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豪的憲法夢想論壇：法律是顛覆的基地 大部分的法律人，都努力學習如何用法律「維護」社會既有的秩序。但卻忽視了自己不知不覺在捍衛既有的不義......包括瘋狂喊著「革命」的那些人。

2,579愛的鼓勵 10訂閱站台

【照片為IU-Bloomington雪景--不知現在是否下雪呢】

第四場其實不算學術研討會，而是「中國國際法學會」的「年會」。只是因為我負責年會中的「年度實踐觀察報告」，要做個簡短的presentation，所以也是一項工作。

我明明是個搞憲法的，怎麼會去參加國際法學會的年會，還去做報告？我是老幾？

其實是因為中國國際法學會陳純一秘書長的力邀，還搬出蘇永欽老師與馬英九理事長的推薦。我就只好硬著頭皮上了。可是要找個憲法與國際法交接的領域，那是什麼呢？我們又不像美國，隨便一個（國內外）法律措施，都可以影響全世界的法律論述。（美國法庭戲劇，甚至警匪戲劇，就深深影響全球民眾對「法律」、「司法」的觀感）

我決定挑選一個我一直有興趣處理的問題，把標題定為：

Open Republic or Exclusive Nation?--國民／國家定義的憲法實踐

憲法的實踐，關乎一個國家如何自我定義。而國家的定義，在「主權屬於國民全體」的民主國家，又繫乎如何界定「國民」的範圍。我的簡報，就是要指出，從2003年的一些解釋判決與修法，可以看得出台灣對於「國家」、「國民」的定義是封閉的、狹隘的，排外而恐懼「外來差異」的。Benedict Anderson認為國家（nation）就是「想像出來的社群」（imagined communities），而台灣法對於台灣國家（不論國民叫做什麼）的想像，就是一個恐外排外的（xenophobic）、本土主義（nativism）的（本土主義這個詞與localization不同，它有很強的排外色彩，通常被用來指涉那些排斥移民或外來者的心態。我不知道台灣的「本土化」倡議者知不知道這個差別，也不確定他們知不知道這個詞在歐美知識界是個髒字。本土化倡議者，一定要深切警惕自己不要變成這種東西）島嶼。

釋字568與行政法院92判1535，都是公然承認「公民分級」為天經地義之事的司法實踐。易言之，「國民」雖然是國家構成員，但沒有戶籍的國民，就是次等，就是不能「未經許可入境」。我認為，要嘛你有種就修改國籍法取消「無戶籍者」的國籍，否則無法否定他們的「國民」身分。用行政措施的「戶籍」來修正憲法上國家構成員地位的「國籍」，是拿雞毛當令箭的莫名其妙措施。反映著「台灣不能那麼多人跑進來」的心態。這在92判1535尤其明顯。同樣是島國，台灣就不像多種族的大英，而比較像封閉性強的日本。

兩岸關係條例的修正，更強化了這個態勢。我挑了該法第21條，限制「已入籍的（原）大陸地區人民」從事公職的條文來加以討論。大陸人民一旦「入籍」，就是「中華民國自由地區人民」，是不折不扣的「設有戶籍之中華民國國民」。可是卻不分青紅皂白，「十年」內一律不得擔任軍公教職務（大學教授除外）。當時有分訴願書還說，這是因為大陸人民民主薰陶訓練不夠，所以要等十年才讓他們當公務員、教師或軍人。有良心與基本智商的人，自己想想這是什麼狗屁理由吧。

只要「國家」在一天，「內外有別」就是天經地義的，我不去挑戰這個。只是對自己承認的「國民」、「國家構成要素」，都還滿懷恐懼、七折八扣，甚至公然承認咱們台灣就搞Second-Class Citizenship，而不知這正是國際公約中聲名狼籍的national origin discrimination！我們配談什麼「全球化國家」（globalizing state）？我們自命什麼（歷史上的）「移民國家」？這真讓我想起喬治歐威爾在「動物農莊」（George Orwell, Animal Farm）的名言：All animals are equal. But some animails are More Equal Than Others.

其實輪到我簡報時，剩下的人不到一半了。蘇老師、馬英九等人都已先走。部分原因是前面報告的人實在拖太久了。明明大會只給四個人連主席致詞一共四十分鐘，偏偏有人能一發不可收拾，完全不管有沒有人要聽，講了半個鐘頭。（這再次讓我警惕，演講、報告都要短而美）還好我的題目雖然不那麼「國際法」，不過「罵人」的話總是惹人注意，場面還算壓得住，報告完後也有不少未見過的人來致意或祝賀。算是有點小小成就感。也期待這個議題拋出去，能後續與一些人合作把它建構成一個台灣社會的重要議題。也讓一向對這個議題冷感的法界，重視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