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紫火閃耀,妖光流轉。
四周龍柱冒著焦煙,窟窿遍地。
「嗚啊!」月噴出一口鮮血,往後連退數十步。
「殺!殺!殺!」手握紫色魔光的大砍刀──斬神魔刀的蒼,面目猙獰,趁月還沒站穩腳步,朝他的胸口霍霍殺去!
月嘴角還淌著血絲,氣一沉,身形一動,腳步虛移,流風步變化莫測,驚險繞過蒼的斬神魔刀!
月的臉龐被紫火劃過,裂出一道血痕!
「廢物!大廢物!還跑!」蒼幾乎沒有停頓,扭頭一斬,利用斬神魔刀的重心轉身,雙腳一蹬,又撲向了月!
月提起無上斷獄,有氣無力地格擋蒼的斬神魔刀,卻被彈飛,重重撞上後方龍柱!
月緩緩抬起頭,氣喘吁吁,全身經脈一陣劇痛,內息像是被重物卡著,運行不順。
「可惡……」月喘著氣,看著狂笑的蒼慢步朝自己走來。
四周的這些窟窿,這些凹陷的龍柱,全是月方才被蒼壓著打,所造成的結果。
蒼這股驚世駭俗的力量,絕非積年累月之作。
要是他本當就有如此能力,就不會被七衛士輕視。
於是月且戰且躲,且觀察。
……而月發現,那個被自己彈飛的女人,在蒼吸收那些紫炎後,竟化作一具白骨,皮肉不剩。
可見,蒼這可怕的力量,定是吸收落敗者的內息能量所造成。
而蒼的精神狀態,恐怕就是副作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蒼不斷地大笑,眼角擠出的眼淚跟臉上的血混在一起,模樣好生可怕。
「動啊,快動啊……」月催動內息,但內息就像落石一樣,千斤萬噸,一時半刻竟然無法再為自己所用。
月一頓,茅塞頓開。
不,不是無法所用。
而是,剛才蒼的每一擊砸中自己,都是在吸收自己的內力!
面對自己幾乎乾涸的內力,因為汲取不到所需要的量,所以才會絕得難以催動!
蒼朝月漸漸走了過來,魔光粼粼,笑臉猙獰,氣息如惡鬼纏身,令人頻頻作嘔。
月心神收斂,感知自己的內息,攫取僅剩的能量……
剩下的這一些力量,只能夠拿來存進無上斷獄裡,做最後一擊。
這是月第一次將內力灌進無上斷獄裡。也許可行,也許不可行。
將內息存進兵器裡,成功率一直都是非常低微的冒險作法。
就算行得通……
但是,面對力量膨壓爆炸的蒼,有用嗎?
月已無暇去想。
現在的月,只希望舞能夠肩負大家的豪情壯闊,殺掉孫夢……
蒼距離自己,只剩不到十步的距離。
「混帳,來這裡,果然是有死無生……」月自嘲的笑笑,不自覺用了葉的口頭禪。
不知道葉怎麼樣了?
面對四個宮庭七衛士,葉能挺得住嗎?
如果自己,配合葉的天霸絕凌,也許就可以一起將七衛士殲滅……
「如果我的天霸絕凌,聯合混帳月的無上斷獄都辦不到,這世間,也不會有人再辦得到。」葉看著自己的雙手。
將滿滿的豪情,滿滿的希望,纂緊。
「說得好。」月拍手,在清冷孤寂的夜裡特別響亮。
啪。啪。啪。
「這就是,我們舉世無雙的勇氣!」
「真是遺憾,沒辦法和你一起……走到孫夢面前……砍下那頭豬腦袋……」月苦笑,他早就該做好計畫生變的準備。
「真是糟糕……紅樓會……可來得太晚囉……」月將內息凝聚於右手,僅存的內力如潺潺戲水緩慢流動,然後匯集,然後湧入月的右手裡。
僅此一次的賭注,唯一能賭的籌碼。
失敗則內力消散,成功則有機可乘。
「賭一把吧,夥伴……」月深深吸了一口氣,推擠內力!
內息之川,奔瀉而出!
河流湍急,流入無上斷獄裡!
成功了!
「但……」月的表情由驚慌轉為驚喜,再由驚喜轉為驚訝。
但,情況有些不一樣。
無上斷獄,一邊吸入月的內力,一邊釋放一股溫暖的氣流竄進月的手臂裡,活化月全身上下所有穴道,氣息流轉,內力登時又充盈全身!
