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你一臂之力？」亞軒失笑，「將我劫來就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的歡迎方式嗎？」
「我對屬下的辦事不力，深感抱歉。不過我是真心誠意地想邀請閣下務必幫我這個忙──要是多了一個得力助手，對我復仇的實現計畫就更接近一步了。」
「如果我說不呢？」
「此為何地，容得你說不麼？」忽然門外傳來一道冷如寒冰的聲音，亞軒一愣，朝門口望去，只見一襲黑衣的男子靠著門，雙手環胸冷眼著亞軒。
「你為何人，容得你插嘴嗎？」亞軒哼了一聲，照樣造句回奉給門口那人。
「我單名一字，狂。少爺的唯一武將。而你只是階下囚，階下囚就該有階下囚的樣子。」那人冷言，一雙眼神是空洞的綠色。
「狂，不得無禮。」旭眉頭輕蹙。
「少爺，現在凡人異術很厲害，這您是曉得的，萬一這廝傢伙是施了什麼咒術才讓自己身上有妖狐族的味道，您這不就是引狼入室嗎？」
「你現在是在懷疑我的嗅覺？」旭瞪著狂，整個空間霎時之間降低了幾度。
「凡人異術無窮無盡，變化多端，儘管是少爺，也會有出錯的時候。少爺，您不是不知道我去學過這些異術，要改變身上味道這種事情，對凡人來說，不算難。」狂毫不畏懼，鐵口直言。
旭頓了頓，然後默默地點一下頭。
「那你要怎麼樣才能證明我才是真的？」亞軒聽得興味索然，只覺得狂簡直一派胡言。
「試一試就知道了！」狂說完，風馳電掣之間一爪便已襲來！
這爪氣勢雷霆萬鈞，彷若狂風暴雨朝自己撲來，待亞軒反應，爪子已然撲至鼻間，疾風撲面！
然而。
靠近，不等於碰到！
轟然一聲巨響，亞軒渾身暴起一股綠色火炎，狂退無可退，就在差之毫厘的距離之間被猛然彈開，一屁股跌在地上，功虧一簣。
寒無雙一嗅到這熟悉的火焰味，便登時跳開。
──那便是所謂的「狐火」。
旭則看著亞軒的綠色火焰，旋即知道那是什麼，大聲驚呼。
「狂！住手！」
旭出聲的快，但狂的速度更快。
狂不甘心，露出犬齒，妖氣乍現，應聲彈起如暴起的早雷，餓虎撲羊一般怒海洶湧地撲向亞軒！
咻咚！
電光石火之間不知發生了甚麼事，狂連自己怎麼被擊中倒地都一蹋糊塗。
只見亞軒手上提著一方長槍，妖氣逼人。
「那是！」寒無雙見到那方長槍，不住大喊。
狂回頭，欠起身子還想再戰。
「狂！不准再動手！」旭粗著嗓子喝道，兩眼發出寒光：「你還想要丟多少臉？」
「少爺……」狂望著旭，一臉無奈。
「少爺，這小子拿著的這方長槍，不是……！」寒無雙縱身一躍，飄到了旭的旁邊，指著亞軒的長槍。
「小子，你怎麼會有這個？」旭咬緊牙根，像是強忍著怒意。
「不管他拿什麼，我都要拆下你的面具！」狂怒吼，身形一閃又朝亞軒打來。
亞軒將長槍反手插地，狂在碰到亞軒的那個瞬間地上忽然轟起一股綠色火焰，
將狂打飛。
「唔……唔……」狂摀著被灼傷的胸口，憤恨不平地瞪著亞軒。
而亞軒只是冷笑。
「搞清楚自己的等級……你這隻臭狐狸精。」
「欺人……太甚……」狂仰天怒喝，渾身妖氣倏地暴漲三尺，亞軒長槍一揮，便將那驚人的妖氣掃蕩得一絲不剩。
「為什麼你會有那樣東西！」亞軒身後傳來一聲高亢的吼叫。
是旭。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狂噴出一口鮮血，單手撐地。
真驚人的耐力。
「──為什麼你會有妖狐族三神器之一，凌雲戈！」亞軒感受到後頸一陣冰涼感。
──糟了。
不小心使出殺手鐧……這下子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在問話！為什麼你會有滅族者奪走的三神器！」旭的殺氣陡升，亞軒能感受到背後傳來陣陣炎熱，壓過了自己的狐火。
果然憑半妖的實力，還是太過勉強嗎……
