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家在夜晚總是熱鬧的。
雖然地點稍微偏僻了些,但大伯的朋友的確是很多,常常都有朋友或開車,或騎機車的來拜訪他。該怎麼說呢?誰叫大伯他太愛喝酒,太愛摸二把了(打牌),再加上他是從小就在這個鄉裡土生土長的地頭蛇,也難怪他能如此交友廣闊。
(大伯他常說他自己是地頭蛇。我問姊姊:「什麼是地頭蛇?」姊姊:「笨!地頭蛇就是在當地為非作歹的人啦!」我又問:「那大伯他為什麼要說自己是為非作歹的人呢?」姊姊苦笑著說:「天曉得?」)
這幾天來的人當中,有一個讓我印象頗為深刻。他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了,長得高高壯壯的,黝黑皮膚下有著很分明的五官,但是像所有到了這個年紀的中年人一樣,他也有著一付啤酒肚,可能也很愛喝酒吧!我猜想他年輕時,一定是個春風少年兄,騎著一台閃亮亮的偉士牌「黑豆邁」,穿著寬大的喇叭褲,迷倒了當時一大票會跳阿哥哥的美麗小姐。(以上都是從電視裡學來的)
只是隨著時間,偉士牌成了會排黑濃廢氣的老爺車,稍不留意就會拋錨在大馬路上。它的主人,也成了一個因酒喝太多而手不住顫抖,眼神迷濛的平凡中年人,時間變化之大不禁使人嘆息。
這個叔叔來大伯家時,我多半窩在房間裡頭看漫畫,玩Game Boy,偶爾出來喝杯水時,看到他總是在一旁不言不語的喝著他的啤酒,這時大伯他早已喝到臉紅得像顆熟透的蕃茄,興高采烈的在和朋友唱歌,聊天。
門鈴響,看來是有人來了,大伯媽便走去大門要開門。我正走回房間去,想找姊姊聊天,老鼠今天告訴我一個超好笑的笑話。
「啊!你來啊!要來帶你爸爸返去喔!」大伯媽熱切地說著。
「是啊!我阿嬤說,爸爸明天還要上工,讓我叫他早點回家。」這聲音……怎麼會這麼耳熟?耳熟到,讓我從背脊涼到腦門。
「咦?阿圖!你怎麼會在這裡?」回過頭去,才發現原來是飯桶在叫我,可是,為什麼他會來這呢?還特意搭公車來。難不成,那個春風少年兄阿伯,是飯桶他爸!
「啊!這是我大伯家啊!」大伯母聽到了,便吃吃笑的說:「原來你們是同學,咱飯桶在學校有沒有乖乖的啊?」我的臉紅了,因為我怕他把我今天偷吃蘇曉明便當裡香腸的事給抖出來。
「有啦!阿嬸,伊足乖的。」好樣的,飯桶,明天請你吃冰。
飯桶之後便走到他爸身邊低頭不知說了什麼?他爸先是皺了皺眉頭,接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周遭瞬時颳起了一陣低氣壓。當飯桶他要去攙扶少年兄阿伯時,他爸只是搖搖手,說他自己會走。然而大伯和他的朋友仍然喝他們的酒,絲毫不受影響。我就這樣看著飯桶走在他爸後面,頭低低的,臨走前,還朝我揮揮手。黑暗中,那台偉士牌噴噴的發動了,就這樣車前燈溫柔的照在前頭,他們回家去。
為什麼大人對於事情總是事不關,己不操心呢?他爸爸這個酒鬼,飯桶他可是好心要來接他唉!那是什麼態度啊?如果我是大伯父,我一定當下就跟他說:「春風兄,對你兒子好一點嘛!」就在我生悶氣的同時,大伯媽憤憤不平的說著:「不成人,對自己的後生這樣,人是怕伊喝太多。」大伯說:「咱朋友那多年了,伊的個性是知知的,說也說不聽的啦!又不是沒勸過,只能算他兒子卡衰。」
還說,還說,越說我越生氣,本來不討厭他爸的,下次看到他,一定要在他喝的酒裡吐口水幫飯桶出一口氣。大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既然看到他不好的地方,為什麼不和他切八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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