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阿文‥010

潘大哥‥
　　你真的寄來長頸鹿了！
　　我在你的前封信上，見你都沒提，我以為‥沒希望了耶！不過‥還沒收到。
　　我常常懷疑‥我們的郵差，是不是‥都在發呆？
　　我好感謝‥你的禮物！
　　我今天，會告訴你一件事，而在陳述此事之前，我要先與潘大哥，打勾勾約定‥在回信的時候，不要安慰我，因為‥我今天的這個「傷」，即使它真的是傷在靈魂深處，但這個傷，是我自己創造的。
　　我在某一年，因為工作場合的關係，而認識了一個男朋友。
　　他是「台東．阿美族」的原住民；他大我整整十歲，他不認識字的。
　　我自己是覺得‥這些，並不是非常重要。
　　但我的家人，沒有人贊成的，所以‥當我們交往，至第二年的時候，他來家裡，提結婚的事情。
　　我爸是一口回絕的，他很直接的，對印地安人說‥
「我女兒，不能過苦日子，嫁給你，我就是升天了，我也是不會安心的。」
　　但我們還是交往，在等我爸，回心轉意。
　　但沒想到‥有一個女孩子，介入了我們之間。
　　印地安人，那時候的說法是‥他會想辦法，擺脫那位女孩子，他要一點時間。
　　我們就約定‥在某年某月的某天，我們約在我們家樓下見面，因為‥他要到台北去工作了。
　　但那天晚上，印地安人，沒有來；我一直在樓下，等了幾個小時，就是不見他的身影，他也沒有打任何電話給我。
　　我那時，已在基金會工作。
　　第二天，我才知道‥他去了台北；而很快的，我就從他妹妹口中得知‥他將要與那位女孩結婚。
　　這為當時的我，是一個很大的衝擊；而為印地安人，選擇不告而別，我更是自責，我深覺‥是我家的態度，帶給他壓力；當時，我在短短幾天，狂瘦了五公斤。
　　但，潘大哥！我的工作性質是‥輔導青少年，與未婚媽媽的——
這就是為什麼，我在給你的信上，始終沒有明白的，提到我的工作內容。
　　因為‥我覺得‥在此時此刻，我沒有資格，去擔任輔導員的角色。
　　在他當年不告而別的時候，我每天，都強顏歡笑的去上班，去面對那些個案。
　　在他不告而別的那段日子，我與同事，去了一趟澎湖。
　　同事陪我去走走的，就在我不在家的時候——
　　他打了一通電話，給我爸爸，告訴我爸‥他將要成家了，希望大家，都不要再聯絡。
　　我爸很生氣的說‥「我女兒，稀罕嫁給你喔？」
　　我們魔羯人，都具備堅強的特質，我完全沒有要尋死尋活的念頭，每天很平靜的生活。
　　但那時候，我自己，每天做一個祈禱‥除了希望他幸福外，也希望‥我們有朝一日，能面對面，把他「不告而別」的事，談清楚。
　
　　就在他不告而別的一年後——
　　有一天深夜，我接到他的電話。
　　他已結婚了，我們在我們家樓下見面了——
果然‥他對我的家人有微詞，印地安人，因不認識字的關係，所以‥聽他敘述事情，要有比較多的耐心。
　　後來，很快的，他又跑來告訴我‥他要離婚了。
　　而且，漸漸的，他每隔一或兩個月，就會在深夜，跑到我們家樓下，有好些次，都下著雨，他居然在我家附近的公園，告訴我‥他不要回家！
　　我從沒去問過，他們夫妻的問題——問了，他也不會告訴我。
　　他不回家，我只好陪他，在公園坐著。但第二天，我一早，要上班，有一兩次，我只能自己先回家，躺在床上‥又擔心，他回家了沒？

　　日子，就一天天的過……
　　他離了婚，我去了花蓮工作，兩個人的距離，很遠了。
　　印地安人，讓他妹打電話到家裡。
　　我媽就把我的手機，告訴了他妹妹，所以‥當我在花蓮，又接到他的電話時，我是很驚訝的，我們已經分離了一些年，我早已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也結識了許多新的朋友，對印地安人的生活細節，與他的生活圈，我都已經陌生了。
　　與印地安人的談話內容，都是家常的話題，而他都會重復講‥
「我真的很想‥再和妳重新開始！」
　　他每隔一段時間，會打電話給我；對他的生活，我都是‥叮嚀多過一切，我知道‥他這些年，都從事板模的工作。
　
　　去年十一月初（二〇〇四年十一月），我那時，已回來高雄基金會工作。
　　有一天，我剛下班回來，就接到他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他，聲音痛苦不安。印地安人說‥他在小港，喝了有毒的酒，問我要不要去看他？
　　換了別人，或許不會去，但我的心很軟，我去了；那時候，正是交通正塞爆的時刻，我們家，離小港很遠的，我一邊應付‥擁塞的交通，一邊在心裡告訴自己‥等一下，不論面對何種狀況，我都要鎮定冷靜。
　　到了約定的地方，他的人，意識是清楚的。
　　這時候，我才知道‥在過去的幾年裡，他與一位，在工地的女子，住在一起，因為‥那位女子，已搬離他們所租的公寓，同時，拿走的印地安人，十七萬的存款……
　　潘大哥！當我在他住的地方，聽到這些事的那一刻，我沒有時間，去處理自己的情緒，因為‥印地安人，想不開，是喝了某些加了藥的酒，急需送醫洗胃。
　　我送他到市區的某家醫院，那是家小醫院；醫院的人，對一個大男人自殺，是會有諸多疑問的；我打電話給他妹妹。（印地安人與潘大哥，一樣是長子。）
　　他的妹妹們，都不來。
