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用手
我知道你一定也有過那樣。你左右手都各拿著一支筆,那可能是鈍了的鉛筆或是漏了水的原子筆,但那對我而言一點也不重要。你只需要有一個非常堅定的意念:我可以右手畫一個筆直的正方形,左手同時畫一個飽滿的圓。這樣就足夠了。你可以恣意想像那些幾何圖形的完好在你腦裡。你知道,大腦可以控制神經,神經可以傳遞訊息。而身體是你的,你就是自己的上帝。
嘿 R,那時候我就是靠著這樣的意志下筆。我想像,當我完成時那將會非常美麗。我妥協了他們。不偏不倚,左和右的偏激。
可是 R,當我下了筆,我才發現,方不方,圓不圓。我畫的軌跡歪七扭八醜陋不已。我忘了,我只是右撇子世界裡一個極普通的右撇子。我從來也不是上帝。我無法同時畫出圓和方。甚至,我懷疑往後,我能否繼續只用一隻右手,畫一個完整的圖形。
我必須捨棄那樣的意念。對於左手世界的好奇,我必須退居人群之後。用一種「那再也與我無關」的想法假裝不明白。因為這是一個右撇子便利的世界,而世界對我正符合那樣的期許。
於是就讓我毀了那張左右手並用的失敗塗鴉練習。不管那上面印著鉛筆字跡或是漏水的原子筆,它們都將消逝死亡像一場感冒揉進面紙裡的透明鼻涕。然後。然後我就會漸漸想起我是一個右撇子,而你卻是一個左撇子這件事情。我們誰也不需要矯正誰因為誰也不是誰的上帝。但我們仍然可以同桌寫字。
就用各自的慣用手。
像鏡子那樣面對面坐著。而我們的手軸。我們的手軸再也不會相吸撞擊,終究疼痛抽離。
後記:
很後來R說:我終於可以明白你那時候什麼都不要的感覺了。那是遲來的慰藉。R在夜晚告訴我一場全新的戀愛。我有些措手不及,但那就是我當時最想要知道的了。我是一個不敢揮棒的打擊手。什麼都不要就是因為什麼都太想要了。什麼都丟掉就是因為不管是誰都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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