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白色、藍色,綠色……等等這不是綠色,這是紅色喔!灰色、米色……又錯了,這不是紅色,這才是綠色。
在國小三年級的一次例行性健康檢查中,我被察覺到辨色能力似乎有點異常。老師手中的那本冊子,我無論如何就是有些數字猜不出來。連平時看起來很兇的女老師,感到不對勁,也變得溫柔許多,耐心地問我,這是什麼顏色啊?那是什麼顏色?那時的我,手心冒汗,小心仔細地貼近去看,原本小小的書,彷彿被放大了數百倍,重重的阻擋在幼小又害怕的我面前。班上的人老早就出去玩了,只剩下老師、我,和護士阿姨三個人還留在保健室裡為我的「看不見」,作點無謂的掙扎。最後,護士阿姨以安慰的口吻告訴我:「記得叫媽媽帶你去檢查一下喔」,我便忍住快奪眶的眼淚慢慢地走出了保健室。
其實我會沮喪是有原因的,這就要從我小時候說起。當我還在上幼稚園的時候,媽媽買了一些附有插圖的故事書給我,我還記得有白雪公主、螞蟻和蚱蜢,還有一本蟋蟀和驢子的故事。驢子羡慕蟋蟀可以唱一手好歌,向牠請教要怎麼做才能和牠一樣。蟋蟀半開玩笑的告訴牠,只要你三餐都只吃清晨的露水,你就可以和我一樣。驢子信以為真,就真的什麼都不吃,只喝朝露,最後牠不僅沒達成心願唱歌,也因為饑餓而死掉了。那時的我,看到最後一頁驢子四腳朝天的圖畫,就拿起鉛筆去摹仿。媽媽偶然看到,高興地拿去給爸爸看,說「你看這那孩子畫的呢!」,他們倆那種驕傲的神情,很明顯地在我的心中起了化學變化。所以說如果找我繪畫的源頭,大概可以追溯到我幼稚園了吧!雖然沒有上過正式的繪畫課,但坦白說,我算是有些藝術天份的,每次學校有什麼美術比賽,我都會代表班上去參加。甚至一直以為自己將來鐵定是個大氣不羈的畫家,所以當我知道自己可能是個色盲時,心就被重重的一擊。
去眼科診所檢查完的當天,在媽媽的車上,我一路哭回家。我不是色盲,但也不正常。正確的說,是紅綠色辨色力異常,也就是紅色及綠色會混淆的那一種(這是先天遺傳的)。在那時候,覺得自己真是世上最不幸的天才了。當畫家的骨氣,也徹徹底底被打垮。那天開始,我不再提當畫家這件事,當別人問起,我的理由是:當畫家?如果畫賣不出去不是就當乞丐了嗎?大人們從我這小孩聽到這句時話時,一定會覺得我很勢利眼吧?但這只是我用來掩飾自己失望的藉口。我試著說服自己,當畫家要吃苦,所以放棄。原來想唱歌的驢子,天生就沒那個命……
從不向人提起我的辨色力異常,認為是種示弱、博取人們同情的行為。我也放棄了國中美術老師推薦我去讀美工科的機會,因為再怎麼努力,我都有個瑕疵。(還記得我國中第一個上課的美術老師,她給我第一個作品只有50分,原因是綠色配的太奇怪了)到了高二,有一次,我們班上的一個同學她的朋友發現她的辨色力很差。在旁邊目睹到這一切的我,一直在想那女孩要怎麼看待別人的疑問的眼光呢。她,只是笑笑的說:「是啊!我對於紅色綠色這兩種顏色常會分不出來,就像這樣」,之後送上一個微笑,那個笑,很淡,是一種從心底接受自己的笑,好像在表示「是啊!我就是如此!我就是這樣!」看到她的釋然,突然覺得我所在意的,好像不是那麼嚴重了。也許…也許我根本不需要為了一點小毛病就急著去改變我的方向,去抑制的我的發展嘛!那麼……到底是誰限制了我的夢?
是我自己吧!
也許我是輸人那麼一點,但不是全盤皆輸;也許我比別人少了一些,但也不是一無所有。如果只因為辨色力異常就不碰畫筆了,是不是限制自己的快樂和潛能呢?我所看的火紅日落,雨洗過的青草,也許的確和你們不同,但我也會用心感受。我決定了一個夢想,想當個業餘的兒童插畫家,畫我想說給孩子們聽的夢。我會和他們說,有個分不清彩虹顏色的小孩,他很愛看彩虹、很會畫彩虹,因為他用心看、用心畫……。
~~~寫作於2004.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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