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去聽了馬勒第九號交響曲,
全場音樂會長八十分鐘,沒有中場休息。
一開始覺得有些小奇怪,
後來倒是覺得「本應如此」,
因為面對的是馬勒,離我們這個時代既近又遠的一位音樂家,
面對著他以全付靈魂編寫的交響曲,
怎麼可能隨意割裂聆聽者和演奏者的情緒?
演奏馬勒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第九號和第六號。
當然,第一號的「巨人」和第八號的「千人大合唱」也有其難度,
但對於初識馬勒的人來說,
最好不要從第六號和第九號開始,
充斥著全曲的悲傷、死亡氣息、灰暗,
以及馬勒與生俱來的細膩且豐富的情感,
很容易讓人無法承受。
第一樂章開始不久,我的眼眶已經泛濕。
那是種旋律極其甜美,卻聽得教人心痛的複雜情緒。
馬勒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德語系國家擔任指揮,
在他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段時間,
他來到美國大都會歌劇院工作,
看似簡單的「轉職」,
背後卻和他不見容於德語系國家的猶太血統有關。
這是他的宿命,是他一生無法突破的結界,也是他此生最大的矛盾。
這種認同上的矛盾,再加上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的不安氣氛,
如第一號「巨人」那種氣勢磅礡的豪情壯志已不復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彷彿懷念往日美好般的悵惘,
以及對未來(自己、國家,和血統)的疑問與不安。
幾年未聽NSO的演出,這次演出倒是讓我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團員的情緒線非常一致,樂曲中應該出現的情緒都表達得很完整,
各聲部的音響配合度很高,樂團的整體性也比過去好很多。
第九號中有很多旋律是以漸強的方式把張力拉大,
等到拉到極緊張時,再突然鬆回去,
這種寫法是非常現代的寫法,也很有引人入勝的作用。
但是對演奏者來說,如果精神不夠集中,或是對樂曲不夠熟悉的話,
只要情緒銜接稍微慢了一點點,整首曲子都會被毀掉。
指揮呂紹嘉很棒,我個人覺得他非常擅長於演繹現代曲目,
他本身的情緒彈性很大,面對近代及現代作曲家的曲子,
他可以把其中來往反覆的情緒掌握得很好。
我特別注意著低音。這是馬勒曲子的一個特色,
十八、十九世紀後,我們現在看得見的所有樂器幾乎都已出現,
包括Double Bass在內,也因此相較於前代作曲家,
馬勒的曲子有著更厚實的數字低音基礎,
而且在第九號中還用上了中國的低鑼,這是前代音樂家們所做不到的。
NSO在這場音樂會中用上了七把Double Bass,而Cello不過六把。
有的樂器人不用多,有用就好,例如銅管。
但Double Bass不一樣,不但要有用,人還要多,
這七把Bass為整部第九號增色不少,
樂團在很厚實的基礎上得以有更好的發揮。
各聲部的主奏都非常棒;
Violin I、Violin II、Viola、Cello、Bass、定音鼓、低音管、法國號、
雙簧管、單簧管、豎笛……大家都很棒,
當然是馬勒在曲子中刻意安排了所有聲部的卡農或對話,
不過NSO的長笛主奏真是好得沒話說,
一把長笛幾乎可以當短笛吹,聲音又亮又圓;
法國號音色溫潤,又沒有一般法國號偏暗的缺點;
低音管在第三樂章有非常傑出的表現,
而在樂曲中通常不太受重視的中提琴,
也在這首曲子中擔任了很吃重的角色。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第四樂章才剛剛結束,
就有很白目的人忍不住鼓掌了,把樂曲的餘韻完全破壞迨盡。
節目結束之後馬上去加入了「NSO之友」,
馬勒系列下一場要回頭演出第一號「巨人」,
在馬勒系列結束後,緊接而來的是蕭士塔高維契的作品,
哈!NSO加油喔~蕭叔叔可不是好「對付」的作品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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