「怎麼回事!」月詫異無比,這股暖流,月再熟悉不過。
──那是父親的內力啊!
難道父親早就料到今日自己會有這樣的危機,所以才將內力存在無上斷獄裡?
將內力存在兵器裡,是多麼神乎奇技的一件事!
縱然月知道自己父親是個文武雙全的才子,卻不知道竟天才如此。
吾子,月兒……
這不是……父親的聲音麼?
月兩眼無神。
愣住。
爹早知道你入京會有這麼一天,你的個性,爹摸透了。
你以為爹還不認識你麼?
那日,你去見那姑娘,爹爹我就跟在你後面,你不知道罷了。
你同那姑娘說的話,爹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必定會去京裡做官。
依你的個性,定是當那清廉無欲的清官。
當今之世,要做清官,就只有落難的份。
你以為爹為什麼要教你那些油嘴滑舌的技巧?
我想,待你聽得爹的聲音之時,多半也知道的了。
爹不能夠為你多做些什麼。我不該,也不能。
這世上,太多事得等到你遇到了,才會知曉,窩在區區小縣內,難以做得大丈夫。
爹能幫得上忙的,就是在這把代代相傳的無上斷獄,存上爹的內力,若因緣際會之下,能夠幫上你的忙,那便是萬幸。大大的萬幸。
爹早知道的,迎合我的那些油頭垢面的國家蠹蟲,早知道我骨子裡賣得是什麼藥。想躲過他們偵查的功夫,實在是避無可避。
想同流合汙,爹又辦不到。要保住你,最好的辦法,便是讓你自己出外闖出一片天。
送你進京,一切則看你造化。別因為爹惹上的禍根斷送了你的大好前途。
也許你會想知曉殺得爹的人是誰……
但爹想,多半你是敵不過的。告訴你也無妨。
最近聽得消息,說是那七衛士裡的蒼要來除掉我。
哈哈,好險今兒你自己要求我明日速速送你進京。
再好也不過,快快離開也罷。
月兒,未來就得靠你自己努力了。
無論你做任何決定,做任何事,或抵抗朝廷,爹都支持你。
在爹過世之後,能用這股內力幫助你,就是爹最後的願望。
月兒,爹很希望,下輩子能夠再和你做父子。
若真有來生,月兒,你會願意跟爹再做一輩子的父子麼?
聲音嘎然而止,但帶給月的東西,卻深刻在心底,永遠不會消失。
原來爹要送自己進京,是因為知曉時日無多,不想拖累自己。
原來爹會網開一面,讓自己去見羽,是因為不想讓自己離開的時候帶著遺憾。
原來,不知名的殺父仇人早就已經站在自己面前,要跟自己決一生死。
「……」月抬起頭,臉上早就佈滿了眼淚。
暖流似川川潺水,不斷地滋潤著月的奇筋八脈。
蒼早已經站在自己面前,人如惡鬼,刀如死神。
「當然願意,爹,月兒當然願意同你做下輩子再做父子……就算連做七個輩子都還嫌不夠……」月的淚水撲簌落下,滴滴答答滲在無上斷獄。
「胡言亂語什麼?哈哈!弱者!弱者!死在本大爺刀下的廢物弱者!」蒼嘻嘻冷笑,斬神魔刀霍然平舉。
紫火竄動,邪氣瀰漫,笑聲嘶啞。
月忽然低下頭,眼淚猝然停止。
乍看之下像全身無力,如死去多時的屍體。
蒼不假思索,斬神魔刀劃開空氣,刺向月的心頭!
呼!
一聲巨響,斬神魔刀刀鋒沒入龍柱裡,但月卻已經從自己面前消失。
蒼忽然打了一個冷顫,一股戰慄感湧上心頭。
不該如此。
得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力量的他,不應該有這種感覺。
此刻的自己是鬼。神來殺神,佛來殺佛,是世間最殘暴的鬼。
怎麼會打冷顫?又怎麼會有戰慄感?
怕的,應該是對方!是對方!
「啊啊啊──」蒼被這股異樣的感覺激怒,過度膨脹的驕傲感促使他身上的紫光暴漲,斬神魔刀上的火焰爆碎開來,將龍柱炸出一個窟窿,蒼舉起斬神魔刀,放聲嘶吼。
「到此為止了。」
月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只消瞬間便挪身至蒼的腦後,月的經脈瘋狂竄動,穴道滾燙,渾身炙熱難耐。
那是,月的憤怒!