「──果然是滅族者的黨羽……」旭的聲音一沉。
很寒冷。連聲音，都帶著不容侵犯的殺氣。
「是滅族者的黨羽……？」寒無雙的聲音。
「──既然如此，就不用手下留情啦！」
「等等！」亞軒喊道，身子一矮，凌雲戈回身一劃，全身燃起藍色狐火的旭驚險躲過，寒無雙則被這一記砍擊給逼退。
「聽我解釋！」
「證據確鑿，不用解釋！」旭狂吼，獵豹般的身影化做一道藍色流星朝亞軒俯衝而來！
「嘖！」亞軒面對疾衝而來的藍色流星，脊椎竄出四條三尺長的綠火狐尾，妖氣霎時提升三、四倍。
亞軒露出犬齒，單手翩翩舞起凌雲戈，面對藍色流星不斷地後退，只見藍色流星的威力不斷下滑，而旭則從流星中猛竄而出，爆吼一聲撲向亞軒！
亞軒手打住，凌雲戈停下，一股不自然的旋風將旭狂暴的攻擊化為虛無。
「凌雲摧星訣！化勁式！」旭驚聲道，「你連凌雲戈的專屬武訣『凌雲摧星訣』都學了！果然是滅族者黨羽！」
「誤會！天大的誤會！」亞軒的聲音有些嘶啞。
「這凌雲戈，是我小時候在路邊撿到的！」亞軒急忙解釋，「真的！相信我！」
「這麼狗屁倒灶的理由也敢拿來搪塞我們！」寒無雙舞起雙袖，作勢要攻。
「路邊撿到？凌雲戈可不是隨便讓人撿的！」旭的背後竄出八條尾巴。
以旭的修為，七條是正常，八條是極限。
妖狐族最高禁忌，就是開到第九條尾巴。
而亞軒不過是個半妖，四條已經是半妖所能做到的極限。
現在的窘況……
「她的尾巴是我的兩倍……真該死。」亞軒對面寒無雙的殺氣與旭凌人的妖氣雙面夾攻，漸感不敵。
「要怎麼做你們才會相信我？」亞軒兀自調理內息。
「告訴我，你的凌雲戈哪裡來的？」旭的藍色狐火搖曳。
「如果想知道……」亞軒腦筋一轉，道：「就請公主旭跟無雙先冷靜下來，待我慢慢解釋。」
「混帳，不准叫我公主！叫我少爺！」旭斥聲喝道。
「旭……少爺，能夠心平氣和的停下來讓我解釋嗎？」亞軒的臉色很難看。
「無雙，去封住他的手腳，凍住他的妖氣。」旭的尾巴縮了回去，狐火熄滅。
「少爺！這廝怎麼才講一兩句，您就這麼要讓她解釋！」寒無雙有些惱怒。
「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荒唐事蹟可以拿來說嘴！」旭忍俊著排山倒海的怒火，強自冷靜。
為什麼要因為這小子就心軟？旭不知道。
從來就不會這麼耳根子軟的……。
「……是。」寒無雙的殺意凌亂，不知是殺還是不殺。
亞軒也縮起尾巴，將狐火熄滅，任走來的寒無雙封凍住自己的手腳跟妖氣。
「我給你十分鐘解釋，如果沒能說出個我能信服的理由……」雖是讓亞軒有了解釋的機會，但旭的眼神被仍憤恨刷成赤紅。
「你就在這裡等著被我給五馬分屍吧！」
※
依稀記得，那是個下著大雨傍晚。
而我只是個國小三年級的學生。
才剛放學，我背著書包拿著雨傘漫步在淅瀝雨中。
「妖怪，去死！」我的腦後被一方石子給擊中，我不明所以，回頭一望。
那群欺負弱小的團體正在撿著石子，拿在手心準備對我投出。
「臭妖怪，快滾回家不要擾亂天下！」團體中的頭頭大聲地喊，一群人哄堂大笑。
笑什麼？
我不過是能在手指上變出細微火焰，就要說我是妖怪？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原來我就是所謂的「半妖」。
「我……」我看著手掌。
「妖怪，滾！」那群人有志一同的一齊丟出石子，我遮掩不及，拋開雨傘雙手擋住撲面而來的陣陣石子。
咚咚咚咚咚。
不一下子，我全身就濕透了，雖然他們拋來的石子力道不大，但是一群石子拋過來可不是區區小三生擋的下來的，我吃痛，差點踉蹌倒地。
「妖怪還不倒！」頭頭又在搧風點火，一群人自己為正義的義勇軍，勤快的將我團團圍住。
「我……不是妖怪……」我囁嚅，發出微薄的反抗。
雖然我知道一點屁作用都不會有。
