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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８、學壞的孩子

　　　　　　　　　　　　　　　　　　　　　⊕潘文良

　　阿文國中三年級時，有一次放學，到學校附近的文具書店，去買四開圖畫紙，結果‥看到一些同學，在店裡偷東西。
　　有一個大家「公認」（就常會到訓導處報到）的「壞學生」，跟阿文使了個眼色，示意阿文別「出聲」。　（否則‥以後就會給阿文「好看」。）
　　阿文也沒理他們，買了圖畫紙，也就轉身走了。
　
　　第二天放學，在校門口——
　　那個「壞同學」，看到阿文，居然就把阿文，給拉到一旁，竟要阿文，跟他們一起去……
　　阿文莫名其妙地，就跟著他走……就這麼的，被「拖下水」了。（呵呵！應該是‥自己「跳下水」的。）
　　阿文後來發現‥人數竟然一天一天的增加，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有看來土土傻傻的、有看來聰明狡黠的；有家裡有錢的、有家裡貧窮的；有「放牛班」的、有「普通班」的；有天，竟然還有個「升學班」的 （想必是翹了晚間的輔導課）；有母親在掃馬路的，也有父親，是在當軍官的……　阿文認識的、不認識的，成群結隊，或是分組分批——大家比賽，看誰幹得多。
（其中，有個女生，長得很有氣質、挺漂亮的；通常，女生不會跟男生「同夥」，或是「打交道」，但是，阿文知道，也看到——她們……跟自己一樣，都是在「偷」——譬如‥在夜市裡，把她們看上的衣服、裙子給摸走。）
　　放了學，不回家，到各處的書店、商店去「拚」；到夜市的攤子去「摸」——
偷了一堆‥用得著的、用不著的東西。
　　後來，星期日，還相邀到「光華商場」，去當「雅賊」（偷書）。
　　後來，就很早到學校去，偷老師的辦公室——每天，使老師們，丟一樣「小東西」（譬如‥原子筆、擦子、釘書機等等），或是在第二天，又把東西放回去；或是把老師的東西「調換」；或是「栽贓」給某位討人厭的老師——不是為了「想要什麼」（貪欲）而偷，而是為了「報復」、為了「挑戰」、為了「冒險」、為了「刺激」、為了「怨恨」、為了「惡作劇」……（有人搞了一堆「萬能鑰匙」——能把「鎖」打開，便覺得很高興——即使不拿走任何東西。）
　　阿文不知不覺地，糊里糊塗的，跟著混了四、五十天。
　　有一天——
　　阿文突然覺得「累」，午睡後，就「覺醒」了——
　　那天放學，有人在路口「召集」。
　　阿文搖頭說‥「我不想去了！」
　　他們走了……
　　阿文獨自一個人，慢慢的，用走的回家。（沒搭公車。）
　
　　第二天——
　　學校公佈了一些人的名字（記過）——有人「失風」，被老闆逮著了。
　　阿文很「慶幸」自己，能夠「及時回頭」——要不然‥哪天，報上「搶路人皮包」，乃至「搶劫銀行、綁票勒索」的人當中，或許就有一個阿文在裡頭呢！
　　很多年來，也為自己的偷竊的行為，感到羞愧，而一直想提起勇氣，去跟那些「老闆」們認錯……然而‥一切已是「時過境遷」，那些老闆、那些店，也不知‥「下落何方」……
　　阿文也只能夠在這裡，誠摯的請老闆們‥能夠了解、能夠諒解——
人人都曾「年少」過，也都曾「彷徨、迷茫、無知」過，也或許曾「走錯路、走歧路、走歹路」過哪！
　
　　　　　　＊　　　　　　＊　　　　　　＊　　　　　　＊
　
　　親愛的父母大人！
　　心中「不滿」，使人有所「需求」，想要「發洩」、想要「報復」，使人「不由自主、不能自制」地——（其實是）放任自己，為非作歹、行兇幹壞。
　　「不滿」，或因「貪欲」、或因「瞋恨」，所以「不滿」——
有貪欲、有瞋恨故，心即「痴迷」；心中痴迷，則不能自主、不能自制——
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往往連自己都不知道；往往說出一堆、做出一堆，其實是自己，所「不願意說的話、不願意做的事」來。
