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主婦看美國 我們穿過牛馬成群、綠野如茵的德州，行過友善好客的奧克拉荷馬州，經過位於美國本土正中心地帶的堪薩斯州，路過美國文豪馬克吐溫的故鄉密蘇里州。然後，落腳於唯一擁有“安格爾文學節”的美麗愛荷華州。

10,083愛的鼓勵 7訂閱站台

裝睡的董先生

 

前幾天，和我家老公聊著歷來大學聯考(指考)的國文作文題目，我眉飛色舞地聊起自己的當年勇，臭蓋自己如何擅於敘事說理外加引經據典，談起時政改革還可以從商鞅變法掰到亞理斯多德的民主法治學說...巴拉巴拉哈哈哈...

正當我厚顏無恥地瞎扯臭彈，突然間，一向被我嫌“文不對題、文筆不通、文氣不順、辭不達意”的董先生，突然沉靜下來，用很難過的語調說，他從小最怕上“作文課”，因為每逢一周一次的作文課，他總是以完全“空白”的作文簿，做為整堂課的開場兼收場。換句話說，他在作文課上永遠寫不出任何跟題目相關的東西!!

聽起來很匪夷所思吧！尤其聽在我們這種混中文系文藝創作組的人耳裡，根本無法體會作文課繳白卷的滋味！

就我個人而言，人生打從學習說話和識字以來，就愛說愛想愛寫愛看，我對於說話及書寫、閱讀的慾望未曾中斷過。

而我家媽咪在我唸小學一年級時，便安排我去上混齡教學的兒童寫作班，每星期在寫作班聽老師說兩個歷史成語故事後，學著組織自己的想法，將聯想力和剛學會的成語，運用於老師訂定的作文題目。

如此經過四年，再轉去國語日報社繼續上高年級的寫作班。同時，在我家老爸愛閱讀+愛買書的感染下，我很小就養成並享受“看完書之後掰故事給其他小朋友聽”的互動樂趣，想來這種組織能力應該對塗塗寫寫帶來不少幫助！

此外，當時的我發現，無論任何機構開設的兒童寫作班，都是先教小朋友聽故事，再鼓勵孩子用聯想力編故事、找語彙說故事，最後才是下筆寫成有頭有尾有感觸的文字。

也就是說，藉由寫作老師的引導和示範，讓學童心中先有個想說的故事、想分享的感觸，再來學習運用適當的辭彙加以形容、鋪陳，漸進式的慢慢拉出文章的長度，爾後再以閱讀加強文章深度。

回顧過去，我的童年從未出現過任何關於閱讀寫作或口語表達的障礙；我也不明白，為何學校課堂上總有一兩個小朋友，會雙眼發直、嘴巴開開地瞪著黑板上的作文題目如：〈我最喜歡的一本書〉良久良久...然後呈放空發呆之姿虛度整節作文課？

很好...沒想到...我這種從小開口就嘰哩呱啦說個不停、一參加作文比賽便埋頭寫個沒完的“厚話囝仔”，長大後，就是會莫名其妙地嫁給那種“小時候上作文課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還偷看別人”的語文障礙男！

看來，上天總有辦法製造啼笑皆非的答案來解決你一頭霧水的疑惑！

話說回來，我家董先生對“作文課”或“寫文章”這碼事到底有啥童年創傷？為什麼人近中年仍念茲在茲，甚至夜半還常被“課堂寫不出作文”啦、或是“看不懂聯考作文題”...這種身陷窘境的夢靨所纏繞不已？

話說我家老公打從生命中有“作文課”這碼事以來，他所遇到的小學導師或國文老師，剛好都是那種只會出題目，卻不曾指導過學生如何賞析好文、如何造句為文的庸師；像這類庸師，更不曾啟發學童如何思考、如何聯想、如何運用成語典故寓言佳語等...

而先天上，他的語言文字能力，本來就較空間概念及幾何運算能力來得發展遲緩，加上識字有限的雙親也無從為兒女選購書籍或帶領閱讀風氣，更甭提為他的作文挑挑錯字、順順語句--反正一切交給老師就是。

等到每周一次令人坐立難安的作文課來臨，面對黑板上有看沒有懂的作文題目，以及桌上一片蒼白的作文簿時，他望著左右其他同學振筆疾書、洋洋灑灑的模樣，董先生不但腦中完全空白，而且還惶恐焦慮不已，就算勉強下筆，也是全然答非所問、不知所云。

最後，漫長的發呆狀態終於隨著下課鐘聲結束了，繳交白卷的同時，他總不免被老師痛揍一頓，並告知家長：「貴子弟於每週作文課堂上有意搗蛋、不用功且不受教。」接著，到了小學高年級時代，他更常在連續幾週的作文課被老師罰站牆角或出公差...

試問：老師這樣的作法，學童的語文能力就會因此豁然開朗、然後下筆千言倚馬可待嗎？

答案是：此後董先生對中文作文的抗拒、恐懼、疑惑以及語文程度，幾乎完全停滯於小學三年級!!包括注音符號的運用、文字敘述的時序、語言邏輯和修辭等等，完全和中低年級的學童沒兩樣!!

記得洪蘭教授在譯作《養男育女調不同》(心理醫師Leonard Sax原著，2006年遠流出版)一書的序文提出一個重要觀念：「孩子還未準備好就教他閱讀、寫字、作心算，會使這個孩子痛恨學習，而且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其實每個人開竅的早晚不同，但是被分到後段班、放牛班（或直接被稱作笨班）的孩子自尊心所受到的打擊，卻是沒有什麼可以補償回來的。」

是的，「每個人開竅的早晚不同」，我相信--每個孩童的腦部成熟速度有別，若大腦中主掌語言文字閱讀的區域未臻成熟，師長用打罵體罰的方式也無法迫其快熟!!

當年，我家董先生的學校老師不但不會教作文，更不問原因就一昧認定學童在作文課“繳白卷”=“有意搗蛋”而施以體罰，以致他對國文的排斥和恐懼始終揮之不去，此後只要看到作文題目就發慌，一聽說人家來邀稿就發愁...

說到這裡，我倒想問問那些顢頇無能、動不動就體罰學生的語文教師：如果學童真的不知如何下筆成文，你用體罰的方式就能罰出一篇曠世鉅作嗎？用打罵羞辱的方式就能打出一位唐宋八大家嗎？還是你只是以體罰來發洩對於學童“繳白卷”而帶給你“沒面子”的折辱感？

擁有二十年兒童作文教學經驗的朱天衣，主張以啟發引導、說故事的方式，讓孩子發揮想像力，寫出與主題相關的文字描述。她認為，讓孩子覺得寫作文是一件“快樂的事”最重要。她說：「教小朋友寫作文，不是教他們寫作技巧，而是用引導的方式，讓他們試著用文字描述自己的感受和經驗，享受想像力的馳騁，得到寫作文的樂趣。」

朱天衣說得真好，寫作本身就是展現語文能力高度熟成的表現，在發展階段時一定要循循善誘，從故事與想像慢慢開發。

反觀許多為了應付填鴨考試和成績而勉強下筆的文章，內容不免流於空洞或不知所云，我覺得與其編織謊言或抄襲廢話，還不如“繳白卷”來得坦白實在！

更何況，當年僅有十歲的董先生，會在作文課“繳白卷”是因為不知所措、是為了求救，並非要跟望之儼然的老師唱反調，更不是「有意搗蛋、不用功且不受教」啊！

 

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