　　我只好一個人，在醫院守著他，（他吐得驚天動地，）一邊回答醫生‥好多個，我早已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等印地安人，不痛苦，睡著了。
　　我坐在急診室，那張很不舒服的椅子上，我真為這一切，很感傷的，掉下了眼淚。
　　我感傷‥我們兩年多，沒有見面了，卻是在這樣的場景下見面。
　　醫生說‥「要住一個晚上的醫院觀察！」
　　我只好打電話，告訴我媽‥「我在一個摯友家，明天再回去。」
　　我在醫院，沒有閤眼的，待了一個晚上；隔天，送他到他妹妹家去。
　　他在第二天，很懇切的講‥「馨華！我們這次，真的重新開始，好不好？」
　　爾後的時間，印地安人，表現的相當有誠意，一天五、六通電話問候。
　　我心裡是很清楚知道‥如果真的開始，我是必須‥在家人與印地安人之間，做選擇的。
　　潘大哥！對印地安人，我的關心是在的，我也覺得‥自己對他，還是有感情的。
　　十一月中，他又到恆春去工作，我們還是靠電話聯絡；十二月，我答應印地安人，重新開始。
　　但如我所料‥我爸更不答應了，他拒絕與我討論這件事，沒有人覺得‥我們是適合的；人家都覺得‥我們是不會幸福的。
　　我爸最後，無可奈何的答應‥交朋友可以，結婚免談。
　　印地安人說‥春天公證結婚，他會再去求我爸。
　　他在恆春的時候，我元月與二月（就是今年的元月與二月），我都有到恆春去看他；他沒有保暖的衣服在身邊，所以‥我發了薪水，就買了很多，全新的冬衣，送去給他，做這些事，對我而言，是不會有負擔的。
　　我到恆春去看他，就算是週休，我也一定要趕回來的；我爸知道我去看他，我不能去答應，印地安人的要求‥隔天再回來，所以‥為了這件事，我們會有爭執。
　　其實，對這次的重新開始，我有著不真實的感覺，同時，我在這一次，很清楚的看到‥我和印地安人，是有問題要解決的！　並不是錢的問題，我什麼樣的日子都能過！
　　我也告訴過我爸‥他不要給我任何一毛錢，與他名下的任何一棟房子。
　　但你知道‥當父親的人，疼女兒，他偷偷的，把一棟透天的店面，過戶給了我——我知道這件事，又哭一場。
　　我發現‥與印地安人，有溝通上的問題，這是之前，我在戀愛時，沒有發現的事，所以‥我告訴印地安人‥「我們再走走看，如果有遇見你喜歡的女孩，就不要顧慮我。」
　　三月初，他的電話，開始遞減。
　　三月二十八號，我們通了最後一個電話——
　　那天的電話，他說‥「工作很累，有時間，再打給妳！」
　　但一直到今天（二〇〇五年七月十二日），他都沒有再打一通電話給我。
　　四月中，有一天，我的手機響了，電話顯現了他的號碼。我接了，卻是‥
　　一個女孩，打給我的，對方很客氣的，告訴我說‥「我是這支手機的主人，很久了。」
　　我心裡有譜‥手機並沒有換主人，而印地安人，為了不要與我聯絡，所以‥
讓某個人告知‥我這樣的情形。
　　我當下，客氣的道了歉，即掛了電話，之後，我沒有再撥此通電話。
　　而潘大哥！你知道嗎？　我從四月中，到六月底，每天都睡不好，我很擔心‥他會不會，有什麼情況？　我每天，都有一個衝動‥想要去弄清楚，電話的事；
想知道‥他是不是平安的？
　　我也和天主說‥我只希望‥祂保守印地安人的平安！　其它的，我沒有任何異議。
　　在你傳第二次文章，給我的那天（六月二十八號吧）——
我鼓足了勇氣，再去撥印地安人的號碼，果然，不出我所料‥是印地安人接的。
　　一聽到我的聲音，他就把電話掛了，和他當初不告而別的做法，如出一徹。
　　我姐知道這件事，她說‥「不用再無謂的擔心，而是要痛定思定‥不要再心軟了！」
　　他們都說‥這個戲碼，是會重複上演的！
　　潘大哥！你如何看待‥這個說法？
　　對印地安人，我是無愧於他的，當知道‥他是平安的，我是安心的。
　　我也告訴自己‥凡事隨良心而行，方與上主的旨意，不謀而合。
　　你就知道‥我為什麼在「佳思星球」的網站，那樣安慰你的朋友了。
　
　　長頸鹿，收到了，好漂亮！也好感動‥有你這樣的朋友。
　　「世間情與愛，皆從迷痴來；執著多苦惱，清淨方自在。」
　　潘大哥也當明白為什麼，我在信上說‥「你的這首偈，我從中，頓悟許多。」的原因了吧！
　　　　　　　　　　　　　　　　　　馨華
　　　　　　　　　　　　　　　　　　　　2005.07.12.二　23:12:12
　
　　潘大哥！前一封信，字打得太快太多，所以‥有錯字，先說一聲‥抱歉了！
　　　　　　　　　　　　　　　　　　馨華
　　　　　　　　　　　　　　　　　　　　2005.07.12.二　23: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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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首舖於「新聞台」。2024.08.07.三　00:00:01
◎潘文良《魚雁千里共今緣》鍾馨華_010。2005.07.12.二　17: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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