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石．史．識 我叫做石牧民，我主張台灣獨立。 知識分子要是沒有抑鬱以終那也算是遜掉了。 我。 2.0 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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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引用自〈緩慢演化的小情歌〉
同時引用自〈客途囈語--仔仔之三〉
我喜愛唱歌，成天唱歌。
一旦跟張咪咪天各一方，
才發現唱給誰聽很重要。


男人的同學說：「想要唱歌。」所以在紐約求學的他們去到曼哈頓（Manhattan）一家設有包廂和卡拉OK的日式餐廳。是啊，在紐約也是可以找到KTV唱歌的！包廂裡有懸掛牆上的液晶電視，電腦點歌系統，環繞室內的沙發……，除了點選歌曲的介面和提供的餐飲，其它的一切就像在台灣。

其二分之一．妳的一半

就像在台灣。

在台灣，去到KTV唱歌的人們，有「分子」同「分母」的區別。「分子」霸佔麥克風一唱再唱，「分母」只有在一旁吃東西、聽歌的份。掏出錢包結帳，「分子」、「分母」的角色在各自心中昭然若揭地油然而昇的時候，多少會有那麼點傷感情……

在台灣的你們倆，會為了慶祝妳的生日，在入住早先預定的精緻旅店之前，先去唱歌；也會在夜晚南京東路春水堂的茶食之後，因為發現隔日放假而索性去唱歌。就你們兩人。而他是「分子」，妳是「分母」。他讓妳在高腳椅上坐定，拿起麥克風以後不再放下；在妳不時笑彎了的身旁環繞、高唱、磨蹭、滑稽地舞蹈。如此四、五個鐘頭。他是「分子」唱不乏，妳是「分母」聽不膩。走出包廂以後，他還在為妳歌唱，騎乘在他的「野狼兄」背上時候，他還轉頭為妳歌唱……

大肆歌唱以後的早晨，妳多半先醒。坐在床緣，妳喜歡靜觀陽光在妳的男人赤裸軀體上游移的軌跡。妳在光束無聲起伏當中發現了什麼，拿出男人交付給妳保管的相簿對照。妳於是發現男人的軀體，只是相簿裡那個未滿一歲孩子出浴照片裡所顯像渾圓的依樣放大。

身軀是放大了，但是妳想起昨夜歌唱時他瘋癲的舞蹈，搖了搖頭；身軀裡面居住的靈魂，也許並沒有依著同樣的比例放大。「所以他那麼孩子氣。」妳這麼想。妳更想，他的同事也同妳一樣這麼想，他的學妹們尤其同妳一樣這麼想。而妳會在他去了美國求學，隔著螢幕，隔著板塊汪洋仍然為妳歌唱的時候想到，妳的男人是那樣地孩子氣，「歌」和「吻」他或許從來分不清……

另二分之一．你的一半

就像在台灣。

在台灣，當你拿起麥克風，你總是先唱陳昇的〈二十歲的眼淚〉。一方面，用它來開嗓；一方面，一個你珍而重之的朋友說，每當你唱〈二十歲的眼淚〉，他總能聽見飛翔。你所以總是唱，也總是聽自己的聲音，是不是沾染了滯濁。都說你唱陳昇的歌好聽。你所以繼續唱〈鼓聲若響〉，你當然知道那首歌的幾個難處，而你知道別人發現它們都只是你囊中之物時候會有的讚嘆；然後你唱〈鏡子〉，而你當然知道萬不能挺著身子唱也萬不能面對在場的人們，因為這樣眼淚會落，因為這樣別人會看見。

她不在場，你不願意唱你只為她唱的，你倆的歌。於是除了自苦的〈鏡子〉，實在也別無太多選擇。她不在場，你於是想唱楊乃文的〈Queen〉，用若是她在場你多半不會用的方式。沒想到萬萬不該……

你高唱楊乃文的〈Queen〉，將歌詞中的「你」和「我」對調。於是，「……『我』會假裝朋友一樣，重視『妳』的心情，逃避我們之間的愛情；『我』和別的男人一樣，自私虛偽善變無情，可是『妳』卻好像不想離開『我』……」

但是她明明不在場，這樣的炫耀惡搞唱給誰聽呢？你想起你為她歌唱，為她滑稽地舞蹈的昨日。那時候，每一闕你倆的歌當中的「妳」、「我」都有去處，都有著落。在你們倆的歌舞場，每一個「我」都是唱不乏的你，每一個「妳」都是聽不膩的她。人們說，去到KTV唱歌的人們，有「分子」同「分母」的區別；「分子」唱，「分母」聽。聽過這樣說法的你，所以愈發喜愛為她歌唱。世界的構成，是紮實的自然數。你是1，她是1；再怎樣你泥中有她，她泥中有你，自然數1和1的聚合，始終為2。唯有你作「分子」1，她作「分母」1的時候，算式的所得仍然為1。

你是「分子」唱不乏，她是「分母」聽不膩，你們的算式恆為1。你愛極了這樣的表達。

而你會在曼哈頓南端，日式卡拉OK的包廂當中領悟到，她不在場。她不在場，分母為0。

分母為0，是無解，無意義的算式……


◎陳昇的〈鏡子〉


◎楊乃文的〈Qu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