「騙人！誰能從手上跑出火來？不是神仙就是妖怪嘛！」頭頭依然故我地說：「像你這種人，怎麼可能是神仙？一定是妖怪！妖怪！」
我一愣。
這是什麼理論？
什麼叫做我這種人一定是妖怪？
「憑什麼認定我就是妖怪？」我很是生氣，不知哪來的勇氣想要以寡敵眾。
「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嘛！大家說對不對！」頭頭大聲地喊，眾人紛紛鼓譟點頭稱是。
放屁，聲音大就比較強？
「就算是妖怪──你們憑什麼用你們的思想認定妖怪就是壞人！」我放聲大吼，不知為何很想替妖怪反駁世人扭曲的觀念。
「妖怪會吃人，所以神仙才抓他們，難道不壞嗎！」頭頭。
「你怎麼證明，天底下所有的妖怪都是壞蛋！」我怒吼。
「如果不是壞蛋，那為什麼叫妖怪！」
「那是一般人給我們取的稱呼！我們一點也不壞！不壞！也沒有神仙來抓我們！沒有！」我喊得臉紅脖子粗，雨聲掩不過我的聲嘶力竭。
「哈哈哈，你們有沒有聽到？他用『我們』！他承認他是妖怪了啦！」頭頭迴避我的爭辯，改用口誤來將我落井下石。
我們？
我為什麼……會用到我們這兩個字？
一時激動之下，我無暇理會那是所謂的「自我反應」還是「自我承認」。
「都承認了，就有理由把他趕回家！趕回家！」不知是哪個人大喊，喊完之後石子便紛紛飛來……
咚咚咚咚咚咚──……
我閉上眼睛，全身無一處可遁形。
「哇！真正的妖怪──妖怪啊──」忽然一陣喧鬧，朝我飛來的石子停下。
我緩緩睜開眼睛，那群人已經鳥獸散。
「？」我很困惑，剛才那場騷動是怎樣？
匡啷。
身旁忽然傳來一陣金屬落地的聲響。
我側過頭去，只見一方長槍落在我旁邊，我好奇地蹲下來仔細端倪。
「──拿得起來嗎？」身後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我回過頭去，發現那男人站在牆上，看著我，看著長槍。
難怪剛才的那群人鳥獸散了……一定是這男人忽然出現，把他們嚇的尿褲子了吧？
「拿得起來嗎？小子？」男人再度出聲，我用食指比了一下自己，男人點點頭。
於是我伸出手，輕而易舉地將長槍拿起。
「哈哈哈，你就是霍亞軒吧？」男人這麼問。
「不，我姓簡……」
「你原本姓霍吧？」男人挑眉，嘴角漾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你、你怎麼知道？」我有些驚慌失措。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終於找著你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恕我不能多說……總之多年後，你自會知道一切，哈哈哈！」男人從懷裡丟出一本書，我順手接住。
你猜得沒錯，那本書就是「凌雲摧星訣」。
「喂、你……」
我的話還沒說完，男人便訕笑離去，我印像最深刻的，就是他背後那把青綠色的大刀。
以及，腰間的那把桃木劍。
※
「你原本姓霍？」旭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說：「你不是姓簡嗎？」
「我的祖父是鄉里聞名的道士，我父親從小就被祖父冷漠，後來我父親離家出走，落單的父親被以前祖父惹到的妖魔給追殺，便改名改姓……這是我父親跟我說的。」
「哦？是這樣嗎？」寒無雙看起來還是很不相信：「聽起來……有點誇張啊。」
「不過照這樣推斷……那個男人，就是滅族者。」旭一臉正經。
「少爺，您相信了這小子的故事？！」寒無雙瞪大眼睛。