（佛謂‥「貪、瞋、痴」，是人心的三毒火。）
　　阿文常覺得‥
「『罪惡』的行為，是一種『疾病‥心病、精神病』。
　所有的罪犯，都當予以心理輔導、心理治療、精神治療。
　必須用『愛心、耐心』，以及『時間』，來輔導、來治療——
　要先『疏其不滿』，才能『導其向善』。
　否則‥打他、罵他、懲罰他、羞辱他、詛咒他、恐嚇他、審判他、排斥他、
　關住他……乃至槍斃他，也防止不了他，再度犯罪——
　只因‥他心中的不滿，無法平息。」
　　親愛的父母大人！
您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會有所「不滿」，請您設法「自決——善解」吧！
請不要利用孩子，來「滿足」您的「貪欲」；
請不要利用孩子，來「發洩」您的「瞋恨」——
請不要傷害孩子！
　　否則‥孩子為了「自衛」，就會反感、就會反彈、就會反抗；
就會（想）傷害您——如果‥孩子傷害不了您（不敢傷害您，或是不願傷害您），
那麼‥孩子就會把心中的不滿，轉移到自己身上‥傷害自己；
或是轉移到別人身上‥傷害別人；或是轉移到事物上‥傷害事物……
可是‥到頭來，終究也會傷害到父母大人、連累到父母大人，
因為‥他是您的孩子。
　　孩子若是學壞了，請不要「大驚小怪」，好嗎？
每個「成功」的孩子，在台上接受表揚時，常常會說‥「感謝父母師長」的話……
而每個「失敗」的孩子，在台下被人「咒罵」、在台上被人「批判」時，
是不是也要‥「感謝（抱怨）父母師長」的「錯誤教導」呢？
孩子學壞了，正是「表示」‥父母大人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
大人「怪罪」孩子，只不過是為了掩飾大人的「不是之處、不足之處」罷了！
　　學校處理「壞學生」的方法，常是「記過懲罰」，最後竟是「退學」。
　　而父母處理「壞孩子」，常是「打罵」……　最後怕連累自己的「名聲、地位」，竟還會把孩子給‥「登報作廢——脫離親子關係」。（真是「笑話」！）
　　這難道就是‥「教育」的目的嗎？
　
　　阿文有話說‥「生活即是教育，教育是永不放棄！」
　　「放棄學生、放棄孩子」，豈不正是在顯示自己的「乏智、乏能、乏愛」呢？
　　自己「乏智、乏能、乏愛」，而不知「學習」、不知「長進」、不知「充實」……不知「慚愧」，還有什麼「理由」，去「怪罪」孩子呢？
　
　　阿文有話說‥
「好孩子（好學生）是教出來的；壞孩子（壞學生）也是教出來的——
　因為‥教錯了，所以‥孩子（學生）學壞了。」
　　如果‥您真想讓孩子學好，請您「自我省覺」一下‥
請為自己傷害孩子的行為「道歉」！
孩子如果是「兇手」的話，那麼‥父母大人，往往是「元兇」——
人常只看到現前、表面的行為，而沒看到「造成此一行為」的原因，以及過程——
若只就現前、表面的行為，而加以「審判、論斷」的話，則不免失其公正，叫人不服。　譬如‥
　　妹妹哭著向媽媽告狀道‥「哥哥打我！」
　　媽媽如果不去「追根究底」的話，一味責怪哥哥，那哥哥就會很不服氣。
　　原來‥哥哥之所以打妹妹，是因為‥妹妹罵哥哥。
　　而妹妹之所以罵哥哥，是因為‥哥哥要搶妹妹的玩具。
　　而哥哥之所以要搶妹妹的玩具，是因為‥妹妹老是不跟哥哥分享玩具。
　　而妹妹之所以不跟哥哥分享玩具，是因為‥哥哥老是弄壞玩具。
　　而哥哥之所以老是弄壞玩具，是因為‥心裡氣爸爸、媽媽‥
〔為什麼爸爸媽媽，那麼「不公平」，老是買玩具給妹妹，而不買給我？〕
　　而爸爸、媽媽，之所以老是不買玩具給哥哥，是因為‥認為哥哥老是在弄壞玩具……所以‥買了，是在浪費錢。
　　（這下子，可真的是‥扯不清了。）
　
　　「問題」的形成，其背後，總是隱藏著一籮筐的……「故事」（原因），如果想解決現前這個問題，就得試著去「探究」一下，才能有助於解決現前的問題。
　