「一命還一命!爹的仇,我來報!」月的聲音震天價響,兩人的氣息不斷相斥、推擠。
蒼轉身,怒吼一聲,斬神魔刀火焰催到極致,蒼以絕對的驕傲,優越的勝利感,狂躁的憤怒感作基底,夾帶碎人心魄的絕望,劈開萬物,雷電般砸下!
「刑風斷月!」月撕心裂肺地痛苦吶喊,無上斷獄七彩光芒流轉,以震裂山河的氣勢,撼動天下的魄力,盪開所有塵埃,悍然劈去!
無數光芒交雜一塊,砸在一起發出砰砰轟轟的狂亂聲響!
四周龍柱,轟然碎斷!
27.
地上倒著數名染著血的屍體,各個氣絕身亡,各個臉上都掛著詫異的表情死去。
屍體圍繞在一名少年周圍,少年的臉上沾滿嚇人的鮮血,雙眼是火烤般的怒紅。
少年手上的銀刀銳利尖峰,上頭陰約還刻著兩條正在搶誅的龍。
少年,舞。
銀刀,龍殊。
「……」孫夢愣愣地看著舞,身旁的東宮娘娘纂緊了他的臂膀,模樣好生害怕。
「聖上,怎麼辦……」東宮娘娘的聲音雖然細柔顫抖,但聽起來卻更讓人心裡搔癢難耐。
尤其是東宮娘娘眼角氤氳的樣子,更顯得其楚楚動人,直讓人想把她抱入懷裡,好好保護、疼惜。
孫夢看著東宮娘娘孱弱嬌小的樣子,心裡不禁升起一股傲氣,想在這傾國傾城的美人面前顯露英姿。
「別怕。」孫夢向前踏了一步,癡肥的手指抽出腰間太刀。
炎國兩大神器之一,風神。
「看好了,朕的劍法……」孫夢握著風神的手指顫抖,刀鋒不住震動。
舞緩緩抬起頭,面向孫夢。
和鮮血一樣顏色的雙眼,瞪著孫夢。
孫夢同舞四目相交,心頭糾了一下。
一股名為「恐懼」的潮水洶湧而至,掩埋了孫夢如殘火般微弱的勇氣。
縱然孫夢害怕得發抖,但要他在這沉魚落雁的妃子面前落荒而逃,這情何以堪?
堂堂呼風喚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炎國皇帝,怎可以這麼狼狽?
皇帝,他可是皇帝啊!
砰轟!
地板微微晃動,上頭紛紛落下了碎掉的瓦礫。
紫龍殿的某處傳來驚人的爆炸聲,孫夢嚇得腳步不穩,差點跌了個踉蹌。
舞瘦弱的身軀一震,視線有那麼一瞬間模糊。
怎麼回事?
難道月……
思索至此,舞猛然閉上眼睛,強自冷靜下來,眼淚順著臉龐滑落。
再見了,月。
睜開眼,舞體內的熱流又再度竄動,如川川不習的流水。
舞始終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一瞬間變得如此厲害。
不但五感敏銳了,連動作也迅速許多。
更別提,在方才遭圍攻的千驚萬險裡,自己是怎麼依靠本能的反應脫困。
殊不知,舞屢屢在激動的時候,就會悄悄的開啟渾身百穴,就算毫無武術底子,光是憑著過人的敏感知覺,也足以讓他比凡人更能耳聽八方,動如脫兔。
「受死罷,孫夢!」舞氣勢洶湧,悲憤怒嚎,朝孫夢狂奔而去!
孫夢驚啊一聲,連連後退,忽然一陣疾風已吹到自己面前來,孫夢虎驅一震,原來是怒氣勃發的舞!
這是什麼速度?這一般人做得到的嗎!
孫夢尚未思考完畢,舞仰天長嘯,龍殊應聲刺出!
孫夢大叫一聲,風神遞出,毫無章法的胡亂劈砍!
錚!
雙刀劈砍聲清脆響亮,往上斜砍,舞震開了孫夢手中的風神,孫夢引力不當,風神頓時脫手飛出!