「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呢？」旭冷笑，「屆時若發現他是內奸，絕對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爺！等我們發現內奸，這代表什麼意思您知道嗎？」寒無雙瀕臨失控邊緣：「等我們發現，他都把咱們的底都洩了出去！我們的處境將等於四面楚歌！怎麼讓這王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都把咱們給逼入絕境啦！」
「寒無雙，你什麼時候有這個膽敢對我大呼小叫！」旭的眼睛盪漾成水藍色，發出森森寒光。
「少爺！您這叫引狼入室！姑息養奸！」寒無雙大吼。
「寒無雙！你是有意意圖謀反！還是對我的判斷有所不滿！」
「少爺……」寒無雙見抗爭無效，洩氣地跪坐在地上。
「我說是就是，不需要你這麼下屬多嘴，更不需要你的多疑！」旭高亢的嗓音迴盪在整座房間。
「少爺……屬下不了解……」狂靠在牆角，嘴角還淌著血絲。
「哪裡不了解！」
「他只是一個無雙抓回來的階下囚……為什麼少爺要這麼袒護他……？您與她相見不見數個時辰……難道，就連忠心耿耿的屬下都不如了嗎……」
「……」旭瞇了瞇眼睛，沒有說話。
──為什麼？
問我為什麼嗎？
「……很抱歉，我不知道。」旭嘆了一口氣。
「無雙……狂……對不起，我有些失控了。」旭又嘆了一口氣。
對於面前這麼叫做亞軒的小子，到底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偏袒他呢？
「少爺……」無雙和狂同時呼喚道。
「簡亞軒，今天都是因為你才會讓我害我兇我的下屬……如果再有下次，不管如何，我都會殺了你。」旭說完，叫寒無雙攙扶起狂，冷冷地走出了房間。
「你已經沒有選擇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屬下。」旭側過頭。
「……」亞軒獃住。
這妖狐族的少爺也太跋扈了吧？她兇她的下屬……一點都不關我的事啊！
完全，就是她一廂情願的相信我跟偏袒我吧？
「搞什麼啊？」亞軒哭笑不得，跟在旭的後頭，走出了房間。
※
夜半時分，不知名的破廟。
喪服男子，跟茫茫的妖海。
「──初次見面呀，崔判官。」喪服男子哼了哼。
沒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而纂住喪服男子的手的，正是四大判官之一，崔判官！
「你初次見面的可不只我。」崔判官皮笑肉不笑，渾身散發截然不同的妖氣。
「喔？」喪服男子輕答一聲，不以為意。
話才說完，天空上所有的妖魔忽然之間燃起片片火焰──整座天空都被染成狂爆的赤紅，妖怪慘叫聲不絕於耳！
「！」喪服男子一驚，發現另外兩個角落竟然各站著一個判官！
──三大判官，親臨人間！
「找著你了，王八羔子！」斷惡司冷笑。
「吶，下棋的時候你倒表現的落落大方，怎麼遇到敵人就這麼出口成髒？哈哈哈！」崔判官哈哈大笑。
「賞善司呢？」查察司蹙眉。
「被我用符令……給送到……酆都……去了……」秦叔寶說完，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崔判官放開抓著喪服男子的手，矮身去扶秦叔寶。
「小秦，辛苦你了。」
喪服男子見局勢不對，轉身要跑。
「等等，我記得你說過……」崔判官抱起秦叔寶。
「啊，對，你說過我如果不借你生死筆跟生死簿你就要……怎麼著？殺死咱們四大判官之一呀？」崔判官呵呵冷笑。
「……」喪服男子沒有說話。
「老子就來看看……」崔判官跟查察司、斷惡司交換了個眼神，便緩緩飄起。
「到底，是你殺了咱們，還是咱們殺了你！」
三判官齊衝！
「喝！」喪服男子低喝，渾身暴起妖氣！
砰轟──……
爆炸聲震天價響，殺聲四起！
三判官，正式對上喪服男子！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