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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你應邀在明天上午十點，回到你的高中母校，為你的學弟妹們進行一場演講，為時一小時，主題是「15世紀至17世紀的西洋劇場史──以義大利、英國、法國為核心」，現在請寫下你的講稿。講稿必須言之有物，有核心主題，有主軸與論點，有結構與佈局，而且應該是用你自己的口吻，對象是你的學弟妹們，他們多半對西洋劇場史一知半解，甚至是白紙一張，請問你應該如何撰寫你的講稿？另，期中考卷批改發還之後，你可以按照此講稿說出來，並且將其錄下，寄回母校或貼上網路，看看反應如何？如有後續效應，請提供，可當做平時分數添加之考量。】

 

上面這一段文字，是我這學期系上「西洋戲劇及劇場史」課程的期中考題，open book exam，該課程開設在大學部一年級，戲劇系和劇場設計系的學生都要上這門課。

 

考卷我才剛收回來，還沒有時間仔細批閱，不過在搭捷運回家的路途上，我已經快速地瀏覽了一下。幾乎所有的學生都符合要求，在講稿的一開頭，都是對自己母校師生及學弟妹的一番開場白與客套話，然後開始進入正題，有些比較死板，就是將胡耀恆翻譯的《世界戲劇藝術欣賞──世界戲劇史》（志文版）那本書的相關章節內容，做一改寫，很沒創意；有些就會再加點平日上課的筆記心得，表示平常有在用心聽課；有些則會從當今生活中的例子取材，然後和那段西洋劇場史的內容做些呼應，顧及到演講對象（學弟妹）的理解力；我似乎尚未看到比較有創意或突破的寫法。

 

有些則是提到自己以前的歷史科目也沒學好、沒興趣、主要就是背……等等，說今天要請你們（指學弟妹）來聽劇場史的演講，還真是苦了你們，也苦了我（指考生自己）。「歷史」對許多年輕一代人而言，幾乎就等於「背年代」、「背人物」、「背事件」，幾乎都不脫「背」字，幾乎就是一件無聊、與己無關的苦差事，這個學科簡直該死了，似乎沒什麼人將歷史視為「理解事理」、「智慧」、「哲學」、「教訓」、「對話」，甚至是「故事」；緊跟著就是扭轉乾坤、年代錯置、人事物瞎湊，真以為自己是在寫大陸穿越劇，全都亂了套，還自己為是，洋洋得意。

 

在系上教「西洋戲劇及劇場史」已經超過十年，對於這群大一學生而言，幾乎少有人將其視為一回事的；他們寧願將注意力放在表演課上，他們說術科的老師很嚴格，而且也怕自己在同學和老師面前的表演呈現出糗。這就是關鍵點所在，怕出糗，學科的老師不嚴（我真怕要是也嚴起來，不知道會不會增加學生自殺率）。而在「西洋戲劇及劇場史」這邊，他們大半都是在聽我講課，不管我用什麼方式輔助講課，文字的、圖像的、影片的，他們經常就像一灘死水，死氣沉沉。有些學生在期末上網填寫對於教師的教學評鑑時（真不知道他們憑什麼），建議上課多放影片，真是影視媒體養大的一群死小孩；真要通通都放影片了，到期末他又說你都沒在備課、講課；又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很嘔，令人很想出口成髒。有些學生認為討論太少。天啊！請你們預習點進度，都沒讀或讀不完了，還敢說要討論，討論是要有基礎的。

 

我偶爾會讓他們寫寫創意信當做課後作業，像是寫信給某劇中的角色、以A角色的立場寫信給B角色、兩兩同學相互以角色的身份寫信給對方、寫信給劇作家、寫信給導演……等，我要求寫一封信給另一個人（虛構角色或真實人物），你總得要對對方有所瞭解，再綜合自己在課堂上習得的戲劇史相關認知，然後寫一封合情合理的「寄不出去的信」，至少有些同學認為這是一個有趣的作業。

 

我不太常給學生出期中考或期末考，總覺得大學的學習應該是自主、自動自發的（我自己當大學生就是這樣啊），怎麼還需要透過考試來逼迫自己讀書，那樣很不長進；但是多年的教學經驗卻明白地告訴我，這些台灣填鴨式教育灌大的死小孩，沒有了考試，根本不讀書，不會讀書。我只好出像前面那樣子的考題，希望能兼顧劇場史、情境寫作、創意表達等面向。

 

唉！替學生想這麼多，學生又怎麼想呢？期末他們又怎麼評定你呢？你還想要「傳道、授業、解惑」？不必了！學生想的是「營養、輕鬆、過關」，牛頭不對馬嘴，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謬！