「風神!」孫夢慘叫一聲,風神朝自己後方飛去,沒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孫夢,你的狗命,就活到今天為止啦!」舞大聲嘶吼,龍殊由上往下一砍,就要斬下了孫夢的左肩!
「聖上!」東宮娘娘尖叫,使勁全身力氣推倒孫夢!
砰咚幾聲,龍殊煞時揮了個空!
「這樣苟延殘喘,有何意義?」舞冷冷看著把孫夢推倒的東宮娘娘。
即便是國色天香的仙女下凡,在舞的眼裡,也只不過是孫夢身旁的狗。
供孫夢縱慾濫情的狗。
「妳跟著這頭豬,到底有什麼意義?」舞又再度開口,語氣帶著憤怒。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你這個闖入宮殿的賊,是不會懂的……」東宮娘娘眼淚撲簌落下,孫夢整身大汗淋漓,從九死一生逃出來的他,還驚魂未定。
「我不懂?是,我是不懂。但是有一件事,我懂,天下人也懂。」舞一腳踢開東宮娘娘,東宮娘娘連滾幾圈方才抓住地板。
東宮娘娘眼神焦急,卻再也毫無力氣。
這一次,聖上一定會死……
孫夢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兩眼瞪大,龍殊上的血一滴一滴,都落在他的臉上。
「看清楚了,這些血,都是那些為你賣命的人所淌的血。」舞蹲了下來,龍殊刀鋒停在孫夢的眉心,腥味濃厚。
「孫夢,你昏庸無道,不食人間煙火,三番兩次將忠貞死節的忠臣一一送入死牢,苦了清官,苦了天下人,讓那些奸臣當道,實在是笨拙至極!」舞緩緩舉起龍殊,孫夢凝視著龍殊刀鋒,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不敢稍動。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闖進來這裡,為什麼民變如此,為什麼我現在要行刺的理由!」舞大吼一聲,龍殊刺下!
重重地刺下!
啪滋!
「!」舞的龍殊停在孫夢的眉心前。
舞忽然全身不能動了。
不能動了。
連一根手指,都挪動不了。
全身猛然受到一股電流牽制,每一處地方都感到奇異的酥麻感。
「真的沒想到,你們還真的有那本事,闖到這頭肥豬面前來……」
舞抬起頭。
自己的前方,站著英姿勃發的少年。
那股氣宇不凡的氣質,舞還記得。
但是,為什麼他要阻止自己……?
「……太子?」
28.
煙幕瀰漫,滿目瘡痍。
四周龍柱全數爆碎,無一倖免。
月自煙霧裡走了出來,渾身是傷。
「啊……」月的腳步有些踉蹌,拄著無上斷獄,慢步而行。
蒼兩眼翻白倒在地上,斬神魔刀破碎成齋粉。
斬神魔刀的爆炸性力量,果然蠻橫……
不過父仇已報,不管自己受到了多嚴重的傷,月也不再愧對於父親了。
但現在,還有最重要的事,等著月去完成。
「舞……」
月喃喃自語,朝著前方,慢慢走去。
29.
轟隆雷鳴,大地震盪。
細雨紛紛,如柳絮飛舞。
含蠻兒最強的刀氣攻擊,同葉的神龍破蒼穹激烈爆破,高台下所有人不管是敵是友通通停下了動作,紛紛抬頭凝望著。
凝望著,葉是否會在這一擊斃命。或者捲土重來。
鏖戰,此刻終於第一次停歇。
看著煙霧瀰漫的含蠻兒,嘴上掛著興奮的微笑。
沒死。
那個男人,果然沒死。
如果這樣就死了,那有什麼好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戰神呢?
那個在邊疆被歌頌成傳奇的男人,果然值得自己認真一搏!
「混帳東西……」
煙霧被雨水淡化,葉通體赤紅站在中央,天霸絕凌一碰到雨水便發出滋滋聲響,冒出蒸蒸白煙,顯示其不可碰觸的高溫。
葉冷冷看著含蠻兒,氣勢堅不可摧,面貌似無戰不勝的破壞神。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就這麼死的。」含蠻兒全身上下每一寸細胞都在跳動、雀躍著。
蠢蠢欲動的惡魔,早就已經無法再克制解放力量的慾望。
葉冷哼一聲,長槍高舉,再緩緩放下,最後將槍頭指著含蠻兒。
含蠻兒咧嘴一笑,緩緩抽出陪伴他打遍天下好手的陰邪黑刃。
「渾沌」。
渾沌刀色如刀名,整把長刃都是黑漆漆的,毫無一處有奇顏怪色,是絕對的黑,無法挑剔的黑。
雨水滴落在渾沌上,立即蒸發,冒出淡淡黑色煙霧。
葉微微一愣。
那可不是單純的劇毒──那可是絕對性的傷害,是腐蝕!
