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鄰居,夢的種子
沙林大概是我們搬到新家後最大的禮物。還記得搬家那天,原屋主跟我們說鄰居是個非常好的人,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他,原本以為大概之後會麻煩沙林的,不外乎是社區生活上的疑難雜症;殊不知隔壁這位種花種草的大叔,是定居於荷蘭的作曲及鋼琴家,非常活躍,疫情期間因為製作量能大,幾乎不大受影響,也是荷蘭大型音樂節的評委,往後幫助我們最多的,還是音樂及音樂行政上的問題,帶著我們認識了阿姆斯特丹在地的音樂家、音樂會場地,也讓我們原本苦思找不到阿姆斯特丹合適的音樂會場地找到了一線光芒。
籌辦阿姆斯特丹的音樂會時,我們想把氛圍盡量營造地更親民,盡量與觀眾的距離感降至最低,但這種非正式場合的音樂會,身為外地人的我們除非有人介紹,否則就算上網搜尋也很難找到這種場地。在沙林的介紹下,我們認識了個有點類似松菸藝文園區複合式咖啡廳「Café Belcompo」的老闆蓋瑞,除了咖啡廳功能,穿過長廊後,裏頭更是一間有著兩個籃球場大小的圖書館,咖啡廳及圖書館會在周末晚間關門後,變成複合式音樂廳,白天原本排滿著一排一排的書架,到夜晚則將書架撤到一旁,就成了觀眾席,將原本寂靜的圖書館文字氛圍,變成充滿音樂的音符殿堂。
經過幾次場勘與討論,我們決定阿姆斯特丹音樂會就在這裡 演出。幾次彩排及練習過程,蓋瑞也很彈性地讓我們借用週間咖啡廳關門時段練習,除了測試聲音平衡、攝影角度之外,也測試場地投影效果。原本只跟蓋瑞借了兩個小時彩排,剛好蓋瑞晚點有其他行程,索性放我們在裡面多待上兩個小時,讓我們在場地裡面有更完整的時間彩排。這整整四小時的時間,讓我們在聲音跟視覺測試外,多了些時間拍攝宣傳照片,原本只是想拍幾張正常的照片,卻在團隊與攝影師一邊笑鬧下越拍越起勁,一路從站著拍拍成了躺著拍,沒想到,就在我們躺在圖書館場地上一邊忙著到處灑譜布置、一邊拍照時,蓋瑞突然出現了,一群人像是做錯事的小孩趕緊跳起來,沒想到蓋瑞大笑著說:「你們到底在幹嘛?太棒了,我想你們大概馬上票就會賣光了吧!」
音樂會當天的彩排,蓋瑞大概已經聽過我們幾次練習,當我們彩排到〈霍爾的移動城堡〉三拍子舞曲時,沒想到蓋瑞突然帶著女兒跑進場地,一起跳起了芭蕾舞,在荷蘭難得的大太陽下午陽光灑下來的場地裡,台上演出著欣賞著台下的芭蕾舞,也讓演出前的一段時光畫上更多色彩。 2.夢,在荷蘭藝術家的簽證歷險中開花
在荷蘭申請藝術家簽證,最有挑戰性的申請條件就是在半年內拿到三場政府補助的演出機會,而這些演出機會,一般得透過藝術家互相介紹參與音樂節、或是一些大型製作才有機會拿到政府補助的演出。當Chamber X Chamber 決定將「幫助音樂家留下來發展並發揚光大」作為其中一個發展主軸時,我們便開始尋找各種可能拿到政府補助的機會。但我們這幾個出身商學院的同學,其實也不認識什麼荷蘭的當地藝術家人脈或大型製作,眼看我們的藝術家聖宭原本已經拿到兩個製作,剛好缺一個就能留下來,四位商學院的同學們決定自己來挑戰寫企劃製作,自己申請政府補助專案。
第一次嘗試申請政府補助製作,我們一群人正愁著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才好時,剛好約到了沙林來家裡作客泡茶。沙林一如既往地笑瞇瞇地跟我們說,其實我們可以以業餘文藝推廣者 (Culture Maker) 的個人身分申請,原本以為必須是法人社團或大型製作才能申請到政府補助,在沙林的提點下找到解法。當我們開始研究阿姆斯特丹市政府的藝文基金會(Amsterdam Fonds voor de Kunst)補助案簡章時,也依照沙林的建議,以初次申請者的辦法申請,便能獲得一次基金會的面試機會,更能大幅增加獲得補助的機會。
好幾個周末,我跟企鵝又回到我們習慣的約會模式----泡在咖啡廳一整天念書。企鵝總笑說剛在一起的前兩年,為了準備出國讀書,所有的約會都泡在咖啡廳念書,根本沒有交到女朋友;沒想到交往七年後,又回到最初的約會模式,在咖啡廳一起念書,只是這次我們一邊研讀的簡章,一邊辯論著該如何架構製作。
如果要以初次申請者申請阿姆斯特丹藝文基金會的補助,第一個挑戰就是要能夠在每個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三搶到申請者資格的機會。為了讓每一個申請者都能獲得面試機會,初次申請者,每個月只有三十個名額可以申請,當我們好不容易準備好資料後,像大學生搶宿舍般一早起來守在電腦前面搶名額,卻在送出前的頁面因為滿滿的荷蘭文問卷題目看傻了眼,一邊按著翻譯鍵讀著翻譯意思、一邊猶豫著該怎麼填寫問卷,而當我們好不容易送出時,名額早已額滿,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即便每一個月都可以申請的「初次申請者」,也會在一兩分鐘之內被搶光。
