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特別疲倦。
不管是過度勞役自己、或是過度自主享樂,結果都只是一再地表述人類存在世界上所具有的不幸特質。這樣說是不是太悲觀呢?人總是這樣,因為外在條件變化,心境自然也跟隨境外而產生轉折。
現在,我告訴自己一個最有效的治療方法,那就是回憶。
以一個在當下最不想回憶的經驗,作為震盪治療的開始,將過去甜美的快樂挹注到當下的痛苦之中,那麼,我將會感受到生命的圓滿,以及我如何藉由食物來成就一個在持續過度飽足過程中所經歷的喜樂與哀愁。
要先進行回憶,才能專注於現有的治療。
回到相片情境裡,我注視美式漢堡店裡懸掛的吊燈,它象徵美帝的動力核心,那彌散的光,給與美式漫畫超人以力量,給與爆米花散發甜美香味的足夠熱能,並且塑造了美國的生產與消費方式,它讓世界充滿逐漸擴充的溫室氣體,也讓世界充滿歡愉。
現在,我則是一位在一天之內睡眠超過22小時的急性腸胃炎患者。
中醫師給的藥袋裡,並沒有處方簽,有的只是每個藥包上反覆出現的幾行字體:
視病如親;良心用藥
昏沉的我,感覺那幾行字…像…
對…像詩節一般。
再來,藥包就只出現署名:臨床醫學碩士、博士生XXX
我將這些自己毫無所知是什麼成份的藥物,用鬆軟無力的右手送進咽喉裡,但還是在咽喉前緣,用舌的味蕾體會到苦的滋味。很難形容這樣的苦,是如此平易近人,讓我突然覺得原來這樣的苦味是使人舒服、安適的。
原來,那時的我只要一想到三杯雞、台灣啤酒、母親節蛋糕、夏日豐碩的西瓜、冰綠茶、北京烤鴨、以及完全不知其所以然卻吃到的鱷魚肉、兔肉…,就感覺噁心,有一種莫名酸楚從胃裡發散到我全身,讓我知道我是萬物之惡,致使我能欣然地接受苦藥所帶來的救贖感。
第二張相片裡,在回憶中,小意在觀望什麼呢?還是刻意避開鏡頭?
在美式漢堡店裡,首先端上的是咖啡,也是一種苦楚的象徵。
但西方人在這樣的苦楚表面,加上了奶精與蔗糖,進而深入到苦楚的底部。於是,單純只是讓一隻非洲羊兒興奮跳腳的興奮劑,開始扭轉人類的生活。
看見那杯咖啡,那咖啡的顏色,回憶起苦與甜的交雜,我才知道在24小時前完全無法以自我意志從床邊起身的我,仍是在經歷人生,而且那樣的人生也是美妙的,因為我感受她細心照護我的心情。
或許咖啡此意象,正是回憶交結的開始。
它把現在的苦、與回憶的甜進行了微觀調節。
供奉人類胃部的諾大體積食物,正在一步步獻上供桌。
現在看著那些食物,居然能把它們想像成:
一種死亡動植物經過統合、辯證與人為雕塑後,所形成的精緻藝術品。
畢竟,藥的苦楚讓我昇華成…無法以流口水的直觀方式來臆想它們。
當時的我們究竟是怎樣地陷溺於美國消費食物的快樂漩渦裡邊呀?
或許,現在的我更能清楚當時拍攝第四張相片的意象吧!
將一個漢堡的食物形體刻意擴大,在這座隆起的碉堡上,美國星條旗在那兒飄揚,與其說我們用阿Q的方式征服了它,不如說那星條旗所透露的美式商店標識正反過來征服了我。
要不,我是為了漢堡,還是為了她?
人類在進食的過程裡似乎沒辦法進一步去想像這些符號的象徵意義,一旦它們靜止下來,就會讓你產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思考,然後再思考中,原來你的腸胃炎也漸漸地好轉起來。總之,進食與排泄成為苦與樂的完整循環過程,也完成漢堡與腸胃炎的間斷性連結。
但,我還是比較喜歡征服美國。
PS.該店為:3-mins;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