「你可知,我這些年來,能稱霸天下,被堪稱是七衛士之首的真本事,是什麼嗎?」含蠻兒詭譎一笑。
這場雨越下越大,兩人的兵器俱不斷發出滋滋聲響。
葉的頭髮早就被浸濕,含蠻兒的黑色大衣被淋得濕透了。
「還不就是靠那渾沌?」葉不敢托大,精神始終緊繃。
「對一半,」含蠻兒尚未說完,忽然右手一動,砍出一道龐大的黑色劍氣朝葉飛奔而去,葉虎驅一震,腳步一動,一個側身,劍氣以只離自己一個指甲的距離呼嘯而過,砰轟一聲砍進後方不遠處的龍柱。
龍柱被黑色刀棄砍中不但爆碎,而且還不斷地溶蝕,不消多久,整作龍柱都已經化成地上的一灘不明物體,不復存在。
「……腐蝕刀氣!」葉驚呼出聲,含蠻兒哈哈大笑,點點頭。
「沒錯!這就是腐蝕刀氣!我不需要砍中你的人,只要你被我削到一個子兒,便能腐蝕到你痛不欲生,最終只成地上一灘爛肉!」
葉忽然低下頭,神情有些哀悼。
「怎麼,看不起我?」含蠻兒見狀,語氣已經微怒。
抬起頭,葉的表情已經變得很不屑。
「我從來沒想過,原來你這些年來,竟是練這邪門歪道,見不得光的東西!」
「邪門歪道?見不得光?可笑,真是可笑!這東西讓我獨步天下,橫行於世,哪裡歪?哪裡邪?哪裡見不得光?」
「想當年,你的渾沌還是純正的陽刀,沒想到這些年來任你墮落如廝,使你練成這魔功!」
「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墮落如此,也不知歸功於誰?要不是當年我遭段國賊子困住的時候,你跑來救援、搶功,邊疆戰神這美名會落在你頭上?我又何必爭這七衛士之首?」
「這點小事你也看不開,男子漢大丈夫,誰會在意功名利祿?又有誰會接受過實之讚?我從不言自已是天下無敵,也不詡自己是什麼戰神,一直以來,這些年來,執著的,只有你而已!」
「少再虛偽做作!你的假貌,就只有我看得穿!別人以為你是謙虛,以為你是剽悍兇猛的大將軍、大英雄,你以為我也這麼認為?也不想想在你來援之前是誰死守邊疆龍門關?是誰死守第一據點死不後退?」
「所以我說……」
「憑什麼冠上邊疆戰神的人是你不是我?憑什麼大家只歌頌你的傳奇戰績,而不是眉飛色舞地大談闊論我的堅定意志?憑什麼那些人講說是你將虛弱無力的我救走,而不是我掩護你奮勇殺敵?憑什麼?憑什麼!」
「就憑你這扭曲的心性,大家瞎了眼也不會他媽的說你是戰神!說你是偉大的將軍!說你是破釜沉舟的大英雄!」
葉終於認不住高聲大吼駁斥,憤怒的情緒讓他和含蠻兒兩人雙雙爭得面紅耳赤,氣息不斷高漲爆發。
「混帳東西!你以為自己是誰?天之驕子?憑什麼大家就得將動聽的美名加冕在你頭頂上?憑什麼?憑什麼?」葉模仿著含蠻兒的口氣,怒氣奔騰,直達高點。
「那你又是什麼東西!為何那些稱讚都會像蒼蠅一樣縈繞著你?嗯?你說啊,邊疆戰神!大名鼎鼎的,邊疆戰神!」
含蠻兒怒氣勃發,黑色氣息暴躁不安地竄動。
「含蠻兒!我,葉,從、來、就、不、曾、為了那個虛、名揮動我的武器!你聽見沒有!」
「虛偽!虛偽!虛偽!」含蠻兒整個人暴怒,四週竄出陰邪黑火:「難道天下人都是白癡?這麼虛偽的語氣,竟沒人聽的出!可悲,可嘆!」
葉終於失去理智,身形化作一道銀白色流星,猛地朝含蠻兒飛奔而去!