我們只好推遲到下一個月再申請。但隨著聖宭的藝術家簽證逐步逼近,我們連申請的門票都還沒有個影子,就開始尋找除了阿姆斯特丹之外的其他政府補助機會。
剛好住在烏特勒支的多多,可以申請烏特勒支的藝文補助,於是我們決定同時開始準備烏特勒支及阿姆斯特丹的政府補助案。烏特勒支的申請金額雖然比較小,但沒有搶名額的限制,我們決定先申請烏特勒支的補助,原本想著相對單純地填寫幾個表單就可以送出申請,但沒想到求好心切的Chamber X Chamber團體,仍然把這件事情搞得煞有介事。為了能更有效率的運用下班時間,減少大家的通車時間,我們跟多多約在史基浦機場的希爾頓飯店大廳,每一次討論都在希爾頓的大廳點上三杯日本荔枝煎茶度過,到最後一次討論時,服務生都走過來直接問我們是不是要點三杯日式荔枝煎茶,而最後一次為了送出申請,我們一路討論跟辯論到晚上十一點,原本打著明亮自然光的天井大廳,換成了黑幕,我們摸黑按了送出鍵後,直至深夜才回到家。
一個月後,我們順利搶到了阿姆斯特丹的名額。準備面試時,彷彿回到從前找工作準備面試的熟悉感,精密地設計每一段對話及素材,卻仍在面試時出現了沒準備到的題目,在隔壁房間隔著門偷聽面試而來回踱步的企鵝,越聽越心急,趕緊拿著大字報衝進來「提字」當起救火隊,事後我們才笑,我從以前到現在每一次面試找工作,從沒看過企鵝這麼擔心。一週後,我們順利獲得了阿姆斯特丹基金會的補助意向書,而基金會也願意投資Chamber X Chamber 長期發展,甚至在幾週後,趕緊把阿姆斯特丹的面試經驗分享給多多,在烏特勒支的另一場靈魂拷問面試後,也拿到了烏特勒支的補助。
Chamber X Chamber從一個完全沒有碰過藝文補助案的團體,獲得了兩個政府補助案,也代表著聖宭有足夠政府補助的演出機會能申請藝術家簽證在荷蘭留下來。當我們能幫助一個聖宭,以藝術家的身分留下來發展,之後也就有能力,幫助更多更多個聖宭在荷蘭停留、奮鬥。 3.音樂比夢更悠長
Chamber X Chamber 成立半年,我們完成兩場音樂會,獲得兩個政府補助,也認識了更多朋友,獲得了更多演出機會。出乎大家意料的,Chamber X Chamber的成長速度,比我們所有人想的都還要快上許多,一些我們原本沒有預見的摩擦與問題也逐漸浮出。
回首半年前,我們原本只是一群喜愛古典音樂的人想一起玩音樂。在寒冷冬天的港式飲茶裡,聊著各自對古典音樂的想像,原只單純取個交集,一起做喜歡的事情,因為彼此認同而取得聯集發展下去,但這也代表著在發展茁壯時,會與每個人的初衷形成一些出入。
「將古典音樂帶入人群,並幫助更多台灣音樂家在歐洲發展」是我們當時決定好的主軸,於是,我們有了行銷團隊,將我們的製作推廣至大眾;我們有了企劃製作團隊,申請政府補助來支持藝術家簽證資格;我們有經紀人和業務團隊,負責把各種演出接案機會帶回來;我們有藝術家,盡力幫全團提升演出水準。五個人的團隊,各自成立了各個部門討論事項,有人的初衷,著重於推廣古典音樂給大眾;有些人的初衷,想成為藝術家的經紀人;有些人的初衷要成為藝術製作人;而有些人只是單純地想與大家玩音樂;當然,也有人當作是工作的一部分,似乎可以各司其職組成完美的團隊,卻也產生著各方面比重比例上的摩擦。
我希望,三、五年後的Chamber X Chamber,可以真的幫助更多想在歐洲留下來的音樂家在歐洲順利發展,並且讓藝術家們能開心地做自己喜歡的製作。所以,我想在製作方及經紀人的角度花更多心力,從探討如何辦起音樂節,吸引各方藝術家參加,到讓更多台灣人認識荷蘭古典音樂圈,都是我想做的事情。
還記得,當我問起一位音樂院的學生為什麼會決定來荷蘭念音樂?他告訴我:「好幾年前在台灣聽到荷蘭皇家音樂廳管弦樂團的演出,他們的音色真的太美了!讓我決定參加他們的大師班,這也是讓我決定要來荷蘭念音樂的契機。」
或許台灣能有更多機會,認識這個鼓勵及活絡的室內樂環境、如玫瑰金般的皇家音樂聽管絃樂團的銅管音色,而更多人認識荷蘭的古典音樂圈後,是否更能創造一個更活路的台灣與荷蘭古典音樂圈環境,而解鎖更多未能被實現的藝術家呢?這是我對Chamber X Chamber 的想像,也許跟團員們的想像很不一樣,還有許多要磨合的地方,我們決定,在七月份來一趟員工旅遊,把所有人的發展方向及想像重新好好梳理一次,就像新創公司在發展到一個程度時,會需要適度微調方向一樣,也期待七月份大家碰撞出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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