經典上的「知」,而陽明能夠走出經典到生活世界,他重視實踐「行」的一面,但這並非意味著陽明要拋棄經典,陳建對此不能相應而斥為禪,影響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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