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上傳遞的事,好比過去人們在街頭巷尾的人云亦云。透過口耳相傳,說久了,三人成虎,可能不是事實的也會成為事實,要不然也會成為傳奇,或讓軼聞延續。於是,過去流傳的神話、傳說、奇人,現在能更為靜態的儲存在雲端,不時讓人們踏上雲端來閱讀這種種光怪陸離的奇事。
妻子娘家在台南新化。這使得我有機會常常去新化。
如果看客上網,仔細搜尋新化歷史資訊,你將會發現一些有趣的故事。相傳,台南新化是有著八卦形狀的蜘蛛穴地,好久好久以前(故事好像都是這樣開始的…)曾有蜘蛛精做怪,後來經神明指示,才去除蜘蛛精。不過新化的形狀也的確像個八卦。如果以新化老街為中心,就會發現交通要道呈現出向外輻射的八條馬路,分別通往台南、關廟、玉井、虎頭埤…等地。正因為新化過去曾是交通要道,有過曾經的繁盛,才使得新化老街成為古蹟、並成就現在的觀光區域。
一天。
在沒還說明這一天是如何開始與結束時,我首先憶起在新化老街附近水果攤位旁所看見的一隻狗,我稱之為:睡覺也微笑之犬。只見牠雙眼閉著卻顯出眼形微笑的姿態。我在想,之所以認為牠是微笑的,確實是因為那雙閉著、月兒彎的眼形所帶來的效果;當然也要將其臉部視為一個整體來看待,亦即那微微翹起的嘴形、以及厚圓鼻子所帶來的綜效。
哎!我居然一直都不希望看到牠的雙眼;卻只希望將認識牠的存在停留於牠趴在地上淺眠的微笑狀態。
牠有美夢吧?就像人生勢必、必須具有一些美夢一般?
如果兒童所擁有的美夢稱其為純真,不管是不是一個社會壓迫所造成的結果,也不管是不是兒童的純真本就是與生俱來,但那美夢總是成為一股可能的動力,讓他們能夠合理化他們的存在。即便我們已然無法重來,無法成為那純真的兒童,但我們做為一個人,總是無法阻止美夢的誕生。
那畢竟是人生活的一部份。
我希望牠閉上雙眼繼續做夢,是不是表示我也期待人生總是有著美夢存在?
新化老街位於台南市新化區的中山路,過去自然是商家交易的重要據點。一樣是巴洛克式建築,就像我幾代前祖先的家鄉──新竹湖口那兒的老街一般。那些花紋與雕飾之類的存在,配上厚實結構,會帶給人某種安定感。再怎麼說,生活在這種老街上,總比現在的水泥建築外加鐵皮加蓋美觀,生活會覺得更加安適。
更何況又是北回歸線以南,我整個人慵懶起來。
那一天,是為了與小意朋友聚會,才刻意到新化老街。
我可以把時間再往回回溯,那就是在「那一天」做為一個過去式時,還有一個「那一天」做為一個過去完成式。
在過去完成式的「那一天」,當我根本沒辦法打開那將近一千筆的單一Plurk對話之後,我開始懷疑坐在我書桌對面的、那位我的妻子。她呀,究竟是曾經被我所迫的、我的愛人,還是她才是主宰我生命的千年老妖呢?
我再次細述她的意義。
過去的過去,她每天都會跟我講新鮮的話題。雖然在沒有數位網路以前,她就會一直告訴我新鮮的話題。這表示在很早遠的以前,她就是一個資訊蒐集器,一個活生生的資訊蒐集器,活潑好動的。我似乎一開始喜歡上她的存在,是因為我極為牽掛她帶給我的每一個消息,滿足一位個性衝動男孩的好奇心。彷彿我每天起來,都會有新鮮的心靈早餐,豐富我、成全我。但是那些話題,太少「人」。陳述的新鮮話語裡,幾乎沒有什麼「人」,人的影像都是從紙片裡飛越出來,像下雪似的飄散在我們四周。她說的新鮮事,很多都是書中的人物,點點滴滴的想像人物。
因為這樣,她連夢裡都幾乎沒有人的影子。
我看著老街洋樓的細部。
我想,那就是一個變大的百寶箱。
她在好久好久以前的、過去的那時候,心裡只有我,所以我才能牢牢綁著她;在不想要她的時候,把她縮小在我的百寶箱裡,在念她的時候,再把她放大出來,陪著我。現在,妳訴說的人物已經不是從紙片裡邊跑出來,他們甚至已經不是想像的人物。她開始從數位通路創造人物,一個個鮮活的人物開始誕生。從BBS的簡易佈告欄系統認識青春洋溢的單車少年,直到噗浪誕生,隨著話語資訊蒐集器不斷進化,她創造的尋常百姓與小人物越發的多,越發的讓我嘆為觀止。
然後,她呀,像過往一樣、像對我一樣的不斷對實體人們製造鮮活話題,但卻反過來塑造那些實體人們成為她過去紙片人的替代物。因此他們其實也是一位位我妻精心採樣製造的人物,反過來滿足我每晚的獵奇。
這其實是一個不斷相互塑造的過程。
於是她把過去我們歲月不斷積累下來的話語創造過程,進行公眾版的轉化,但是這樣的轉化卻又不斷地強化我們的獵奇系統。
不斷地、不斷地,所有創造的話題,變成可以分享、紀錄、流通,都是從噗浪話語蒐集器創造與採集而來。妳就是觸媒,妳吸引人們製造話語,然後妳欣喜的看著這些話語,並在每個晚上迫不期待的跟我分享。有些時候,當我不經意的從話語蒐集器裡邊看到那些題材,妳晚上對我的交談可能就會變成一種重複。
也就是說,我已經知道妳預先要說什麼,但這些話題卻好像是從化外世界飄飄而來,完全不屬於我的生活一般;但我卻是先知,能透過一個台製面板看見未來。
透過噗浪話語蒐集器的轉譯,小意不斷蓄積能量,她單單只靠那纖細的一雙手,便不斷積累製造關係,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大堆人活生生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簡直是「貞子」的「小精靈」無限複製版。那些人活生生的從電腦螢幕不斷爬出來與我巧遇,甚至有人居然跟我住的地方距離不到一百公尺,我開始納悶史前時代的魚男是不是要過早的被潮流推到沙灘上,並等著被曬死?