　　親愛的父母大人！
請您不要因為孩子學壞，而「討厭孩子、氣忿孩子、怨恨孩子」！
請您拿出愛心、耐心，付出時間，真誠地，去了解孩子、諒解孩子、化解孩子‥
心中的不滿。
您必須讓孩子「知錯」，孩子才會「認錯」，進而「改錯」——
要是不知、不會、不肯「疏其不滿」，那麼‥「貪、瞋、痴」，會蒙蔽他的心智，他會認為自己所作所為，是「理所當然」的事，孩子不可能會「知錯」，更不可能「認錯」而「改錯」；即使他「低頭、流淚、寫悔過書」，那也是在「自欺欺人」，使自己「這次」，免於再受到別人的打罵、懲罰、羞辱，可是下一次，他還是「照犯」不誤。
　　孩子犯錯了，必須讓他‥「為自己錯誤的行為——負責」，但那不是因為‥「討厭、氣忿、怨恨」孩子，而做的懲罰；而是為了讓孩子，給自己一個警惕、一個教訓。　譬如‥
　　您逮到孩子偷東西，您可以告訴他‥
「孩子啊！我知道‥你心裡，有許多的不滿！
　所以‥才會結交壞朋友，跟著為非作歹、行兇幹壞。
　這點，我能夠了解，也能夠體諒。
　因為‥每個人，都會犯錯，我也犯過錯——
　但是‥心中有不滿，你必須尋求協助，去『善解』心中的不滿，
　而不是用為非作歹、行兇幹壞來『發洩』——這是不好的，也是不對的。
　有此行為，就會有彼結果，一切『自作自受』。
　你必須『能做能當、敢做敢當』——
　我不會責怪你偷東西，也不會把你送到警察局、也不會告到學校去、
　也不會告訴你父母，但是‥你必須為你偷東西的行為『負責』！
　我要你往後幾天，放了學，到我店裡，來『打工一小時』——
　這不是為了懲罰你，而是為了要你給自己，一個警惕、一個教訓。
　偷東西，是不對的！
　我可以了解、可以諒解，但是‥你要是不能覺醒、不知回頭，而脫離這些朋友，
　再這麼偷下去，以後，你可能會去搶銀行、綁架勒索……
　那麼‥民眾會怨怪你、警察會追捕你、法官會審判你、牢獄會關住你……
　恐怕還會斃了你……
　這不是你，也不是你的父母、師長們，所願意看到的——
　到時候，就沒人會體諒你了，你能明白嗎？」
　　讓他在店裡打工幾天，並且，付給他一些「工資」——這是他應得的，因為‥您不是為了「懲罰」他。　（有人說‥「這不是在『倩鬼拆藥單』嗎？」　或許有此可能吧!?　然而，阿文寧可相信的是‥要是他在看店，那他那些「同伴」，必定會看他的「面子」，而不到店裡「光顧」的。）
　　這樣，才是真的在「挽救」孩子——孩子，會感謝您一輩子的！
　　如果因此，氣得把他扭送警察局、告到學校去，那麼‥他在害怕之餘，想是只會只增加「一肚子怨氣」、只會想到‥
〔媽的！我真是倒楣……出師不利……
　這次，是哪裡出了錯？下次，我一定要更小心……
　這個老闆，也真是太可惡了！下次有機會，我一定給他好看！〕
　　或許哪天，他就可能帶了一桶汽油，跟一支「番仔火」（火柴）……放把火，去把店給燒了呢！
　　如此一來，您的損失慘重，而他更是因此鎯鐺入獄——弄得「兩敗俱傷」……
這豈是‥大家所願意看到的「結果」呢？　
　
■臺語註解
【倩鬼拆藥單】
　　ㄑㄧㆩˋ　ㄍㄨㄧˋ　ㄊㄧㄚˋ　ㄧㄜ└　ㄉㄨㆩ
　　Tshiann3~2 kui2 thiah4~2 iorh8~3 tuann1
　⊕請鬼去抓藥。比喻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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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整修首舖「新聞台。潘文良著作集」。2022.06.09.四　00:03:04
◎潘文良《阿文。８、學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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