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難為水(七完結篇)--上路吧，迷失的人。＠希拉主婦看美國

2011-04-30 05:26:31| 人氣2,175| 回應4 | 上一篇 | 下一篇

曾經滄海難為水(七完結篇)--上路吧，迷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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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絮語》一書裡有段談戀人之間的“焦灼”心態：「戀人的焦灼似乎也是一回事--害怕將要經受的悲哀，而悲哀已經發生了。從戀愛的一開始，從我第一次被愛情“陶醉”起，悲哀就從沒有中止。最好有人能告訴我：“別再焦灼不安了，你已經失去了他/她”。｣

嗯...我們原本庸俗地以為，戀愛這碼事最迷人之處，往往是在最初的好感萌芽期、曖昧試探期、互相追逐期，以及隨之而來的熱戀期。等到熱戀期過完，若非步入現實婚姻，就是走向分手。

而《戀人絮語》卻更細膩地告訴我們：“焦灼”這種磨人的心思，原來在戀愛的一開始就注定了。無論這段戀情會怎麼走，故事會如何發展，只要其中一方的心還有一丁點繫絆，“焦灼”便永遠如影隨形地纏繞，就算失去了戀人也無法馬上失去“焦灼”。

從被愛情“陶醉”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沒完沒了的焦灼/膠著，而且焦灼之情的延續性，有時比戀情本身還漫長。

當年，阿慶哥受不了內心的焦灼而開口對她求婚。但就像《戀人絮語》說的：「戀人的焦灼似乎也是一回事--害怕將要經受的悲哀，而悲哀已經發生了。」就是因為恐懼著即將要經歷承受失去戀人的悲哀，所以不惜以求婚為賭注，儘管如此，愈是焦灼的那一方，輸得愈是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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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結婚好不好？」阿慶哥從機車上側身彎腰，伸手穿過半開的車窗，緩緩輕撫她濃密的黑髮與淡妝的臉，再度輕聲懇求著坐在駕駛座的她。而駕駛座的儀表板和擋風玻璃之間，正躺著那本阿慶哥買給她的、被讀到書角翻捲的《戀人絮語》。

看著被翻得熟軟的書，想起過去相愛時一幕幕繾綣纏綿的畫面，阿慶哥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莫名地哽咽和顫抖。

他暗罵自己沒出息，生平第一次求婚竟然是這種不堪的場景--熙來攘往的大馬路邊、下午時分的貴族幼稚園門前、整排來接小少爺小千金的黑頭車陣旁...突然冒出他這麼一個頭戴安全帽的落魄騎士，腳跨風塵僕僕的二手光陽150，狀似狼狽地糾纏一位開著紅色BMW的佳人，還用冒汗的髒手死命攀著人家乾淨閃亮的車門，低聲下氣地上演人生中最重要的求婚大戲...

「好嘛~我們結婚嘛！我們都是單身的成年人，身份證上的配偶欄是空白的，既然相愛，我們過幾天就去法院公證結婚嘛！好不好？我連兩個證人都找好了，那兩個是我大學的死黨，絕不會出賣我們。反正我們別管議員了，先結婚再說，等議員知道了，他又能怎樣？！逼我們離婚嗎？還是乾脆來喝我們的喜酒？讓他自己選一個好了！除非...除非妳不再愛我了...」

阿慶哥囉哩叭唆了一堆，愈說愈心焦。眼看不遠處，一名穿制服的幼稚園門口警衛正盯著他瞧，並準備朝他走來。阿慶哥急得額角冒汗。

「木柵動物園」她輕輕開口：「我們明天一大早在木柵動物園見。你別遲到了。」

話才說完，她立刻熟練輕巧地把車開離車陣，在氣派的幼稚園大門前接起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小男孩。

男孩似乎等得有點不耐煩，一看到她的車便立刻甩脫被老師牽住的手，急忙跳上車，並拿出書包裡的電玩出來玩。從頭到尾，男孩沒有對前來接人的她打一聲招呼或是露出童稚的笑容。想來那個就是她和議員生的寶貝兒子吧！

阿慶哥猛然一醒，對著她駛離的紅色BMW大叫：「結婚是在法院啦~怎麼會是動物園？妳是不是搞錯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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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阿慶哥回想，成熟世故的女人就是如此聰慧迷人！那一場周五的木柵動物園約會，是她告知議員夫婦要帶小孩出門玩而順勢安排的。

議員雖然疼愛這個臨老才上門的寶貝兒子，但畢竟已邁入五十歲的他，在忙著競選活動和缺乏足夠體力的情況下，除了以大量玩具物質來彌補父子間相處上的空白之外，實在無法如一般父親那樣常帶孩子出門遊玩。

此外，更甭提議員夫人的心態了，夫人只求這樁“情婦的私生子”在法律上變成“原配的婚生子”事件之後，一切能夠“家醜不外揚”、繼續過她的貴婦生活就好了，至於為小孩安排甚麼戶外活動之類的麻煩事，說真的，干自己甚麼事？

