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戸野美春先生的名姓,其實應該書寫成:にっとのみはる先生。
入戸野先生說,因為他的父親很喜歡日文中平假名(平仮名,ひらがな,hiragana)的樣貌和曲折,所以在姓名登記的時後,將族人的名姓以平假名登錄。
於是,入戸野先生的兄弟姊妹的名字當中,一概沒有漢字(漢字,かんじ,kanji)。
入戸野先生接著說,「入戸野」這個姓氏在日本並不普遍,一般的日本人,也不見得都能夠知道にっとの也就是入戸野。
入戸野美春先生的名姓,唸作:Nittono Miharu sensei。
今天,美東時間五月十三日的中午十二點半到下午三點半,是石小民「日文一年級」課程的期末考。考過了日文期末考,在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系的第一個學年也就結束了。提早到達考試現場,剛剛走進教室,就看見了長得與昔日就讀台大戲劇所美麗的同學徐樂天一模一樣的日文助教。進而發現十二點半到三點半這個考試時段的監考老師,正是入戸野美春先生。不禁高興了起來。知道石小民性格的朋友一定能夠了解,石小民會非常喜歡這樣的巧合:在哥倫比亞大學學習日文第一年的開始和完結,都有入戸野美春先生。
去年的九月,在選課並且正式開始學習日文以前,就已經聽說過入戸野美春先生。當時,一群剛剛抵達哥倫比亞大學不久的台灣同學和中國同學聚在一起,討論該選哪一位任課老師的日文課。識途老馬的師姐小漁告訴大家,她推薦佐藤信二先生(Sato Shinji)。她說:女性老師上起課來就像媽媽一樣,總是不吝給予呵護鼓勵;所以,上男老師的課,會進步得比較快。當場有同學就說了,啊......,但也聽說有一位入戸野先生,雖是女老師,但是上起課來要求嚴格,大家都說,上她的課會進步得最快。
後來,陰錯陽差的,進入了入戸野美春先生的班級。而一個學年即將過去了。
哥倫比亞大學的日語學科,大約每兩週就會舉辦Chat Club,意在讓學習日文的學生們能夠透過與日本學生交談,增進日語的會話能力。前幾個禮拜,參加今年度最後一次的Chat Club的時候,認識了佐藤信二先生的學生Julioさん,Julioさん知道了石小民的日文老師是入戸野美春先生之後問道:大家都說入戸野美春先生很兇很嚴格喔,她是個怎樣的老師呢?在一旁的佐藤信二先生聞言意味深長地苦笑道,這真是個困難的問題喔......。石小民說:不會啊!一點都不困難,入戸野美春先生......
入戸野美春先生是個怎麼樣的老師呢?入戸野先生はどんな先生ですか。(Nittono sensei wa donna sensei desu ka?)
先這麼說吧!石小民問入戸野美春先生,にっとの的漢字為何(すみませんが、”にっとの”は漢字で何ですか。Sumimasen ga,”Nittono” wa kanji de nan desu ka?)的時候。入戸野美春先生是這麼告訴石小民的:
嗯,你先把粉筆拿起來。好。寫一個”入れる”(ireru)的”入”。好,然後,寫一個片假名(片仮名,katakana)的”ソ”(so)右邊的那一撇。再在這一撇的下面寫一個片假名的”コ”(ko),再在它的旁邊補上一個片假名的”ノ”(no)。好,你看,這就成為一個”戸”。然後,寫一個”田中” (tanaka)的”田”。在它的下面補上”土曜日”(doyobi)的”土”。好,然後在旁邊先寫上一個片假名的”マ”(ma)。它的下面寫上”一”然後倒勾。嗯,然後再寫上”中”的那一豎然後向上勾起。這就成了一個”野”。你看,它是這樣唸的:入(にっ)~戸(と)~野(の)~。
入戸野美春先生是個怎麼樣的老師呢?入戸野美春先生是一個細膩如此的老師。並且,她會抓住每一個”教學”的機會;她並不自己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入戸野”就了事,她讓石小民一筆一劃的學會寫”入戸野”(にっとの)。
入戸野美春先生是一位纖細美麗的日本女子。她有如同我的張咪咪一般的纖瘦身段。每天,總是穿著時髦亮麗的衣裳出現在課堂上。依據石小民的觀察,入戸野先生喜歡剪裁合身而附有荷葉邊的衣裳和短裙,以及長靴。入戸野先生喜歡喝紅酒,喜歡演歌;除了魚以外,入戸野先生吃素。她說,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父親只說:這是規定。入戸野先生的話語當中經常出現她的父親,而老先生出現的時後,往往只有一句簡潔而斬釘截鐵的話。入戸野先生的”入戸野”這一個姓氏,是繼承自明治以前的江戶時代,武士階級的巨族;於是,石小民往往不難想像入戸野先生的父親應該會有的模樣。年輕時,入戸野先生來到哥倫比亞大學研究英國文學,當時的她著迷於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的劇作。當她感覺到她的英語能力或許不足以令她在莎士比亞研究上取得亮麗的成果,入戸野先生轉學至哥倫比亞大學的教育學院 (Teachers College)研讀語言學。據入戸野先生說,她的博士論文研究日語當中”は”(wa)這個助詞(particle)的用法;根據她的研究,”は”複雜的用法總共可以細分為三十六種細目。
