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期間,看了一齣上一季才剛從日本下檔不久的影集《風之花園》,共計11集。對於很久不曾追新片的我而言,選擇這部日劇的理由有三點:(1)影帝緒形拳的遺作;(2)劇作名家倉本聰的封筆作品;以及(3)日本富士電視台紀念創台五十週年的精緻戲劇。果乎其然,這部戲不論劇本、演員、音樂、場景和拍攝手法等,皆是一時之選,而且內容非常具有人文氣息,無不傳達個人之於家族、社會、自然和生死的關懷、衝突與省思。
《風之花園》意指冥河的彼岸花園,劇情敘述一個生命將盡之人如何回到家鄉迎接人生最後時刻的故事。主角白鳥貞美(中井貴一飾)在東京一家大醫院內擔任麻醉科醫師,為人風趣幽默且擁有高超醫術,卻擁有不為人知的荒唐過去。七年前貞美曾因婚外情導致妻子臥軌自殺,以致於被白鳥貞三(緒形拳飾)斷絕父子關係,並且不准他再踏入家門一步,留下女兒白鳥琉衣(黑木梅紗飾)和患有自閉症的兒子白鳥岳(神木隆之介飾)在北海道,交由父親扶養長大。當貞美得知自己罹患胰腺癌末期不久人世之後,為彌補心中的悔恨和遺憾,於是偷偷地回到故鄉富良野探視親友,最後獲得家人諒解並共享天倫之樂。
死亡不是可怕的
白鳥貞三是位居家醫生,常常開著老爺車穿梭在鄉間,專門為在家生病的病人提供服務,其中多數是生死交戰的臨終者。因此,貞三對於死別的態度相當豁達,即使是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
例如,在開導孫子岳面對愛狗螢老死方面,貞三認為難免會因失去心愛之物而傷心,不過死亡是生物必經之路,天地萬物無論動物或植物,生命終有結束的一天,往生者不過是踏上另一段旅途的開始。再者,對於年邁病人三澤爺爺罹患重病是否該到大醫院接受醫療照護,家屬為此爭執不休,貞三分析兩者之間的利弊後,指出應尊重臨終病人在家接受基本醫療照料的想法(即希望多花些時間與家人相處,而非醫院裡的機器)。此外,當貞美痛苦地被癌細胞折磨時,貞三教導孫女琉衣為父親翻身、擦拭身體,甚至「挖土豆」(指糞便),並鼓勵兒子拿出勇氣,勇敢地與病魔戰鬥,以做為兒女的好榜樣。
一般人迎接新生命是期待的,面對死亡時卻是恐懼的。然而,這齣戲的拍攝與處理方式是淡然、平和、溫暖和虔誠的,沒有灑狗血式的強烈愛恨及哭天搶地,讓觀眾們瞭解死亡就是這麼自然的一件事。
鄉間醫療的人文關懷
位於北海道的富良野風景優美,為多數日本民眾退休嚮往的居住地。但是鄉下工作機會不多且薪水低,年輕人多離鄉背井到城裡工作,即便是醫生開業,若非基於回饋鄉土的理念,多數選擇在城市裡發展,促使醫療資源集中於城市。在這樣的環境背景下,貞美醫學院畢業後即在東京一家大醫院裡工作,鮮少回家探視家人,貞三很感嘆年輕醫者沒有使命感的功利想法。
然而,鄉間醫療資源匱乏的問題並非一昧地擴充硬體設備即可解決,尚需仰賴醫療人員的投入並秉持著盡人事的「視病如親」態度來配合。從貞三和貞美的父子對話,或者貞三交代琉衣挑選家中花園種植的花朵送給病患,不難發現一位稱職的醫生不能僅是被動地頭痛醫頭而已,而是應該主動地付出關懷。唯有增加醫療人員與鄉民間的互動,才能瞭解真正問題的所在並對症下藥。
值得一提的是,劇作家倉本聰長期居住於北海道,以腳本來記錄鄉土的真實生活,多年來為傳承傳統文化而努力不懈。這次透過醫療問題來做為創作思維的主軸,不但表達了對社會的人文關懷,同時也批判政府與外界在消費富良野之餘,應多關心這片土地。
鞠躬盡瘁的工作態度
日本人的工作態度普遍給予世人仔細、謹慎和勤奮的印象,甚至以「經濟動物」來比擬之。在企業中,他們拼命工作,近乎狂人,不計較個人得失,並且樂於透過工作來體現自身的價值,被稱為是「日本式經營」的成功秘訣。
從劇中,正好可以感受到日本人一絲不苟的工作態度。當貞美發現自己來日不多時,並未因而自暴自棄,反而堅持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繼續為病人服務,直到力不從心才辭去工作。如他所述,「唯有為別人盡力才是支撐自己的力量,就讓我逞強吧!」
這種鞠躬盡瘁的精神也反映在影帝緒形拳的真實生活中,事實上早在他過世的前五年,病情已由肝炎轉變成肝癌,可是卻不願對外公布,依然忙於演出。據新聞稿描述,過世前幾天,緒形拳出席富士電視台《風之花園》的宣傳記者會,當時看來並無異樣,因此各界對於突然傳來之噩耗,莫不感到意外及惋惜。
其他:花語錄和音樂
《風之花園》是以壯麗的大自然為背景,劇中不但有一年四季交織的鏡頭,而且倉本聰用心地為每一集出現的花朵編製花語,以突顯白鳥家族平日的生活藝術。特別的是,在正式開拍前,製方曾花費兩年的時間在富良野修建一座英式花園,並栽植了365種花。
這齣戲的音樂也是十分精彩的,有古典樂和爵士樂。例如,蕭邦的〈夜曲〉和巴達捷芙絲卡的〈少女的祈禱〉,主題曲和插曲則由平原綾香演唱。倉本聰非常喜歡平原綾香的歌聲,因為她的聲音溫柔而溫暖,有撫慰人心的力量,所以特別地為她在劇中安插了一個歌手冰室茜的角色,扮演貞美忘年之交的小戀人。順便附上劇尾插曲影片〈風鈴草之戀〉讓大家欣賞,感受一下她獨特嗓音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