含蠻兒仰天長嘯,右手變幻多端,砍出一道又一道角度刁鑽,極難閃避的腐蝕刀氣群!
銀白色流星絲毫沒有逃脫念頭,面對可怖的腐蝕刀氣全無畏懼,輕盈的將每道刀氣驚險閃過,每道刀氣距離流星都只是呼吸間的距離,但就是一個都沒碰到!
眼見銀白色流星就要穿過自己的胸口,含蠻兒神色忽然鎮定下來,渾沌指地一刺,刀鋒沒入地板裡,含蠻兒啪一聲雙手合十,正當銀白色流星要竄進含蠻兒胸口時,含蠻兒體內忽然爆出一股濃厚的黑色毒霧,銀白色流星倏地停下,葉天霸絕凌橫掃,砍出一道毒霧缺口,天霸絕凌深深刺入!
噗!
天霸絕凌像是刺進一塊大鐵板,槍鋒竟只沒入一丁點。
正當葉意識不對,欲收槍而逃,頃刻之間黑霧裡已伸出一隻手,用力纂住葉的天霸絕凌!
「抓住你了!」
毒霧散開,含蠻兒詭計得逞地奸笑起來,右手鞍住天霸絕凌,左手五指成箕,夾帶狂暴颶風,朝葉的面門霍霍拍去!
葉暗道糟糕,迫不得已,竟也提起左手,運起他從來就不擅長的內力,硬是和含蠻兒對掌比拼!
砰!
含蠻兒的掌力自然遠勝於從來不熟練內力運功的葉,葉無端接收了這一掌,卻正巧利用含蠻兒超卓的氣力把自己彈開,也將天霸絕凌給抽了出來。
咚。
葉撲倒在地,滾了幾圈,順勢彈起身子,穩住兩腳。
整隻左手紅通通的,如成千上萬隻螞蟻撕咬,疼痛酥麻。
若沒有好好將左手處置好,只怕以後葉再也沒有「左手」這樣東西。
葉的呼吸聲很粗糙,將心情調適下來。
面前的敵人,一點也輕忽不得,可不是意氣用事就能得勝之輩。
含蠻兒拔起渾沌,臉上盡是不可一世的睥睨。
「知曉了吧?我才是真正的天下無敵。」含蠻兒睨笑,右手又冷不防捲起一股氣勁,砍出一道腐蝕刀氣!
葉連「混帳東西」都來不及說出口,面對撲面而來的腐蝕刀氣,葉不再閃躲,天霸絕凌猛力彈出,腐蝕刀氣撞上了天霸絕凌登時被削成兩半,然後逸散。
「能接的了一次,但你能接的了十次、百次、千次麼!」話甫畢,含蠻兒又狂捲氣勁,掃出一道又一道腐蝕刀氣,全然不給葉喘息的機會。
葉收斂心神,全神貫注,面對源源不絕的腐蝕刀氣,葉每一道都出手將其一斬為二,無一例外。
一人砍,一人削。
戰鬥,完全進入白熱化狀態。
「喝!」含蠻兒忽然跳起,以迫人的氣勢高高躍起,右手仍動,自上而下,不斷劈砍著腐蝕刀氣。
--含蠻兒非魯愚之輩,他知道這樣下去就算再打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什麼勝負,只要他和葉其中一人的動作稍稍有異,這些破綻都將造成自己的致命點。
於是含蠻兒決意用從上而下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接近葉,一分高下。
自上而下,刀氣如雨,不斷朝葉的頭頂落下,每一道刀氣的勁都在疊加。
含蠻兒眼見自己就要劈下葉的腦袋,葉卻不為所動,只是一個勁地破解刀氣。
「砍下你這臭腦袋!」含蠻兒冷笑,混沌不再砍出腐蝕刀氣,右手握緊,切開狂風,直直劈下!
「媽的,還真當我白癡?」葉忽然抬起頭,天霸絕凌掃起一股勁風,以再普通也不過的格擋姿勢,橫擋含蠻兒的硬幹直劈!
武術界有一句圭臬:高手之間的勝負,分秒立判。
但是,真正在生死之間徘徊的決鬥,以兩個橫空出世的武術奇才來說,所謂「勝負」兩字,絕非分秒就能判斷。
錚──
含蠻兒輕飄飄落地。
這一瞬間,好像慢速撥放一樣,須臾之間,卻彷彿隔了好久。
天霸絕凌,真的擋下了渾沌。
錚!