入戸野美春先生固然仔細嚴謹,像她的博士論文一樣,然而她總是深入淺岀。日文一年級下學期開始,同學們開始學寫漢字了。入戸野先生會拿著毛筆,蘸水在黑板上為同學們示範,不只是字形,入戸野先生還會一一說明筆劃的順序。就像是”右”(migi)這個字,第一筆是一橫,然後是一撇;而”左” (hidari),卻該先寫下那一撇,然後才是一橫。每一次入戸野先生仔細地講解筆劃,石小民總是會想起自己的母親;也是教師的石媽媽,在石小民小時後也是這麼仔細地要求一筆一劃。而甚至不只是筆劃,入戸野先生更會細膩地說明筆劃的結構。就像是”外”(soto)這個字,入戸野先生說,最後一筆的那一小捺,要和旁邊的那一豎若有似無地接觸,但又不是完全連在一起。石小民對於文字有著不可自拔的癡迷,於是也就更加地喜歡寫得一手好字的入戸野先生。石小民參加一年級生寫字比賽贏來的T-shirt背後”コロンビア大学日本語学科”的字樣就是入戸野美春先生的手筆。
入戸野先生的細膩,更不僅只於巨細靡遺地教導石小民日文而已。利用機會教育,讓學生們了解日本人與日本式的思維,才是入戸野先生的最精彩之處。舉個例子吧。石小民的每一堂日文課都有隨堂小考,所謂”クゥイズ”(quiz)是也。完成作答,交卷的時後,學生們會向入戸野先生說:お願いします。(o negai shimasu,翻譯成中文大致上是”麻煩您了”的意思。)入戸野先生有一回抓住了一位美國同學交卷的機會,告訴石小民和同學們,交卷的時後,應當雙手持試卷,並且鞠躬呈交給老師。而最重要的是,試卷的方向應該要以就老師而言正向的方式呈交。入戸野先生說,這樣作的意義在於讓老師能夠清楚地看見試卷上的姓名。入戸野先生就是這樣慢慢地教導學生們除了語言以外的文化細節。而其實,入戸野先生說過了之後,並沒有像傳言中那樣,嚴峻底要求學生們謹守她所教導過的禮儀。但是,石小民實在很喜愛日本文化中的多禮。於是,他很開心底在進出教室時一定鞠躬並說:失礼します(shitsurei shimasu,這句話大致是”抱歉打擾,我要進來囉”以及”抱歉,那麼我先走一步囉”的意思。)進教室後和離開教室前,先將黑板擦拭乾靜。而其實,擦黑板的時候,石小民不免要想起就讀明道中學的時後,那位既嚴謹卻又張狂的化學老師曾慶安先生教導他養成的,主動為老師擦黑板的習慣。曾慶安先生當時說,很多各大學的教授們經常先是被主動擦黑板的學生們嚇到,然後問:你是明道中學畢業的吧?
入戸野先生也說大致上相同的話,她經常很開心地告訴同學們:某某先生又說了,入戸野先生的學生們總是彬彬有禮。石小民聞言也不免相當高興,他暗自告訴自己,日文二年級以後,也要繼續讓其他的先生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入戸野先生的學生。這樣,才不辜負入戸野先生啊!
入戸野美春先生是個怎麼樣的老師呢?
入戸野美春先生不只是細膩而已。是的,入戸野美春先生經常是嚴肅並且競競業業地教學。但是,會有出人意表的時候。日文當中有敬語和常語之分。日文一年級的下學期,學生們開始學習常語了。而常語的口語又有男、女用語之分。口語中,男性在說到名詞的常語態時,會將敬語中的”です”(desu)換成”だ” (da);而”な”(na)結尾的形容詞,也會將”な”換成”だ”。女性則不用,直接將”です”和”な”去掉即可。有同學問道:那如果女生講話的時後,也在名詞和形容詞後頭加上”だ”呢?入戸野先生說:那就會像男人婆或者是高校太妹。說著說著,入戸野先生突然開始大喇喇地站成三七步,然後壓低了聲音,油腔滑調的開始摹仿起電影裡經常出現的高校大姐頭模樣。一邊說著語尾全部是”だ”的常語態,一邊不正經地將眼角吊得老高並且搖晃她的身體和抖腳。石小民看呆了。入戸野先生說:學得很像吧?因為我高中的時後就這樣。全班哄堂大笑還來不及停止,入戸野先生又繼續說:也有一些方言中也會充滿”だ”。說時遲那時快,又開始用聽起來就很土的語調說起不知名的方言,然後表情和眼神完全變成不須聽懂她的話語也看得出來的鄉巴佬模樣。隨即又引來哄笑。厲害而收放自如的是,下一個片刻,她立刻又變回到一貫嚴肅的入戸野先生。
日文課本當中,出現了與機器貓哆啦A夢(ドラえもん,doraemon)相關的文章。石小民問入戸野先生,ドラえもん之所以叫做ドラえもん,是因為他愛吃”銅鑼焼き”(どらやき,dorayaki)的關係嗎?入戸野先生的細膩、耐心和俏皮剎那間一次展現了。她說:
是。但是不只喔。他還跟與”dora”近似音的”tora”有關。”tora”,日文的”とら”,是”老虎”的意思。而在日本家庭裡,如果飼養的貓偷吃東西,日本媽媽們往往會指著嘴饞的賊貓數落道:你這個”壞小虎”!(說這話的時後,入戸野先生又變成了一個活像穿著圍裙的日本家庭主婦,例如大雄或者小丸子的媽媽。)而因為ドラえもん是一隻貪吃的機器貓,所以也就用到跟罵貪吃賊貓諧音的”とら”囉!
石小民漏掉了最精彩的部份,那就是入戸野先生在解釋機器貓的名字哆啦A夢的時候,還雙眼東張西望,瞟阿瞟地學了小喵偷吃魚的樣子。
入戸野美春先生是個怎麼樣的老師是個一點都不困難的問題;只是,石小民在日文Chat Club裡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那麼長篇幅的餘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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