當然,我是那位魚男。
透過這樣繁複意義的追尋,我終於又能夠回到那…一天。
原來,我與小意就是要跟噗浪上的朋友們見面。
當我抬頭仰望老街建築的老鷹雕飾時,她們一干人等,也正在老街漫遊。
瞧瞧這些五顏六色的招牌,南台灣要是缺少了這些眾多顏色,那會有多單調?
就像人群始終都是需要人與人的串連,然後五顏六色起來…。
那天同行的人數,實際上有五位。
但是看客發現的合照,只有三位。
一位不願意出現在照片裡,她選擇隱藏自己。或許人生有時候真的不需要刻意留下一些什麼。另一位沒出現在相片裡的人就是我,原因在於我正是拍攝者。拍攝者選擇刻意留下某個屬於微觀主體的歷史鏡頭,而那相片的背景則更具有意義。
畢竟,那是在楊逵紀念館裡邊拍攝的,不知怎樣地,在楊逵紀念館裡邊,我始終只記得〈送報伕〉該篇小說的一頁接著一頁的閱讀畫面,卻怎麼也不能跟現實的紀念館產生串連。也或許我的串連全是建築在一個自己想像的意義上,原來,這照片裡朋友當下的存在,是楊逵書寫的努力所造成的,是他刻意發現資本主義社會裡的惡,才能讓我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幸福。
楊逵紀念館的隔壁,也是古蹟。新化街役場。
一個日據時期起產生的歷史性地標建築。目前是彰化以南唯一僅存的街役場建築物。
該古蹟的入口處,有著圓弧形門廊設計。
在這樣雖然屬於過往歷史卻仍然擁有美感的建物設計下,看客會從照片中看見一些現代的裝飾物。因為古蹟內部已經成為導覽中心與咖啡館。我們這幾個人便在該建物外邊擺放的桌椅位置那兒,開始閒聊起來。
包括,進食。
我並不想探究街役場明亮窗帷背後的內裡是有多麼雅緻,或許還是讓我停留在對於它的外觀的鑑賞就好。更何況朋友的聚會總是無法寧靜的,那包含閒聊、進食、歡笑等種種理想耗費人生的行為。
而這些卻又是人生所不可少的。
食物,於是成為不只是人生存必須的、卻是歡愉必須的物質。
Life is just like a day’s journey。
人生倘若真的如同一天的旅程一般,形容的如此快速、卻如此歡愉,那麼一天旅程的食物以滿足臭皮囊的需求總是必須的。後來我與妻跟著朋友們來到那家過去便常去吃的鹽酥雞攤位。要怎麼給它名稱呢?就稱做:新化太子廟前的藥膳鹽酥雞-這樣正確嗎?
台南讓人拋開一切厭煩的最終極武器,讓人忽略哲學家所認定的厭煩帶給人的意義,便是那些隨隨便便的、隨手可見的日常食物,都是如此使人動容的好吃。
即便那個攤位沒有一個確切的名字,但又能抹煞掉食物的功績嗎?
不能。
好喜歡這幾張照片。
看呀!煙霧繚繞!
這一攤鹽酥雞有浸過中藥,味道特殊,食物在嘴中的觸感偏揉,想是文化的底蘊柔化了食物,完全沒有一般其他鹽酥雞的乾、硬。
不過也正因為觸感偏揉,這表示買了就要快點享用呀!吃呀吃的…
人龍排得好長好長。
我靜靜地望向老闆俐落的手腳。
感受他勞動而將身體甦展開來的模樣,才知道人生根本就不是一日的旅程。
人生是一個人接著一個人、進而產生持續串連、而後具有意義;在每個短暫片刻,都型塑某種永恆意義。
既變、且通。
那甘梅地瓜,呈現大片半月形,外皮脆,甜度適中,我放在嘴中嚼呀嚼的…。
人生絕對不是只有一日的旅程,更別說人生是為了自己而需要珍惜。
那甘梅地瓜是新化社會的一部份,我如此放在嘴中嚼呀嚼的…,才知道原來是大夥兒賦與我人生的意義。
就算要當一位送報伕,也要活在有好吃鹹酥雞的地方吧?
送報伕活在冰冷的世界,也只能面對惡的欺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