又一聲尖銳摩擦,含蠻兒和葉兩人雙雙大睜虎目,神色皆是詫然!
長槍,長刃。
兩樣超然非凡的聖器,在那一個電光石火的瞬間,雙雙脫離主人的手,在半空中旋轉、交會。
──對武者來說,最重要的東西,登時脫手!
葉最先反應過來,右掌快速絕倫推出,直逼含蠻兒的面門!
含蠻兒心頭一震,忽然感到一股風呼呼吹來,待她回神,葉的掌已經撲向自己!
啪!
臨危一刻,含蠻兒以超卓的反應速度提起左手,奮力拍掉葉可怖的掌勁,使葉的掌擊歪了方位,朝自己臉龐左邊打去。
含蠻兒冷汗直流,這窘況是他握劍以來第一次遇到。
忽然,他右眼角的餘光瞄到了什麼,含蠻兒不容自己疑惑,右手併攏,中指做劍鋒,當機立斷,閃電出手!
啪滋一聲,含蠻兒的手刺進了一道異物裡,含蠻兒低頭,發現自己刺進的竟是葉的左手腕!
「王八!那隻廢手,送你也罷!哈哈哈!」
葉大笑,心裡早知道左手腕已然沒救,不如拿來做欺敵戰術,沒想到這一試,竟使神經緊繃的含蠻兒上當,此刻的葉著實樂不可支。
暢笑聲中,葉忽然又拍出一掌,霸氣如浪如潮,如猛虎衝來,如巨龍昂吼,一時半刻,含蠻兒竟然無法移動半分!
「著!」
呼!
沒中!
葉的掌,在最後一刻,居然沒拍到!
──原來含蠻兒到了最後的關頭,還是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若沒踏出,此刻的含蠻兒,就已經頭顱爆碎,身處冥府。
「……」含蠻兒的心跳劇烈怦動。表情,是九死一生的恐懼。
含蠻兒全身上下都是汗。冷汗。
吭。
吭。
兩把兵器終於落下。
渾沌倒插在葉的後頭。
天霸絕凌倒插在含蠻兒的後頭。
天不亡我也……天不亡我也……
含蠻兒在心中暗自慶幸,方才有那麼一瞬間幸運。
「你以為,這樣就躲過了麼?」葉的聲音。
這一句話,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
每一個字,都像利刃,深深刺進含蠻兒甫定的心情。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何為天霸絕凌麼?」
含蠻兒的心情,又再度恐懼不安。
焦躁,害怕,想逃。
葉的霸氣,就像一條粗繩,綑住了含蠻兒的手腳。
也綑住了含蠻兒的心。
會死,我會死!
「真正的天霸絕凌……」
霸氣開始高昂波動,粗繩纂緊了含蠻兒的四肢。
別說逃了,現在的含蠻兒,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
「就是,我運用自如的,與生俱來的,霸氣啊!」
掌勁撲天蓋地襲捲而來,含蠻兒絕望地看著葉野性的眼神。
玩完兒了……
砰轟──
葉的霸氣如銅牆鐵壁般硬生生撞飛含蠻兒。
含蠻兒的驅體在半空中翻滾,最後以頭上腳下的姿勢,用力跌下!
啪滋!
含蠻兒趴在地板上,一根手指都無法再挪動。
他用最後的力氣,將頭,緩緩抬了起來。
鼻梁寸斷,兩槓鼻血汨汨流出,門牙斷了兩根,散落在兩旁。
含蠻兒的臉上,染上了滿滿的血。
自己的血。
模糊的視線,停留在模糊的人影,高聳的人影,無間不摧的人影上。
那是戰神。
此刻他才了解,原來他才是戰神。
戰神自地板抽出干戈,踏著凱旋歸來的火焰朝自己慢步走來。
沒想到,自己窮盡一生想打敗的對象,到最後,依舊是以落敗收場。
閉起眼。
含蠻兒決定,再也不睜開眼。
他無顏面對自己的武術,以及,自己的武器。
葉瞇起雙眼,手提天霸絕凌,佇足在含蠻兒狼狽不堪的身體前。
霸氣消退,只剩殘餘的戰意昂然。
勝負底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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