更何況，現在連小老婆都被老公硬扯來當“小孩的褓姆兼家教”了，那身為議員夫人的自己，乾脆樂得只要為老公助選站台、天天跑場拜票就好了！“木柵動物園”？！天啊~這甚麼鬼地方？只要有人願意帶那死小孩去就好！等老公連任成功後，我再教這髒女人滾出我家、遠離小孩還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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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她正大光明地帶著兒子在木柵動物園出現。當小孩因為看到動物而露出笑容時，她也不自覺地開心微笑，阿慶哥為她和小孩拍了許多照片，還請了路過遊客為“狀似一家三口”的他們拍攝合照。

這一天，在周五稍嫌空蕩的動物園裡，阿慶哥買冰淇淋、玩具鱷魚和汽球給小孩，他們三人又笑又叫、互相追逐，歡樂嘻笑的模樣，羨煞多少那種自己帶著幼兒前來的年輕媽媽、以及隔代教養+垂垂老矣的祖父母們！

他們三人還一起拍了大頭貼。這張大頭貼，永遠貼在阿慶哥的皮夾上，哪怕畫面早已泛白模糊了，影中人早就淡化到比鬼還煙雨矇矓，大頭貼仍緊緊黏在舊舊的皮夾上，熨貼在阿慶哥清晰如昨的美好回憶裡。

小孩畢竟只有四歲，看累了、玩累了、走累了、吃飽了，便在她帶來的巨輪娃娃車上酣睡。

望著孩子長長翹翹的睫毛、微捲的髮梢、細白透嫩的臉龐、圓鼓鼓的臉蛋，以及她凝望孩子睡臉時的一片深情模樣，阿慶哥開始明白為什麼她要安排這場“三人行”的動物園約會之旅。

她擺明了，無論如何，她是孩子的母親，她不能跟阿慶哥走。

她要讓阿慶哥知道，在感情上，阿慶哥並非輸給議員，而是輸給這孩子。偏偏這個孩子正是她和議員的骨肉，就算往後她真的離開議員的生活圈，也無法抹滅她是孩子生母的不變事實。

「阿慶，你成熟不少了，我應該不能再叫你小鬼嚕。你今天好像一個爸爸喔，我多麼希望我們三人是真的一家三口...」趁小孩睡著,她溫柔地從身後環抱阿慶哥的腰，刻意不讓他看到自己泫然欲泣的臉。

「可是，我沒有其他的女人幸運，我這一生大概無法順利擁有“一家三口”的平凡幸福了。乖，你聽我說，不要回頭看我。你只有25歲，還年輕得很，值得和這世界上比我更好的女人結婚。你必須好好結婚，當個好爸爸、好丈夫，腳踏實地的過生活。不要像我一樣。

我19歲時遇到大我21歲的黃議員，當時他那麼疼我、對我那麼好，讓我以為找到了心目中的“好爸爸”。畢竟，我父母根本不要我，我從小完全不知道何謂父愛！跟了他十年，現在我知道，這才不是甚麼父愛！這只是出於私慾和獸慾的佔有，是他對於一個孤苦的貧家女略施小惠，讓不曾有過家庭溫暖的我，分不清感動還是感謝，搞不清這是愛還是物質誘惑？

阿慶，你也看過議員了，也體會過他讓你在職場受辱的手段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自私渾蛋，我不能讓我生的孩子獨自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成長。在品行上，他不配當我兒子的父親。但我必須負責，誰教我愚蠢又盲目的各種選擇，為小孩招來那麼複雜的身世和環境！

阿慶，我要努力照顧小孩直到成年。成年是20歲，有投票權的那一天。如果到了那天，小孩大了，我也超過40歲了，搞不好啊議員看我人老珠黃而另結新歡呢...到時候，如果，我說如果啊...如果你還單身，而且還對我有感覺的話，你會願意再一次跟我求婚嗎？到那時，也許我們就能約在地方法院見面，而不是木柵動物園了...。

好了，我先走了，你不要跟來喔。你要好好的，等以後我們再見面時，我要看到一個更成熟可靠、有了人生方向的阿慶。」

女人叨叨絮絮地說著說著，邊微笑邊落淚，從身後環抱著阿慶哥的雙手突然一緊，然後輕輕放開。

之後，她推著巨輪娃娃車，轉身走向夕陽餘暉遍地的來時路，動物園也播放起即將打烊的訊息。

傍晚的涼風輕拂，阿慶哥目送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嘩嘩落淚。他守著承諾，克制自己不追向她，直到動物園的清潔人員再次提醒他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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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阿慶哥停止一切事情，專心準備考托福、GRE，並著手申請美國大學的研究所。

然後，1998年初，他飛向德州的達拉斯，並寄了一張印有牛仔和大漠風光的風景明信片給她。

兩個月過去，阿慶哥收到她寄來的一個迷你小包裹，包裹裡有一張CD、一個卡地亞菸盒，還有一張紙。

阿慶哥播放CD，想也不想就直接跳選那首她和他都愛聽的《曾經滄海》，襯著娃娃沙啞中帶深情激越的嗓音，他讀著那張沒頭沒尾、沒稱呼沒落款的紙：

「《戀人絮語》第六頁

分離--

思念遠離的情人是單向的，總是通過待在原地的那一方顯示出來，而不是離開的那一方；無時不在的我，只有通過與總是不在的你的對峙才顯出意義。由此看來，思念遠方的情人，從根本上就意味著，戀人的位置與他情人的位置無法互相取代；這就是說：我愛對方更甚於對方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